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上位軒轅無淚鷹隼一般銳利的眼神,換意眸子也隨之微微一眯。
若是昨日以前,她定是無法如此的篤定。但偏生,她恰恰聽到了江青山身邊兩人的話語以及江青山那陰沉的眼神。
她不認爲江睿南未曾得到任何冊封是其自身所爲,要說這其中沒有軒轅無淚自己的想法,是不可能的。
看着換意的眼神與那身紅似火焰的衣裳,配着從窗柩外透過來的光,那樣的自信瞭然,讓軒轅無淚心裡頓時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他甚至突然覺得,自己是否在某個時刻泄露了什麼,以至於曾經被他摸透了心思。
“陛下,臣此時說得再如何,皆是口說無憑,若陛下相信,請給臣一些時日,到時,定會給陛下一個滿意的答覆。”垂下眼瞼,換意恭敬道。
“是嗎?若朕說朕與念愛卿所想的有出入呢?”邪邪一笑,軒轅無淚的話突然變得危險起來。
換意先是一愣,繼而嘆道:“如此,便是臣之過了,任憑陛下責罰。”
他如此說道,無非便是因了她一下子猜中了他的心思,讓他不安了罷……
這樣想來,這個看似妖孽的帝王,還真是一個多疑又善變之人呢。
然而,自己的身份之所以能瞞天過海,想必影樓那邊做了不少功夫才讓他相信罷。
軒轅無淚眸子一瞥,眼裡不動聲色,內心卻再次起了波瀾,當真是好一個以退爲進,好一個有膽識的念默!
“念愛卿,朕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務必找出你所說的,那可以讓朕滿意的東西。”眸子一眯,軒轅無淚緩緩地說道。
想起那江青山,心裡不由猛的一哼,當他家族世代高居廟堂,他便不敢動了嗎?
先前兩朝江家爲官之人不說官居一品,卻也是從一品,而今,從二品的江青山,哼!
真當他江家以往做的那些事兒可以瞞天過海不成?
“多謝陛下,臣定當竭盡全力。”換意點了點頭,恭身道。
“對了,念愛卿,此事,便由你與邱綿澤,邱愛卿共同處理罷!”
聽了此話,換意心意一動,這軒轅無淚當真是未免有些太看得起她和邱綿澤了?
不說他兩初入朝堂,便是此事,爲何要他們二人一起爲之?
若是以往,換意定不會有其他的想法,但是,她前兩日才與邱綿澤處理成了那般關係,她不知曉在中間會發生什麼。
況且,換意明白此事是她能夠得到軒轅無淚看重的必經之路,如此,她才能讓他放心,故而尋到彤微……
看着眼前這個帝王,換意眸子更是閃了閃,影樓的能力她是知曉的,然而,聽那姓儲之人的話,四國之中,卻也只有南國皇宮的消息如今還能探尋一些了……
其他三國的消息,若非是有人故意而爲之,便是影樓也是得不到分毫。
若非彤微被擄到了大梁便再無任何線索,她也不用如今的步步爲營。
想到這,換意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了南國皇宮裡的……父皇。
她記得在周子默與雲言來訪時所說的那句“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現下想來,他自身也是無奈的吧……
他能很清楚的明瞭當今的形勢,或許這也是他急急的將自己從雪山接回來的緣故罷。
在這個當頭,彤微卻也是消失不見,也不知他現下卻是如何了。這樣想來,換意心裡突然有了一股不一樣的情緒。
這樣的情緒,似乎從她九年前就已經沒有再出現過了罷……
換意就這樣站在軒轅無淚的御書房,絲毫不知曉自己如今這幅迷茫的模樣完全顯露在了軒轅無淚的目光之下。
“念愛卿,你可還有何事?”眸子一閃,將訝異掩在心裡,軒轅無淚平和的問道,嘴角微微一笑,丹鳳眸子裡竟是帶了一絲鼓勵。
在那笑容下,換意猛地緩過神來,不由驚了一下,不想自己卻是居然在這樣的當頭出了神。
軒轅無淚沒有發現便罷了,若是發現,自己又該如何是好?
收下心裡所有的心思,換意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陛下,臣謝陛下體恤臣,但此事,臣想一人完成。”定了定神,換意聲音裡充滿了堅定。
“哦?這是爲何?”眸子一閃,軒轅無淚也是有了些訝異。
這念默,莫非是……
“陛下,你且聽臣說上兩句再下決定,可好?”
換意直視上軒轅無淚探究的目光,這讓軒轅無淚似乎覺得,自己在那澄澈的眸子,看到了那麼一絲悲慼,一絲憤恨,一絲決然。
心裡突然有了絲明悟,怕是他方纔那神遊也是因爲此事罷……
如此想來,軒轅無淚再次把心裡的疑慮壓了下去,等着她把接下來的事情說完。
“陛下,家父念雲蕭,不知陛下可知?”沉吟了一下,換意有些壓抑的開了口。
“念雲蕭?”軒轅無淚眉頭一挑。
“是的,陛下,臣前一陣子得知,家父之所以離京,與江家似乎有些關係。”換意雖說得隱晦,但她相信軒轅無淚能懂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在他眉頭一挑之後,一陣無形的威懾突然便爆發了出來。
“念愛卿,你這是想公報私仇?還是以權謀私?”原本低沉的聲音,此刻竟是有了些陰森。
然而,換意卻是不顧這些的,甚至,在她看來,讓軒轅無淚知曉了此事,纔是更好的。
“陛下,臣是絕對無此意的,只是,若真是有了這點私心,還請陛下原諒臣一個做兒子的心!”不顧軒轅無淚話裡的威脅,換意的話也是再一次說得斬釘截鐵。
換意的話一落,御書房裡頓時鴉雀無聲!
好半晌,軒轅無淚的略有陰森的話纔再度傳來,“如此,朕若是不應了你,倒是有些不堪爲君了是否?”
百善孝爲先,若軒轅無淚此時不應了換意此事,若傳了出去,首先蒙羞的便是自己這個皇帝!
“陛下,臣絕對無此意,臣之所以如此說道,主要是因爲臣以爲自己可以將此事做好,不需邱大人協助。”
這話說的忒是狂妄,頓時將原先那壓抑的氣氛衝得一乾二淨。
軒轅無淚眸子一眯,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也罷,便應了愛卿罷。”
此時的念默,在軒轅無淚看來,纔是真正的與文聚當日那人重疊到了一起。
就如同他當日與自己所說,他所求的是入仕!
“多謝陛下!”換意心裡一鬆,恭聲應下。
“若有需求,便用此物罷,此事你去查,查出後,朕會把此案交由邱綿澤處理。”
甩下一個物什兒,軒轅無淚丹鳳眸子裡又恢復了秋水一般的笑意,只是,若是走近了看,卻依舊能看出,那裡面的是深不見底的顏色。
在心裡嘆了口氣,換意不禁搖了搖頭,無論如何,終究還是牽扯上了邱綿澤。
只是,換意也知,如此便已經是軒轅無淚最大的讓步了,若是自己再提出什麼,難免惱火了他。
隨着換意走出御書房,軒轅無淚眸子裡竟是有了股深深的倦意,嘆了口氣,將內心那絲惆悵掩去,軒轅無淚的嘴角突然有了一絲嘲諷笑容。
做爲兒子的心意嗎?
緩緩地閉上了眼,若是換意此時還在,定能看出,這幅模樣的軒轅無淚,那俊美無暇的容顏,分明是帶上了一絲……苦澀。
“父皇,求你讓兒臣把這碗藥送給母妃吧,就讓兒臣盡做兒子的一份心吧!”
滂沱大雨裡,一個孩子跪在地上,臉上是一片泥濘,分不清,是他流的淚,還是那無邊無際的雨水,亦或許,兩者皆有……
在他的記憶裡,似乎沒來過這麼大的雨,那一滴滴竟是如同石子一般,打在自己身上,疼了自己的心。
而,等待他的,卻只有一句冷冰冰的話,“給朕滾回去!若再如此,便與你母妃一同去冷宮罷!”
若非當時的他,隨着那聲震天的響雷而暈了過去,想必自己真的會去了那冷宮罷。
他清楚的記得,那道雷從半空中劈下,映白了半壁天空,如同一條索命的長蛇一般,落了下來。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去了那冷宮,或許如此,他的母妃便不會在那裡病逝……
他記得第二日自己醒來後,照顧自己嬤嬤那憐惜而無奈的眼神。
在那一刻起,他肯定了,父皇是沒有心的!否則,父皇怎麼明知道是那些人陷害了母妃,還依舊把母妃打入冷宮?否則,父皇怎麼明知道母妃身子病重,卻是不讓自己把那一碗藥送過去?!
然而,到了後來,在自己踏上那條去爭這個位子的時候;到了後來,自己坐上這個位子,俯視着那些大臣的時候,他才知道……不是父皇無心,而是……帝王無心。
今日,他竟是聽到有人在他面前說出那如此相似的一句話。
不得不說,在有一刻,軒轅無淚在換意的身上看到了當年自己的影子。
或許,這纔是自己會讓步的最大緣由,軒轅無淚對自己說道。
重新睜開的眸子裡,又是一片寧靜,只是那鮮紅的脣,卻是有些不由自主的微抿着。
南國凌帝的寢宮裡,柳少揚進去後,目光不由微微一愣,繼而一絲凝重在眼裡一閃而過。
“彩兼,怎麼樣了?陛下的身子可有好轉?”將旁邊那人招呼過來,柳少揚壓低了聲音道。
“公子……”看着柳少揚擔憂的眸子,彩兼有些說不出話來。
“無妨,你說便是。”
“公子,陛下的身子是好轉了一些,可是,心病還需心藥醫,縱是彩兼用再多的藥物調理,若非心頭抑鬱,終究還是會有大患的。”彩兼說着,看着柳少揚,心裡也滿是擔憂。
然而,這份擔憂除了對凌帝,還有她不敢說出口的情愫。
那是,對柳少揚的擔憂。這些時日,她清楚柳少揚是有多忙,多累,只可惜自己卻不能幫他分擔,便只能盡力幫凌帝調理身子了。
彩兼說的話,柳少揚又如何能不知。只是要心藥卻全然不在此,這又能讓他做臣子的如何?
況且,陛下明確的下令,他身子的事,不得傳出。
否則,他也不會在府裡讓彩兼假扮一個宮女過來專門爲陛下調理。
看着此刻躺在牀上的凌帝,柳少揚除了無奈便還是無奈了。
在彤微消失後,卻是依舊沒有一點線索的時候,陛下竟是突然暈倒了……
在太醫來救治過後,卻說是積勞成疾,勸凌帝要好生休養,莫要太過勞累。
只可惜,凌帝眸子裡的那絲苦澀,他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心裡的愁苦,朝堂的政事,縱使邊關安寧了一陣子,作爲一國之君的他,怎麼可能能好好休養?
他無法,這才讓彩蒹過來,卻依舊沒法全然把事兒做好。
對於凌帝,若說真的知曉他心裡有多無奈怕只有柳少揚了。
不說一夜愁白頭,這麼短的日子裡,凌帝明顯憔悴得仿若衰老了十歲。
“彩蒹,好好照料陛下,我先回去了。”再次看了凌帝一眼,柳少揚眼裡閃過一絲疲憊。
彤微之事,心力交瘁的人,又怎麼可能會是凌帝一人。
他答應了她,若是讓她知曉自己沒有達到自己承諾,想到這,柳少揚只能將渾身的痠痛化爲一聲嘆息。
“可是少揚來了,咳咳,過來罷……”不遠處的牀上傳來一陣動靜,柳少揚眸子閃了閃,掀了一下袍子便大步過了去。
“陛下,可是臣驚擾到了陛下?”柳少揚看着凌帝的目光,心裡的擔憂更甚。
“怎麼會,你來了,朕還能不醒嗎?”藉着柳少揚放過來的靠枕,凌帝微微調整了一下自己位置。
“陛下……”
“嗯,可是今兒有了什麼線索不曾?”看着柳少揚,凌帝因病而有了渾濁的眸子有了一絲希冀。
柳少揚無奈,或許凌帝聽到自己的嘆息聲醒來,還是因爲心裡在掛念罷。
這份掛念,便是入睡了都放在了心頭,讓他一下子便醒了來。
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已經完完全全的將城裡搜尋了一遍,不說掘地三尺,挨家挨戶也是差不多了。
城門處也是每日都在仔仔細細的排查,依舊是沒有半絲線索,彤微她,彷彿突然消失了一般。
然而,便是柳少揚如何尋,他也想不到帶走彤微的人是在擄走之時便帶出了城,而且,走的非尋常路……
看着柳少揚,凌帝的眸色復又暗淡了下來。
依舊是沒有嗎?那彤微該如何是好?那麼小的孩子,又是那麼嬌的一個性子,會不會……
不會,絕對不會,凌帝目光一利,他相信他的彤微不會讓他失望。若是別的孩子也便罷了,可是彤微不會!
凌帝在心裡堅定的告訴自己,爲何會有如此想法?因爲,這孩子是與換意兒時如此的相似啊……
他的意兒能夠浴火重生,他相信彤微也能如此!
想到這,凌帝盯着柳少揚的眸子,堅定道:“少揚,繼續尋找,朕相信朕的彤微會沒事的!”
“是,陛下。”即便凌帝不下這個命令,他也是要這般做的。
隱隱地,他也覺得那個手裡捧着盒子,讓自己無意識彈出鳳求凰的孩子,不會那麼容易折服……
她一定會在哪兒等着他去尋她,因爲她還有和她皇姐的約定……
“陛下,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猶豫了一下,柳少揚慢慢開了口。
似乎是因爲剛剛心裡所想讓凌帝舒服一些,此時的他臉上竟是減了三分蒼白。
“有甚話,說了便是!”不知怎麼的,凌帝有個直覺,或許柳少揚接下來的話,不會讓自己再失望下去。
“陛下,依照這些日子以來,臣以爲,公主失蹤,定不是我國百姓所爲!”把自己這些日子的猜想說出,柳少揚眼裡迸發了一股查找獵物的光芒。
“哦?你的意思是?”凌帝目光也是一凝,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微微擡高了一些,等着柳少揚的下文。
“卻如陛下所想,臣以爲擄走公主的,定是他國之人!”
“他國之人,此懷疑也有,只是,三國若是無法確定下來,便依舊是無法做好對策。”皺了皺內,凌帝沉聲應道。
三國之人,北國來過,雲國也來過,都知曉南國此時的形勢,皆是有可能會做出此事的,何況,還有一個隱在暗處的大梁……
“不知陛下是否還記得萬貴妃與邢部尚書一案?”沉吟了一下,柳少揚的目光凝重了不少。
“你的意思是……大梁?”凌帝一愣,神色也肅穆了不少。
“陛下,臣以爲,大梁既然能在我國朝堂安排暗樁,定然會是有其接頭之人,而貴妃之死,陛下不覺得有些意外嗎?”
萬玉兒?
凌帝眸子一眯,在當時,萬玉兒被押入牢中,便準備處斬,故而她突然在牢裡自盡,反正也是將死之人了,也便沒有了太多的在意。
現下被柳少揚一說,凌帝也是覺得有些陰晴不定了起來。
“大梁在此還留有人!”凌帝眸子一凜,繼而沉聲道。
“此事也是臣下猜測,陛下以爲該如何?”在心裡一嘆,說出這些話的柳少揚心裡竟是也舒坦了許多。
原先他不敢確定,但現下來看,任何一個線索,便也是不能放過。
“靜觀大梁之變,莫要打草驚蛇,若真是如此,彤微便是無事的。”沉默了半晌,凌帝緩聲道。
“陛下所言有理,故而還請陛下保重龍體!”
聽完凌帝的話,柳少揚恭敬道,對上的,卻是凌帝似笑非笑意味深長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