“我們與你母親,是同宗。”
這只是故事的開始,卻讓凌姿涵微微顫了一下。
不好的預感,宛如宣泄的洪流,從頭頂直接灌入,劈入心間。
如果,這真像和她想的那般,可就……
“孩子,坐下來,爲父慢慢告訴你。清泊,你也是,扶你姐姐坐下。”側身,紫宸讓兩人落座後,轉眸看了眼衆位長老,這才徐徐開口,講述那個冗長卻聽得她心寒的故事。
故事發生在莽帝年間。
三百四十七年前,前朝滅亡,被莽帝取代。
當年陪同莽帝打天下的人,則裂土封侯,而西楚、東陵、北燕、南齊,則是那個時候得來的。不過,經過歲月的洗練,諸國內部不斷分化,現如今,除了北燕,沒有一個還是當年那些正統血脈了。當然,這不是重點,只是個由來。真正重要的是,當時的莽帝,在後期迷上了煉丹之術,因爲身體被早年征戰,與安逸後的酒色掏空了,就更爲的想找尋延年益壽的法子。
而衆所周知,這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什麼長生不老藥,可偏偏爲莽帝打江山的西楚王,找到了個偏門左道的法子,能讓人的壽命延長。他本就是國師出生,比武將文官,地位低了許多,若非莽帝信任,根本沒可能裂土封王。所以,他爲了博得莽帝的更多信任與寵愛,就動用了道家禁忌,找了個被禁止的法子,進入青丘之國,請來九尾狐仙。並將自己的女兒,獻給了狐仙,請求他賜予靈藥。但九尾狐仙直言不諱,去去人類,別妄想長生不老。
國師聞言,變了臉色,之後設計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狐仙,並讓兩人誕下孩子。如此,這孩子就擁有了狐族的血脈,歷代都要爲西楚所用,效忠西朝的軒轅家,接管國師一職。還定下了規矩,狐仙血脈,必須娶西楚的女兒爲妻,誕育純粹的紫氏血脈。
而這並不足以讓國師滿足,他癲狂的將畢生心思,都投入在了長生不老的研究事業中。他不斷的招募道士高人,煉製各種彈藥,還將狐族血脈的孩子,當作是試驗品,爲他試藥。因爲血脈的關係,這些孩子的身體比一般人更爲敏感,也更爲強健,可以說是最好的是要材料。也正因此,國師的行徑,觸怒了紫七,以至於他拋下苦苦哀求他不要殺了她父親的愛妻,衝破靈言的阻撓,血洗西楚,另立旁支側系的血脈,帶着紫家的孩子,從此歸隱山林。
“歸隱的地方,也就是你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他特別爲紫家的人建造的,周圍的瘴氣,就是天然的屏障……不過,也因爲此,他的手上染上了污濁的血,再也不能重返青丘之國。”
嘆了口氣,紫宸擡頭看着凌姿涵,在她誠然的眸光注視下,無奈的搖了搖頭。
“可惜……只可惜終究還是沒有逃過命運的束縛。紫家的血脈中,出現了一條屬於狐族的血脈,加上,這隻血脈最初被莽帝與國師作爲實驗品,灌下不少藥物,以至於這支血脈的孩子,都無法老去。不止如此,他們每到每年的八月十五,還要向狐狸一般,出外,在高山的峭壁上,吸氣吐納,集結天地精華,才能讓自己的身子保持着往日的健康,否則,將會被體內不屬於人類的氣息,折磨致死……”
聞聲,凌姿涵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擡眸略帶幾分難以置信的看着紫宸,張了張口,許久才道:“那麼,莽帝之後,紫家爲什麼會……”
“會繼續繼承國師之位?”紫宸揚眉,陰霾佈滿眼底,眼神憤然的看着門地方向,冷聲道:“是因爲西楚族人。歷代皇帝,那個不想真的千秋萬歲?試問,又有哪個人,真的想要去死的!他們都是凡人,都想着能夠真的被人擁護個千秋萬代的。所以,他們不會放過紫家人這麼好的工具,他們的實驗依舊在繼續着,繼承者莽帝當年留下的遺訓。只不過,他們有權利抹殺歷史,抹殺本該藏在史書中的一切不光彩的事情。”
“但到了最後,西楚被滅亡了,不是嗎?”
若是她知道的那些消息都沒有錯,西朝在二十多年前,就被滅了,不只因爲當年的一場政變,更是因爲西朝的宸帝。是宸帝帶兵親征,斬殺西楚新帝滅了西楚,斬斷了一切絲絲連連。
“不錯,西楚是滅了,這是順應天意。”
月輝般清亮的眸,凝視着凌姿涵,令她不自覺的瞪圓了眼睛,卻還是安靜的繼續聽着。
“所爲天命之女,是先祖算出來的。他曾留下過語言,說紫家的一切,到了這裡,就該終結了,而只要終結了這命運,紫家就將會恢復平靜,紫家人也不會在像曾經一般……所以,孩子,你和清泊,是上天賜給的孩子,即使違背了天命,你們依舊出生了,也就代表着,上天給了我們一次新的機會。”
說到這,紫宸頓了下,擡手摸了摸凌姿涵的額角,緩緩滑向她的頰邊,最後指尖停留在她的下頜,輕輕一抵,挑起嘴角。那笑,很古怪,並非往日裡悲天憫人的笑意,而是一種詭異的近似乎有些詭譎的笑,藏着數不盡的辛密。
就這樣對峙着看了會兒,他忽然開口,似笑非笑的說:“你知道的,對與剛出生就死過一次的你來說,你應該比清泊更清楚,你的到來,本就是上天註定的命運。我的……女兒!”
那一瞬,凌姿涵近的心都抖了。
他怎麼會知道?!
還是說,這一切真的只是上天安排?!
“我還是不明白,既然歷朝歷代的皇帝,都想用紫家人做實驗品,那爲什麼,到了這一代,宸帝忽然滅了西楚?紫家曾經被做了實驗的人,又尚在何處?”
“他們啊……”
一絲輕笑略帶自嘲的以爲,打斷了紫宸的話。爲首的長老站了起來,走近道:“他們都在這裡,都是些試驗中的失敗品,無法見光,出外也要圍上這些避光的東西,才能出去。這就是爲什麼,我們都住在地下的緣故。丫頭,你可以伸手摸一摸,我頂着這張老臉,已經有三百多年了。”
若是換作以往,她是否該大叫一聲,妖怪!
但她穿越重生都能有,幾個基因突變的,又怎麼能夠算是逆天的存在呢?
苦笑着,她撇嘴。
擡頭,目光幽幽地從每個人的面上掠過。
她將每個人眼底的神色,收入眼中,那份誠然,與看透世間滄桑的淒涼,是騙不了人的。“原來,不老傳說,是真的。”
“你說什麼?!”紫宸忽然皺起眉頭。
凌姿涵卻站了起來,款款走到屋子中很中央,環視座上諸位長老,最後將目光定格在紫宸的身上道:“是紫星告訴我的。他知道這個家族所有的秘密,也知道你們想要掩飾什麼,更知道那些年,紫家人是如何將那些無辜的人抓住,爲軒轅家繼續那個慘無人道的試驗……”
走近紫宸,她逼視着他,皎皎一笑,“他告訴我,宸帝起初並沒有停止這個實驗,相反更爲變本加厲。但最後,卻想要掩埋這一切,所以才滅了西楚,並且——”
聲音陡然止住,凌姿涵在紫宸的眼中看到一絲期冀,好似在暗示她,不要說出來。凌姿涵顯然是明白了,但她卻點起了腳尖,伏在紫宸的耳邊,悄聲的說了句話。
若說那是話,不如說,只是吐出了一串悠揚的音符,別人不懂,但紫宸卻明白了。
等她退開,這才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紫宸,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輕輕喚道:“您說是嗎,父——親?”
按理說,原本西楚的血脈,旭王的女兒明珠是不可能與紫家血脈結合的,但陰差陽錯,兩人還是相愛了,並且在那種環境下,暗結珠胎生下了她。當然,她也曾懷疑過,是否着珠胎暗結,要用另一種意思來說明,或許凌辰立也參與其中,他恐怕也知道,那個不老傳說、所以,他才默許了自己妻子偷情的行徑,以至於她與清泊接踵誕生?
這個解釋太過牽強,但她總覺得,這裡含着一股陰謀的味道。
是什麼,只有查了才知道。
不過,紫家的事情,她總算是裡除了頭緒,只是在這裡還不能點破,她懷疑,這些長老中,有的人並不希望她可以結束那個所謂的——“天命”。
一席談話,不歡而散。
諸位長老中,爲首那位,卻好似對她給予厚望,連番幾次對她說,希望她能夠找到破解紫家着個“魔咒”的辦法,讓他得以壽終正寢,死得瞑目。
但也有幾位,好似很想得開,讓她不必勉強,一切聽天由命。
凌姿涵對衆人的期待,沒有給與任何迴應,甚至回絕的紫宸,讓她即刻繼任紫家家主一位的請求。而是用出席爲藉口,早日歸京。凌清泊也算是個聰明人,見了她表明態度,倒也沒多嘴,跟着說,姐姐要怎樣,他便怎麼樣。以此爲由,倒也能讓紫嶺的那些老傢伙放行。
而就在臨行前的那晚,凌姿涵悄然的去了趟地牢。不是去見紫星,而是去見一個故人。
“百曉生,你不要命了,跑到這個鬼地方來!”
夜色掩蓋着她的身影,凌姿涵站在陰暗的角落裡,看着狼狽不堪的百曉生,面上沒有半分玩笑的味道,看上去即深沉又嚴肅。
“我百曉生行走江湖那麼多年,從來沒見到比這個地方,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我靠,你知不知道,爺我進來一趟,差點把命都給搭上了!”
黑暗中的人影,伸手將一疊東西塞了過去,接着誇張的伸手扇了扇:“靠,這鬼地方,光這血污的味道,都差點讓我吐血三池。”
“這是什麼?難不成就是你說的那個——不老傳說?”
瞥了凌姿涵接住的東西,人影左顧右盼的看了一圈,壓低聲音說:“拿好了,這玩意兒,可是小爺拿命換來的。你記住,這東西回去再看,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離開這鬼地方。我和你說,這裡每一個人是正常的,尤其那些長老,各個都很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