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一時間,前廳的氣氛已經是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來自各大宗派的人齊聚一堂,各自帶着不同表情,有的沉默不語如老僧入定,有的幸災樂禍笑裡藏刀,有的一臉大義神色凌然,活脫脫世間百相大雜燴。
“各位前輩!”深哲對着滿大廳的人拱了拱手,額頭上已經滿是冷汗,很顯然,此刻他受到了非常大的壓力,不過作爲沉風閣最年長的弟子,還是盡力化解着眼前的危機:“家師剛剛辭世,宗派的事務千頭萬緒,還請給予一些寬限……”
“你這話就不對了,聽你的口氣,好像我們威逼太甚似的!”一個壯碩的中年人隨意一擺手打斷了深哲:“前些日子貴閣主剛剛辭世,我們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出於以往的交情過來弔唁,現在貴閣主已經下葬,有些事情也就該擺到檯面上來了!”
“就是啊,這位小友,人貴自知!”廳內不少人齊聲附和。
“其實,早些年沉修閣主實力下降,按照慣例沉風閣就該降格了!”另一個身着火紅長袍的老者放下手中茶杯緩緩說道:“不過考慮到以往的情面,就拖了下來,但這一次再不降格,實在是說不過去。”
深哲頭上的汗水慢慢匯聚成涓涓細流,聽到衆人齊聲附和,他再笨也已經明白過來,這些人已經是鐵了心欺負沉風閣無人了,當下也是萬般無奈。
“其實,降格倒也未必!”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從前廳大門傳來。
衆人一陣錯愕,齊齊轉頭望去,就見西昂跟沉研兩人手牽手走了進來。
走進大廳之後,西昂輕柔的放開沉研,然後對着在場所有人略一拱手:“各位前輩,晚輩在此有一件事情要宣佈,沉修閣主的親孫女沉研已經同意在下的求婚,不日請帖將發到各位前輩手中,還請一定來參加晚輩的婚宴!”
現場一片譁然!
半晌,有人將目光投向一個相貌俊朗的中年男子,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西銘閣主,尊駕有個好兒子啊,真是可喜可賀……”
聽到這話,所有人幡然醒悟,紛紛對着西銘拱手:“恭喜西銘閣主了!”
這些混跡大陸多年的人精哪裡還不明白?這明擺着西銘已經捷足先登,將沉風閣納入囊中了,西昂和沉研成婚,沉風閣和銘劍閣擺明就是一家子了,外人哪裡還有半點機會!
更讓衆人感到無奈的是,宗派聯姻這是很平常的事情,沒有任何人能提出反對。
看到西昂和沉研在那裡卿卿我我的樣子,深哲內心也是泛起深深的苦澀,在他看來,如果對手是林風,自己還有很大的機會,但現在對手換成西昂,那就半點可能性都沒有了。
就在這個時候,深哲耳畔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不但是深哲,在場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腳步聲,沉穩而有力,充滿着節奏,彷彿戰鼓的鼓點聲一般震撼人心。
所有人驚愕的擡眼看去,就見一個相貌清秀略微帶着稚嫩的少年慢慢步入前廳。
“林風見過各位前輩!”少年來到前廳中央,對着所有人拱手行禮。
一時之間衆人都有些恍惚,他們很難相信,一個稚嫩的少年會有如此沉
穩的舉止,兩個完全不同的形象正完美融合,愈發清晰起來。
角落裡,一個鬚眉皆白的削瘦老者緊緊盯着林風的一舉一動,眼中閃爍着莫名的光彩,不過這老者全身都包裹在一件滿是花紋的白袍之中,因此並沒有人注意到他。
行禮之後,林風也不多說什麼,自顧自走到了上首坐下。
全場再次錯愕!
“這小子也太不懂規矩了吧?”有人幸災樂禍的嘀咕到:“沉修竟然有這樣的弟子,難怪沉風閣落魄了!”
嘀咕聲傳入深哲的耳朵,顯得如此刺耳,彷彿有一柄鋒利的尖刀在耳中不斷攪動一般,當下,深哲略帶怒意走到林風身前小聲說道:“風師弟,這是閣主的位置,弟子是不能坐的!”
“嗯!”林風淡淡的應了一聲,彷彿是從鼻孔裡擠出來的。
雖然做出迴應示意自己已經聽到,但林風的身形卻沒有絲毫挪動的意思!
“哈哈哈……”已經有人忍不住鬨笑起來了,這種傻愣愣不懂規矩的弟子,還真是少見。
深哲面色赤紅,又羞又怒,他感到沉風閣的臉面都已經被林風丟光了,就在他打算做出下一步舉動的時候,西銘已經搶先開口問道:“林風小友似乎有話要說?”
聽到這話,林風終於是緩緩擡起頭來,所有人好奇的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來的回答。
“沒什麼要說的!”林風的目光一片清澈,輕輕搖了搖頭平靜的說道:“各位前輩請繼續吧,晚輩只當是在聽笑話而已!”
聽笑話?
在場所有人均是臉色一變,性子急點的已經拍案而起!
西銘也是面有慍色,略微皺了皺眉開口問道:“現在各宗派的人聚在一起,商議沉風閣何去何從的問題,你覺得這樣的大事只是在說笑話?”
“當然了!”林風不以爲然的聳了聳肩膀,一副慵懶的樣子:“沉風閣的事情,應該由沉風閣閣主來決定,各位前輩在這裡旁若無人的商討沉風閣何去何從?這不是笑話又是什麼?”
現場一片鬨笑!
“這小子腦子燒壞了吧?”不少人開始起鬨。
西銘也是感到有些無奈,他眼角抽動了幾下,趕緊伸手揉了揉額頭,努力不讓自己發笑,然後玩味的看着林風:“貴閣主辭世,我等也很悲慟,還請林風小友節哀,面對現實……”
在衆人看來,林風完全就是悲痛過度而導致精神有些恍惚,還不能接受老師去世的現實,潛意識裡還認爲老師在世。
不過,林風當即給了所有人一記響亮的耳光!
鬨笑聲戛然而止,彷彿一羣嗡嗡亂叫的蒼蠅突然捱了重重一拍子,齊聲啞火!
所有人神色呆滯的看着林風緩緩從懷裡掏出一枚鵝黃色玉牌,通體鏤空雕花晶瑩剔透,最中央“沉風閣”三字依稀可辨!
“我很面對現實!”林風的聲音彷彿從天邊傳來,讓所有人臉色發燙:“現實就是,沉風閣閣主在此,沉風閣的事還輪不到外人來決定!”
閣主玉鑑!宗派主人的身份象徵!
“這不可能……”沉研眼中充滿驚恐,雙手不由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脣,
嗓音呢喃,彷彿尚在夢中。
“這不可能!”深哲睜大了眼睛,目光彷彿要噴出火來,裡邊盡是嫉恨和不甘,他幾步衝上前伸手就欲搶奪。
“師兄,不得對老師無禮!”不等深哲靠近,林風就已經將玉鑑收入懷中放好,雙眼緊緊盯住對方:“各宗派前輩在此,不要壞了沉風閣形象,讓大家看笑話!”
聽到這話,深哲頓時如泄氣的皮球一般焉了下去,他知道,眼前的一切已經不可更改!
玉鑑歷來被各宗派主人悉心保管,危機關頭寧願毀掉也不會輕易讓外人得手,如果不是主動交出,任何人都不可能輕易搶奪。
因此,不管沉修有沒有交代遺言,這玉鑑事實上也代表着他的決定。
“原來沉修閣主已經將閣主之位傳給了林風小友!”西銘反應非常快,第一個起身走到林風面前略一拱手:“林風閣主,真是失敬了!”
西銘這一帶頭,衆人如夢初醒,紛紛上前見禮。
雖然林風只是一個後輩,但不管怎麼說現在也算一閣之主,宗派之禮還是要的。
“晚輩不敢當!”林風也起身還禮,一點不落禮數。
“閣主客氣了!”西銘收回雙手揹負身後,朝着右側緩緩踱了幾步,同時平靜的說道:“那麼,關於我家昂兒跟研兒的姻親……”
“這個我無權做主!”林風搖了搖頭,內心深處泛起一絲不捨,帶着些許期待,他將目光投向了沉研。
“林大哥……”沉研呆呆看着林風,神色有些恍惚。
眼前這個少年曾經如此讓她魂牽夢繞,沒有俊朗的外表,卻有陽光而略顯羞澀的笑容;沒有強壯得讓人安心的身體,卻用單薄的背影一次次擋在自己身前;沒有讓人着迷的財富,卻總是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開心。
而現在,少年成了一方閣主!
問題是,他那柔弱的身軀能扛起這樣的責任嗎?
“研兒,你願意接受西昂少主的求婚嗎?”林風喃喃開口問道,眼中閃耀着期許的光澤。
沉研嘆了口氣,雖然她一直對林風抱有好感,但那不過是青梅竹馬的青澀情懷罷了,僅僅止於好感而已,對於沉研來說,這遠遠不夠!
林風成爲修士的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了,雖然不知道沉修爲什麼會將閣主之位傳給林風,但沉研知道,沉風閣在林風手中是不可能有前途的。
而西昂,卻可以!
“我接受!”當沉研緩緩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林風眼中的光澤瞬間熄滅,臉上還剩下的,唯有一片死灰!
“林大哥,對不起,但是我只能這樣選擇!”似乎也意識到了林風的絕望,沉研眼中也閃過一絲傷感,不過只是那麼一瞬間而已,傷感馬上被決然所取代。
“明白了!”林風已經注意到了沉研的表情,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不過他只是輕描淡寫的揮了揮手,然後毫不猶豫說道:“每個人都有選擇幸福的權利,這是你的自由!”
什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去他媽的!
十多年的感情還不如一條紫水晶項鍊,十多年的信任還不如一個修士等級!
這就是現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