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徐徐上路,周子默騎着紅眼若無其事的晃盪在軒轅無淚的馬車右側。
走在前頭的邱綿澤不由皺着眉頭,這個男子太端的高深莫測了些。
來了也罷,若這個人能夠安安穩穩的待在自個兒的身邊倒也可以,如此,他便可以時刻盯着他了。
哪裡曉得,在給他去送馬的時候,這個男子竟是朝他投去一個淡漠的眼神。
半刻鐘後,不知從哪兒撒着蹄子跑來一匹黑色的馬,雙目在老遠便泛着紅色的光,如同一把火焰在黑夜中燃燒。
看到這一刻,邱綿澤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人啊,早就對這些兒有備無患了。
在他想要阻止周子默靠近軒轅無淚時,卻發現根本不起作用。
軒轅無淚想要將周子默放在眼皮子底下自然不會讓他離開得太遠。
同樣,馬車裡,也有周子默不能離開的人。
兩個人的想法明明就是南轅北轍,但偏生就是奇蹟般的一拍即合。
使得另一趟馬車裡的林大海揭開簾子後,便要拿出帕子擦拭一下額頭。
這個老太監覺得,自個兒在宮裡生活的這麼些年,原以爲什麼手段都見過了,卻覺得,有些事兒啊,還真的不是他能夠輕易嘗試的。
而陪同陛下回來的人,也讓他心裡不時的打着鼓,一下一下,直接敲進了他的腦子,轟轟的鳴響着。
在衆人心裡思緒百轉千回時,表面上看起來最沒有想法的便是騎在紅眼上悠然自得卻明顯生人勿近的周子默了。
“衛瀾,你說,這個消息給老三傳過去,得要幾日?”大皇子府裡,周子謙手裡執着一本地方雜談,看向一旁晃悠着腦袋的人。
悠悠的放下手裡的東西,衛瀾從脖頸處撩起一絲頭髮,慢慢道:“照王爺給你的那隻好鴿子的腳程來看,自然是兩日之內能夠尋到的。”
明明是那麼緊急,那麼正經一件事,到了周子謙的嘴裡,卻是如同春日裡開的花那樣悠哉悠哉。
“即是如此,那本宮就放心了,只願老三能夠早日收到這個消息,免得他做出什麼……”對於衛瀾將那麼一隻千挑萬選出來的信鴿稱爲一隻好鴿子不禁有些無語,搖了搖頭,周子謙將眸子重新放回到書卷上。
老三這麼一走,把他一人留在這兒,可還真不是個滋味。
以往看着那兩個人日日爭鬥,夜夜操勞,思慮如何將自個兒給踩下去,將老三也踩下去。
只如今,物是人非,他們兩,終究沒能如償所願,他也是一樣啊。
本無心於這些事兒,偏生老三一走,他還是不得不這般做,單單處理一些朝堂上的事,便要佔用好幾個時辰。
可是,爲了自個兒的弟弟,苦就苦些罷,總之也沒有他那麼苦不是?
然而,就是想着想着,周子謙又開始憂惱起來,現下他還能幫老三撐着點兒,但時日一長,父皇要他回來,又該如何?
再往遠來言,他也就不見得真的有多麼癡心於那個位置,以往是爲了能夠讓他們兩個活下去,現下……
搖了搖頭,周子謙不由在心裡一陣嘆息。
“對了,讓你去打探的這個事兒,是如何打探到的?”即是暫時沒有解決的法子,周子謙索性將事兒先放下。
“啊?”正喝着茶的衛瀾頓時一愣,嘴裡的那口還來不及下嚥,便吐了出來。
如何打探出來的?衛瀾眸子一閃,自然不是他去打探出來的,轉念一想,那邊,估摸着也該收到這個消息了罷?
“那個,真的得說啊?”衛瀾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爲難,手裡也沒有停下,拿着帕子邊擦着嘴道。
這樣一幕看到周子謙的眼裡,不由更加覺得有趣,衛瀾是一個很不錯的人,不論是從品貌還是德行而言,但偏偏會有一些讓人忍俊不禁的本事。
或許,這也是他那個缺心眼兒的妹妹喜歡這個人的原因罷。
將手中的書卷放下,周子謙單手撐着下顎,一看到他這個樣子,衛瀾眉頭都抖了抖,這個姿勢,明顯就是等着自個兒說啊。
好在衛瀾也是個不怕事的人,你讓我說,我便說了,何必藏着掖着,就是沒有,他衛瀾是什麼人,還不能給他編出點啥來啊。
撇了撇嘴,衛瀾很無奈的垂下了頭,“即是殿下想聽,下官也只得說明白了。”說着,還停頓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門外,兩人不知道的是,一個小小的身子正藏着,豎着耳朵聽着屋裡的一切。
“好了,殿下,就是這樣,下官稟告完了。”將事兒說完,衛瀾將手一攤,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周子謙嘴脣動了動,直直的看了衛瀾許久,正準備說些什麼,緊閉的門突的被猛然推開。
兩人俱是一驚,待看得外頭進來的人後,一個神色又自若了起來,一個卻是完全變了顏色。
“衛瀾,你這算是什麼事,你怎麼可以去那種地方?!”一身粉色衣裙的周子顏憤憤的站在門口,指着衛瀾道。
許是在長身體的時候,周子顏高了不少,臉也長得更開了,往日裡嬌蠻的模樣還有些一些,卻更多了一些貴氣與堅毅。
衛瀾眸子猛地閃了閃,哐的一聲放下手裡的茶杯,和周子謙告了聲罪後,頓時奪門而逃。
周子顏氣不過,哪裡願意就這樣放他走,但怎麼也擋不住他如同遊蛇般的左閃右閃,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從自個兒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急紅了眼。
看着這兩人每次都是如此,周子謙不由哈哈一笑,心裡的陰霾也一掃而光。
“夠了,子顏,到皇兄這兒來,他若還要跑,下次再幫你把他逮回來就是了。”朝那個還在一旁生氣的人兒,周子謙眸子裡閃過一絲柔色。
“皇兄,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去那種地方嗎?”雖是被安撫了情緒,但這個事兒就如同她心裡的石頭一般,硌得她心口發疼。
周子謙眸子一閃,便曉得她沒有聽到前頭的話,不由再度溫了神色,“他這是幫皇兄去打探點事兒,可不是他想去的,子顏,你看中的人,莫非你還信不過嗎?”
最後一句,周子謙也開始打趣了起來。
果真,一聽到這句,周子顏便也不好多說了,她要是再嫌棄什麼,不就是讓自己臉面無光嘛。
“皇兄做什麼要他去那種地方打探消息啊?”即然是不好多說那個人,周子顏便皺着眉頭看向自個兒的皇兄,滿臉的不贊同。
周子謙哈哈一笑,揉了揉周子顏的腦袋,眉頭挑了挑,“還道你近來恭順了許多,怎的還是這副不大不小的模樣。”
“好啦,即是見着人了,便回去罷,免得母后又唸叨了,還有,有空多去辰妃娘娘那裡走走,你三皇兄不在身邊,你便多去陪陪她,可曉得?”
周子顏走後,周子謙嘆了口氣,自個兒這個書房,似乎怎的看,怎的不安全啊,好在今兒她來得晚,否則……
已然回到府裡的衛瀾一邊翹着二郎腿,一邊晃着,手指伸一下曲一下。
要說今日個看到那個惡丫頭似乎又變了點,怎麼說,衛瀾咂了咂嘴,似乎變得漂亮了些。
但片刻後,巴掌便落到了自個兒的腦袋上,怎的會有這樣的感覺呢?她可是阻了自個兒左擁右抱,享受齊人之福的罪魁禍首哪!
這樣一想,衛瀾的火氣又上來了,暗道自個兒當真是不該去大皇子府,只可惜,脫不了身啊……
不過,在這兒還是有能夠讓他繼續感興趣的東西的。
眸子一閃,在眼眶裡打了兩個圈兒,衛瀾雙手在大腿上一拍,就比如,前日看到的那個白毛小子啊……
夜幕漸漸落下,泛着點點金黃的日頭像是一柄即將入鞘的刀,一點一點消失在人們的眼裡。
看了看地上被紙包着的沒有吃完的蒸包,琅琊的眸子閃了閃,卻沒有過去撿起,反而朝外頭走去。
剛打開那有些關不攏的門,便感覺一道紅色的身影瞬間朝自個兒迎面而來。
琅琊側身一閃,右手如閃電般一抓,那東西頓時就“吱吱”的叫喚了起來。
夜風一吹,少年一頭白色的髮絲望起,與那一道紅色的身影交相輝映,如同兩條糾纏在一起的彩練。
用力一甩,那紅色的身影如同失了重的布袋一樣朝牆頭撞去,眼見着就要血肉橫飛,那紅色的身影竟是在空中直接扭了一個弧度,然後大尾巴在牆上一彈,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看着蹲在地上齜牙咧嘴的紅尾,琅琊嘴角竟是露出了一絲笑意,微微頷了頷首,“本小爺還怕你近日來養尊處優忘了這個本事。”
紅尾哪裡管他說什麼,一雙獸目不甘的盯着琅琊,似乎要噴出火來,身子也堪堪的擋在了門口。
“夠了,你也別這樣瞧着本小爺了,曉得你擔心,沒事兒,本小爺就是給她下了點兒藥,不傷人,你呢,也就好好的守着罷,本小爺有事兒得去一趟了。”眉頭皺了皺,琅琊有些爲難的對紅尾道,彷彿這不是一個畜生,而是一個值得託付的人。
說完,也不顧嗚嗚的叫的狐狸,琅琊再次往屋裡看了一眼,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她粉紅色斗篷的衣角了。
若不是怕她多想,他也用不着用這個法子。
轉身,少年並不雄偉的身子瞬間消失在夜色裡,矯健如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