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姑娘回來了。”墨軒居里,彩蒹看着還兀自站在窗口的人,不由垂了垂眸。
外頭吹進來的風,拂過他的發,在空中打了一個轉兒,又同其他的髮絲糾葛在一起,就如同她於他的心思。
無論如何流連反覆,最終還是會迴歸到最初的起點。
她傾慕公子,奈何公子早已心有他人。
她道是人生若只如初見,只可惜,終究是讓她曉得了世事難兩全。
就這麼靜靜地站在他身後,望着他,守着他,或許就足矣。
她不曉得公子於那個女子的執念有多深,但她曉得自己於公子的執念,不會更少。
公子於那個姑娘說不出口,她又何嘗不是?
她與公子,怕是一雙可憐人罷。
想了想,不由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只可惜,到了現下,她還沒有膽量踏出墨軒居,去看看公子傾心的女子,到底是個如何的人,有了怎樣的相貌。
聽着身後傳來的聲音,柳少揚儒雅的眉微微一皺,像是柳葉劃過碧波,盪漾了一池的春色,但那碧波里卻沒了鴛鴦,心緒暗喻,便最終歸於沉寂。
“我知。”輕輕點了點頭,柳少揚轉過身子,朝身後的女子淡淡一笑。
他在此一直看着,怎麼會不曉得她已經回來了?
她無事,便好。
“公子不去看看姑娘嗎?許是,姑娘會有話同公子商討。”惹去心裡的抽絲剝繭,彩蒹笑着說,轉身將屋裡的碳火撥了撥。
這碳火已經燒了一層厚厚的灰了,不用想也曉得是燃了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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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一閃,柳少揚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轉身出了門去。
彩蒹手裡執着的銀碳筷不由愣在了空中,直到那腳步漸漸消失,筷中的碳啪的一聲落了下來。
驚了一下,看着地上有了一點點的碎屑,不由黯了黯神色,片刻後,又揚起的燦爛的笑容。
重新將那碳火夾起,添至碳爐中,女子的嘴角溫柔。
公子,無論你去了何處,彩蒹添碳待公子歸來。
屋裡暖意漸濃,心若碳火微紅。
看着那打開的門,柳少揚阻止了快進去通報的侍女,輕輕地搖了搖頭。
躊躇了一下,還是扣了扣門,嘴角帶線,眼裡漾了一絲遮掩的情緒,“換意,可能讓我進來?”
煮着茶的手微微一頓,換意目光朝身後望去,點了點頭,“進來罷,本是換意暫借柳府,你何必如此客氣。”
摸了摸鼻子,柳少揚不由在心裡自嘲一笑,其實,他還真的不是那麼想客客氣氣的。
“昨夜可還順利?”看着那已經快煮好的茶,柳少揚閉上眼輕輕一嗅,屋裡已經是四溢的茶香,惹人心醉。
沏茶的手稍稍一頓,換意眼裡流過一絲莫名的神色,然後笑了笑,“一切順利,勞煩你牽掛了。”
忍住心裡那句,即是順利,爲何一夜未歸,柳少揚輕笑一聲,“即是如此,那少揚倒是要同你討一杯茶喝了。”
將一杯氤氳着熱氣的茶放至那人的面前,換意笑了笑,眼裡平靜:“自然該如此。”
端起那小小的一杯,放在鼻尖一漾,柳少揚不由感慨的點了點頭,卻又有些無奈,“此茶雖還是本府的茶,奈何由經換意的手裡,卻是有了不一樣的味道。”
看着這幅搖頭晃腦的柳少揚,換意給自個兒也倒了一杯,“怎的會有你說的這般好處,本就是好茶,用心烹製便能夠沁人心脾。”
映在水杯裡的眸子稍稍暗了一下,他說的,她懂了,她所言的,他也明瞭。
沉吟的了一下,柳少揚輕輕擱下手裡的茶杯,望向換意,“昨夜進去,可是有何收穫不成?”
雖說陛下已經去了,他也曉得不該多詢問這些,但事急從權,他不得不問。
眸子一閃,換意輕輕點了點頭,看着柳少揚的眼裡多了幾分探究,“我拿到了他的遺詔和南國玉璽。”
若是別人,或許早該喜笑顏開,可在柳少揚眼前的此人,卻依舊是如此的平靜,讓人不得不沉靜下來心緒。
至少,柳少揚現下就有這樣一種感覺。
“即是如此,那遺詔上頭,可是說了什麼?”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柳少揚的神色正了不少。
若是有利於她,自然是最好,若是不利,那麼,他們就該想些法子來,即便,這有可能會讓他背上一些不可避免的罵名。
看了那沉靜下來的人,換意在心裡暗暗點了點頭,這樣的人,纔是那個睿智而儒雅的少年丞相。
這般人,能夠得到民間百姓的認可,怕是無可非議的罷。
朝柳少揚點了點頭,換意轉身走至裡間,捧出一個匣子,“看罷,都在裡面了。”
目光澄澈,沒有半絲的避諱,面對這樣的換意,讓柳少揚心裡又是複雜又是感慨。
若非自個兒不是她值得信賴之人,怕是她不會這般自如罷。
可就因爲這個樣子的換意,反而讓柳少揚從心底裡生出了一種無力之感。
他們的干係,就好似真的被眼前這個女子當作了好友一般,沒有摻雜進去任何一點兒別的心緒。
點了點頭,柳少揚掩去心裡別的感覺,現下,還是把眼前之事解決要緊。
“那少揚便先睹爲快了。”點了點頭,柳少揚道。
先睹爲快?換意心裡一絲莫名的情緒流過,但卻沒有把話說出口,她總不能告訴眼前這個人,裡頭的東西,已經讓周子默看過了罷?
若是如此,怕又得引起什麼不必要的風波了。
沒有去問換意是如何得到這些個東西的,柳少揚輕輕釦開那匣子的鎖,看了眼那瑩潤光澤的玉璽,暗暗點了點頭。
玉璽是真的,不假。
轉手將那份遺詔取出,柳少揚心裡不由有了一絲緊張。
只要這個東西一打開,如今的局面是於她們有利還是如何,便全部在這個裡頭了。
緩緩地展開,目光從第一個字看起,待得最後一個字落完,柳少揚心裡不由滿是複雜,看着換意的眼裡也多了幾絲探究。
這裡頭的字是凌帝的不假,這的的確確是凌帝的遺詔也不假,只是,這份遺詔,卻不像是一個帝王該留下來的東西。
這份遺詔裡面,沒有指定誰該坐擁南國的江山,只有對眼前這個女子的愧欠。
若是她願,若是她能夠繼續下去,南國江山便是她的。
若是她不願,南國便再也不復存在。
這是怎麼樣一分悲壯的遺詔,凌帝在留下這份遺詔之時,心緒又是如何,他已經不願去深究。
如今,他只想曉得,眼前這個女子,她要做何打算。
目光落在換意的身上,柳少揚莫名的覺得,自個兒的喉嚨似乎有了幾分乾澀之意,讓他由衷的感到無力。
“換意,此事,你是如何想的?”眯了眯眼,柳少揚輕聲問道,話裡竟是少了幾分他往日裡從容的語氣。
目光微微一閃,換意輕輕地放下手裡的茶杯,看着柳少揚,目光澄澈。
“南國自然是不能落入亂臣賊子的手裡。”換意平靜道。
想必,落入亂臣賊子之手,那個人也是不願看到的罷,即是如此,她便最後做這麼一些事兒罷。
他全了她的心意,便讓她也成一次他一次願望。
即便,這個話,他並沒有在遺詔中說出來。
柳少揚眸子瞬間一亮,看着換意的目光不由有了點激動與熱切,她的意思,會繼承南國大統?
若是如此,那他定然爲她所願,披荊斬棘!
沒有去看柳少揚稍稍起伏的情緒,換意放在手裡的茶杯,有意無意的搖了搖頭,“柳少揚,以你之謀,以爲如今的局勢如何?”
目光一閃,柳少揚的眼裡流過一絲正色,換意這是,要同他論國事了罷?
想到此,身子不由自主的一正,“換意有陛下遺詔在手,加之鐘楚寒之勢,雖說少揚不才,但卻仍能夠盡綿薄之力。”說到這兒,柳少揚頓了一下繼續道:“除此之外,西北大軍,若是公主所需,少揚或許能夠以令調之。”
執着茶杯的手停了一下,換意眼裡閃過一縷深色,果真按鍾楚寒所言,西北大軍的調令是在柳少揚的手裡。
“有這些東西在手,咱們或許能夠有一博之力!”攥了攥拳頭,柳少揚點頭對換意道,語氣裡也有了希冀。
換意輕聲一笑,曉得柳少揚這是誤會了她的意思,不由搖了搖頭,“柳少揚,無非南國之勢,換意想問的是,四國之勢,你莫非就不曾有過什麼想法?”
眸子一閃,柳少揚怔了一下,看着換意,心裡有了一種說不明的情緒,她的意思是不問南國之勢,問四國?可是,問了這個要如何?
更何況,四國之勢,於南國此刻又有何干系?
“四國之勢,可緩可急,穩之南國,四國並齊。”皺了皺眉,柳少揚有些無奈道。
只怕是,心裡如何想的,說出來,卻終究是有些言不由衷了。
定定地看了柳少揚一會兒,桌上的茶還在跳躍着熱氣,讓她看不清那個人的神色十分分明,但她依舊能夠察覺到,這個人心裡稍稍的逃避。
以柳少揚的聰明才智,當她問出四國之勢之時,他怎麼可能只說出一句“南國若可安,當與三國齊”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