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起滿滿一杯酒釀,仰頭一口灌下:“宮赫蓮別走,我陪你喝便是!”
宮赫蓮這才慢慢轉身,眸色含笑的看着她:“好!東皇姑娘,本座也好長時間沒有與人共飲了,今日,咱們就一醉方休!”
東皇妙替他斟酒:“好!一醉方休!”
然而,不管她用盡什麼辦法,都不能從宮赫蓮的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
宮赫蓮被逼得急了,只說,他與那人是朋友,他是受朋友之託,才幫着保管那金色鱗片,直到能唱出金蛟之調的她出現。
她與宮赫蓮才只不過喝了兩三盞,便聽見下面傳來船槳破水的聲音,緊接着,阿奴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主人,主人,大事不好了!”
她放下酒盞,起身到船緣邊上往下看,只見阿奴划着一條小船,正努力想要靠近過來,卻被她身下這艘巨大的畫舫掀起的水浪給排擠在外了。
她急忙對下面的黑甲侍衛說道:“靠岸邊停下來!”
“是!”侍衛答應着,將畫舫慢慢往岸邊駛去。
她一回頭,發現宮赫蓮已經不知去向。
在他剛纔坐過的地方,有一灘溼漉漉的水漬……
她秀眉微蹙,雖然覺得今日宮赫蓮的出現十分可疑,可是現在卻也顧不上他了!
她從畫舫上面下來,阿奴快步迎了上去,急聲說道:“主人,將軍府出大事了!”
她心頭一緊:“怎麼了?”
阿奴道:“那吳極也不知道是不是成心的,居然將皇甫將軍的殘肢斷骸裝在一個大匣子裡,直接送到了將軍府姬夫人的面前!”
“什麼?”東皇妙腦子嗡然作響:“姬夫人呢?她現在怎麼樣了?”
阿奴戚然道:“姬夫人與皇甫將軍伉儷情深,見將軍遇難,當即便吞金自盡了……”
她神色大變:“吞金?”
阿奴道:“嗯!姬夫人的婢女青桐今兒一早去姬夫人的房間,發現她穿戴一新躺在牀上,她的身邊還放着那隻裝有將軍屍骸的大匣子……青桐嚇壞了,急急忙忙便來國相府找你……”
東皇妙聽阿奴將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心中已經焦躁難耐:“少卿呢?他怎麼能讓風使的人有機會將將軍的遺骸直接送到姬夫人的面前?”
阿奴嘆息一聲:“這段時間朝中動盪,少將軍事情也多!今兒一早,他留下護衛保護姬夫人,就進皇宮去見四皇子去了……”
如此說來,姬夫人的身邊,竟是連個送終的兒女都沒有?
她心急如焚,簡單的交代了阿奴幾句,縱身便往將軍府的方向掠去。
將軍府內,此時已經完全亂了套。
她剛剛進門,就看見有幾個低等家奴藏藏掖掖的要往外面走,一看見她,這幾個家奴頓時就慌了!
其中一個還算比較鎮定,上前打招呼道:“小姐回來啦?你快去看看姬夫人吧,她吞金啦!”
說話的時候,一顆金珠滴溜溜從他的身上滾落了下來。
東皇妙神色一戾,喝道:“不想死的話,把東西都
給我放下!”
幾個家奴本就去做賊心虛,被她厲聲一喝,頓時都慌忙跪下。
他們連聲求饒道:“小姐,小姐你也體恤體恤我們做奴僕的難處吧!我們在將軍府爲奴數年,盡心盡力,從未私自拿過將軍府一丁點兒東西,現如今,皇甫將軍被人斬殺成塊,姬夫人又吞金自盡,這將軍府眼看着是要垮了……我們雖然卑賤,可是也是有家有室的人,將軍府垮了,我們的生計也就沒指望了,所以纔拿了點兒東西……”
東皇妙看着跪在腳前戰戰兢兢地幾個家奴,恨聲道:“給我滾!別讓我再看見你們!”
“是是!小的們這就滾!”家奴們連連叩頭,撿起地上的金珠,頭也不回的跑出了將軍府。
東皇妙看着將軍府一片凌亂,不由得心生淒涼之感。
如此看來,這將軍府,也是要敗了嗎?
她快步來到姬夫人的屋子,剛剛進去,便看見青桐等幾個侍婢正跪在地上嗚嗚抽泣:“夫人,夫人,嗚嗚,你怎麼這麼看不開呀……”
聽見身後有腳步聲,青桐連忙轉身,驚喜道:“妙小姐回來啦?”
她急忙跪行來到東皇妙的腳前,拉着她的裙襬,哀聲說道:“妙小姐,請你救救我們夫人吧,嗚嗚……”
東皇妙看了一眼垂着輕紗牀幔的牀榻,啞聲問道:“我義母她怎麼樣了?”
青桐抽噎道:“夫人,夫人她吞下了一塊生金,妙小姐你是能夠起死回生的神醫,你快想想辦法,將夫人腹中的生金取出來吧!”
吞金自盡,東皇妙從未遇到過這樣的病例!
切開腹部,將吞下去的生金取出來,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
難就難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根本沒時間準備一場精密的開腹手術!
她快步往牀榻邊走去:“娘!”
姬夫人吞下了生金,居然還沒斷氣,聽見她的聲音,含含糊糊的答應了一聲:“是妙兒來了?”
昨晚三更天,熟睡中的姬夫人被一場駭人的噩夢驚醒。
她習慣性的喚貼身侍婢青桐,沒想到青桐沒答應,卻有一個男人的聲音陰惻惻傳來:“夫人醒了?”
她大吃一驚,正要失聲喚人,那男人忽然說:“夫人莫怕,在下沒有惡意!在下今日冒昧進入夫人的房間,是想要親手送將軍回到你的身邊!”
說着,那男人擡手指了指旁邊一隻黑鐵大匣子。
姬夫人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將軍?將軍他怎麼了?”
男人道:“將軍就在這匣子裡,夫人,你慢慢看吧!”
說完,那男人就越窗走了。
姬夫人將那匣子打開,看見匣子裡面血淋淋的,是將軍的屍骸。
她與將軍夫妻多年,將軍身上的傷疤,她都認得。
她只看了一眼,就已經認出,這確實是皇甫將軍的屍骸!
她心痛如絞,萬念俱灰,卻始終流不出一滴眼淚。
後來,她將匣子關上,對外面熟睡的青桐道:“青桐,你來幫我梳洗打扮打扮!”
青桐睡眼惺忪:“夫人,這大半夜的,你怎麼忽然要梳洗打扮呀?”
姬夫人將銅鏡上面的綢布揭下來,然後端坐在銅鏡前面,看着浮光中自己的樣貌,喃喃說:“我剛纔夢見將軍了……他還是那麼年輕,而我卻老了……”
青桐含笑說:“將軍威武,夫人貌美,夫人你一點兒都不老!”
一面說,一面便幫着她隆重的裝扮起來。
最後,姬夫人還戴上了將軍生前所贈的首飾,描畫了將軍生前最喜歡的妝容,然後,穿上最漂亮的裙裳。
姬夫人看着銅鏡中的自己,滿意道:“青桐,你們出去吧!我想再睡一會兒!”
青桐見她神色如常,半分兒也沒有起疑,還只當她是過分思念將軍了!
所以,當下便熄了燭火,退了出去。
直到卯時,青桐進去請夫人起來吃飯服藥,才發現她臉色發青脣色發白,看樣子是大不好了!
青桐嚇得不輕,急忙對外面的侍婢說道:“你們快去請妙姑娘過來,就說姬夫人不好了!”
姬夫人躺在牀榻上,輕輕擺了擺手,說:“不要去麻煩妙兒,我,我的病,不用治了!”
青桐哭着在她的榻前跪了下來:“夫人,你快別說這樣的喪氣話!你病了,奴婢沒法給少將軍交代,沒法給妙姑娘交代,更加沒法給將軍一個交代呀!”
姬夫人悽然慘笑,眼淚成串成串的往下掉:“將軍,將軍現在就在我身邊呢……青桐呀,你帶着她們都散了吧,府裡值錢的東西,你們只管拿……”
青桐見她言語蹊蹺,這纔打開了旁邊那隻大匣子。
而姬夫人在聽見青桐那一聲尖叫的時候,也漸漸陷入了昏迷當中!
此時,隨着東皇妙的呼喚,她又悠悠醒轉了過來。
她盯着東皇妙,青灰色的臉頰上,艱難的浮上一絲笑意:“妙兒來啦?我這正愁着有一件要緊的事情,找不到人交代呢!”
東皇妙哽咽道:“娘,你怎麼能這樣?嗚,你這樣,讓我和少卿怎麼辦呀?”
“傻孩子!”
姬夫人青灰色的臉頰上,擠出些柔慈的淺笑,她伸手將東方妙拉過來,低聲說:“孩子,別難過!我與戰雄之間有盟誓,要同生共死……”
東皇妙握着姬夫人的手,悲聲說:“娘,你別這樣,義父他肯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你別怕,我想辦法幫你把生金取出來!”
“不用了!”姬夫人平靜的說道:“我心意已決,妙兒你就不要再費心了!”
她望着東皇妙,喘息了一會兒,才弱聲說:“妙兒,我,我把虎符交給你!”
說着,她伸手摁開牀頭上一個隱秘的暗格,氣息漸漸若了下去:“你,你好生保管……萬不可落入奸人之手……”
東皇妙見她臉色愈加不好,急忙哭着跪在她的榻邊,抽噎道:“娘,你放心,我會好好保管的!”
姬夫人半張着嘴巴,喉中發出氣息不濟的呵呵聲,氣息愈發弱了下去:“還有少,少卿,少卿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