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園斜靠着軟榻,君襲墨靜靜的看着手裡的一塊凝白的羊脂玉。
梅花形的羊脂玉在燈光下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柔和的光芒。而那光芒中,竟若隱若現一個“洛”字。他這才感到驚訝,翻來覆去的對着燈看着。
這塊玉是在帶凌洛去崖壁上的溫泉池時無意中從她身上拽下的,他一直沒有還給她。卻沒想到,現在這已成了她留下的唯一的東西。
心依然痛苦得無以復加,他沒警覺那小女人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如此深入他的骨髓血液,以至於他一想起來就那麼的撕心裂肺。
“殿下,屬下已經準備好,你要親自與皇上會面嗎?”雲展從屋外走進來,很凝重的瞧着他道。
“當然!他是個老奸巨猾的人,就算不明白那本藏經的意思也不會輕易交出來的。”
他想用“玲瓏雙珠”與君傲天換取一本叫《伏魔咒》的藏經,這本是母親褚寧秋所有,但去世後就被他拿走了。
這本藏經極其神秘,據說上面記載的全部是用兵之術,比那孫子兵法與三十六計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巧的是,藏經全部用一種符號所書,君傲天乃至朝中權臣無一能看懂這東西。但因爲東西寶貝,所以一直被珍藏着。
君襲墨一直想要這東西,不光是因爲它是母親的遺物,還因爲它裡面蘊含的內容,所以他不惜以“玲瓏雙珠”去換取。
雲展聽他要親自去會見君傲天,有些忐忑不安,“殿下,如果被他發現了你就是鬼面,會不會……”
“本王怎麼可能讓他發現?你先下去吧,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等會本王要去面聖,把朝服準備好。”
“是!”
雲展走後,君襲墨小心翼翼的藏起羊脂玉,靠着軟榻小憩起來。只是微微顫動的睫毛卻表示他內心根本不平靜。
小李公公跟他說的那些話令他非常震怒,他堅信母親是被害死的。可是是誰呢?誰會那麼狠毒在她生產之際下黑手?
“孃親,請給孩兒點時間,一定會拿仇人的首級來祭奠你的。不管當年有多少人蔘與,孩兒絕不會放過!”
時間在君襲墨潮水般的思緒中悄然掠過,當屋外傳來有節奏的更聲時他就起身了,拿着長劍來到院中開始進行晨練。他一直保持着聞雞起舞的習慣,所以纔有那麼一副好身體。
天色已經矇矇亮,宮裡的人也開始忙碌了起來。
蓮園本是宮裡最靜謐的地方,平日裡極少有人來,但此刻卻來了兩個不速之客:孟昕若和君詔諭。
門口的侍衛進來報告時,君襲墨還微微有些詫異,收起長劍走了出來,“兒臣見過貴妃娘娘,不知道娘娘和八弟這麼早來做什麼?”
“呵呵,四兒啊,你看,昨天晚上皇上讓你當迎親大將軍你一口就應允了,本宮這心裡啊真真是感動到不行。你八弟更是激動得一晚上沒睡着,一大早就要來感謝你。你看,這是南嶽進貢的山參,本宮尋思你這北征打仗真的是辛苦了,特地給你補補身體。”
孟昕若說着把一盒山參遞了過去,雖然是礙於顏面纔給的,但好歹他們倆還知道感恩,君襲墨也就沒有把他們打發走了。
“貴妃娘娘真是有心,爲八弟做點事也是我這當哥哥應該的嘛。”君襲墨並未推辭,接下了山參遞給了身後的雲展。
“唉,四兒啊,人就是這樣的,危機的時候才能體現出真情。以後你要有什麼事告訴本宮一聲,必然也是赴湯蹈火的。”
“娘娘和八弟都是性情中人,我記下了。哦對了,你們用過膳了嗎?要不要一起吃個早餐?”
“不了不了,我們就是來給你上山參的,四兒啊,真是多謝你了。諭兒,還不快謝謝四哥。”
“八弟多謝四哥成全,改明兒你娶親的時候,八弟也給你當迎親大使。”
君詔諭淺笑道,但笑意並未入眼底,很假。如果不是母親硬逼着,他決然不會來的。
“既然這樣,我就不留你們了。等會還要去面聖,也不知道父皇選了些什麼彩禮給東洛國送過去。”
“彩禮?本宮不是已經擬定好了嗎?”孟昕若有些驚愕,她還沒有得到要更換彩禮的消息。
“是嗎?這我不太清楚,不過父皇好像說要投其所好,那東洛國國君和太子都擅音律,可能會送與之相關的東西吧。”
“什麼?”孟昕若面色一沉,頓時有些不悅。“四兒,我們就不逗留了,改天再來敘敘。諭兒,咱們走。”
“好,慢走。”
君襲墨把母子兩送到門口,冷冷的看着他們遠走,深幽的眼底,慢慢掠過一抹看不見的光芒。
“雲展,換朝服!”
“是!”
……
金鑾殿上君傲天漠然的瞥了眼滿朝文武和幾個器宇軒昂的兒子,視線落在了極少上朝的君襲墨身上。
一身朝服令他越發的霸氣外露,驚世的容貌和高大的體魄絕不是其他幾個孩子能比的。他站在殿下就像是鶴立雞羣,非常的引人注目。
他身邊的君南昭大概感受到了他強烈的氣場,忍不住往右側挪了兩步。
唉……
即便再恨他,君傲天也不得不承認這絕對是他最優秀的兒子,沒有之一。
他捂着嘴打了一個哈欠,還有些睡眼朦朧。近些日子身子越來越虛弱,他處理政事也有些力不從心了。
“衆愛卿有事上奏,無事退朝。”他的話一出,羣臣就開始躁動了。
“皇上,聽聞最近江湖上出現了一個白髮殺人狂魔,見人就殺,已經引起炎煌大陸的轟動了。”丞相連晉捋了捋鬍子道。
“什麼殺人狂魔?”
“據聞是冰極宮的宮主百里南歌走火入魔了。”
“什麼?百里南歌?消息確鑿嗎?”
君傲天頓然一愣,悄然吞嚥了一下唾沫。很顯然,他內心深處還是很忌憚這麼一個跟皇室完全不搭邊的人。
“雖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有人聽說他曾經在漠河郡與四殿下交過手,不知道四殿下知不知道這事。”
連晉微微一笑,老奸巨猾的瞥向了君襲墨。
“父皇,兒臣在漠河郡的時候的確遇見過一個白髮男子,但並不知道他是百里南歌。再說他也沒有在軍中殺人,兒臣也就只把他打跑了。”
君襲墨頓了頓,又瞥向了連晉,“如果按照丞相所說那人是百里南歌的話,本王又豈會是他的對手?”
“呵呵,四殿下說得極是,一般也是敵人才會交手,如果是朋友也就做做樣子罷了。”連晉意有所指的道。
“丞相真是好聰明,如果咱們真認識那麼一個武功高強的人,那還需要北征抗敵嗎?只需要動動人情關係不就可以退敵了麼?”
君襲墨反脣相譏道,臉色一直都淡定從容,唯有那眼神凌厲得不行。連晉再找不到話反駁,訕笑着沒有再講話了,但其他羣臣卻不打算放過這事。
“丞相所言之人如果真的是百里南歌,那咱們炎國不是岌岌可危了嗎?那冰極宮的人遍及天下,若真要來個……”
“尚書大人是不是想太多了?”一旁的君逸風不悅的瞄過去,“咱們大炎國難道還怕一個草寇不成?你怎麼就長他人志氣滅我等威風呢?”
“是,二皇子說的極是,是老臣太憂慮了。”李尚書被搶白一番,臉色很是尷尬,也就不說話了。
君傲天瞧着這一大早就鬧得不開心,臉色更是陰霾了些,“朕讓你們治國是讓你們說正事的,不是說哪裡流寇哪裡有土匪的。有事上奏,無事退朝!”
這句“有事上奏,無事退朝”他在短短半個時辰裡說了兩次,可見他是有多煩這早朝。
羣臣見他那不悅的臉,有事情也不敢說了。君襲墨瞧他這樣,心下也忍不住嘆息。倒是大皇子君南昭走了過去,雙手遞了個摺子上去。
“父皇,這是有關於陵墓的改建意見,兒臣略微統計了一下,大約要三十萬兩銀子。”
“哇,三十萬兩銀子。”他話一出,殿堂下有的大臣就驚歎了一聲。
君南昭回頭環視了一下羣臣,像是在找罪魁禍首似得,“修建陵墓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所要的材質也必須是最好的,這三十萬兩白銀興許還不夠呢,爾等發出這種感嘆是幹嘛?難道皇上要改建陵墓還需要權衡再三?”
“皇上,如今國庫空虛,這三十萬兩可不是小數目啊。”一旁的大學士莊河憂心忡忡的道。
“你也知道國庫空虛?那你還一個勁的上奏減免苛捐雜稅,你什麼意思啊?”君南昭面色一寒,眸色陰毒地的瞥向了莊河。
“……太子殿下請息怒,老臣也是就事論事。”
“哼,總之這改建皇陵一事早就決定好了,明年開春即可動工。你們這些人不要只顧着拿餉銀,要爲國家出力辦事,朝廷不是白養你們的。”
君南昭一番話沒有一個人迴應,都埋着頭一臉慍怒。大殿上的君傲天無奈的揉了揉眉心,拂袖擺了擺手。
“衆愛卿退朝吧,朕今天有些煩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君襲墨本來想提鬼面的事情,但聽得君南昭提及要修皇陵一事就打住了。他還一直不知道君傲天已經打算改建皇陵了,這花的錢可不少。
對這麼一個內憂外患的國家,他真心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也跟着羣臣走了出去,還能聽到他們竊竊私語的議論。
“唉,這皇陵一修國庫就空啦,咱們炎國……”
“是啊,軍中無人能抗敵,錢都花在這些莫名堂的事情上了。”
“你們少說幾句吧,太子殿下這是要盡孝道。”
“呵呵……”
君襲墨沒有再跟着走,遠遠的回頭看了金鑾殿一眼,卻瞧見君南昭正在大殿門口死死地盯着他,眼睛充滿了陰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