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在下爲你施針是爲了救你,你即便不謝我,也不用這種眼神瞪我吧?尤其瞪人的樣子還這麼奇葩。”
三爺瞧着凌洛不識好歹的模樣頓時擰起了眉,不悅的道。
“這些東西還給你!”凌洛迅速拔下臉上頭上的銀針遞給了三爺,又涼涼地補了一句,“其實銀針是所有醫術中效果最差的。”
“……姑娘,你口氣倒是很大,你懂醫術嗎?”
“不懂,但我知道如果你醫術到家的話,一根銀針就可以弄醒我了,而不是把我扎得跟刺蝟似得。”
大概是一直覺得龍嘯的醫術精湛,所以所有人在她眼中都是不入流的角色。她有點心高氣傲,尤其是在這種全是陌生人的情況下。
“姑娘的意思是希望在下把你打暈,然後再用一根針讓你醒過來麼?”
三爺的語氣有些冷冽,已經非常不悅了。這人太不識好歹了,救了她還被奚落,沒見過素質這麼差的人。
“如果你能打暈我的話,我也不介意你這樣做。”
“姑娘,你很自以爲是啊。方纔嬤嬤問你姓甚名誰你也不說,你是不是太沒把這風月畫舫當回事了。”
“風月畫舫?”
凌洛微眯起眼睛盯着三爺,狐疑的環視了一眼四周。
傳說中威震七國的“風月畫舫”就是這樣?淡粉的輕紗,曖昧的佈置,這分明跟妓院沒什麼區別嘛。
她怎麼會在這裡?她不是從冰極宮後山跳下去了麼?她悄然摸了摸被打開花的屁股,好像也不疼了,奇怪。
“那個……這裡難道不是炎國?”
她只記得自己用風箏跳下懸崖後墜入水中,後來就不記得了。難道她隨波逐流被人撿起來了?
“姑娘在說笑吧?這裡是東洛國境內的漠河源頭,距離炎國可遠呢。”三爺瞧見凌洛有些茫然,納悶的瞥了眼她腦後的大包,“你還記得你叫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我是……”
凌洛正要自報家門說自己是冰極宮的少主,卻看到他們如炬的眼神時打住了,微微一抱拳。
“我叫小洛,多謝嬤嬤和這位仁兄救命之恩。剛纔的態度有些不好,還請各位原諒,小洛就此別過,我記住了這個地方,他日必登門拜謝!”
她曉得冰極宮在東洛國也是有分堂的,到時候不愁找不到落腳的地方。她不喜歡欠人人情,但她還人情的方式只有一種:銀子!
習慣了高高在上的身份,她不願意與這些風塵女人爲伍。她並不是鄙視她們的職業,而是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方式。
“銀閃,咱們走!”
“嗚嗚……”銀閃聽罷頓時一喜,上前不斷用頭蹭她,尾巴搖得跟一隻可愛的哈士奇似得。
“好啦,你是一匹狼,能有個狼樣嗎?”凌洛揉了揉它的腦袋想走出去,卻被風月娘寒着臉擋住了。
“姑娘,老身縱橫炎煌七國,尚沒遇見你這樣忘恩負義的人呢。老身救了你一命,難道你一聲謝謝就夠了?”
她知道她沒報真名,但聽這狼叫銀閃,她着實好奇得緊。
凌洛回頭睨她一眼,淺笑了一下,“嬤嬤放心,小洛並非一個忘恩負義之人,只需幾日,我必然會派人送銀子來答謝的。”
“老身並非什麼良人,賺的銀子也都是辛苦錢,所以不放心姑娘。”
“……那以嬤嬤之見呢?”凌洛思來想去也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過分了,訕笑着問道。
“老身聽三爺說姑娘內力渾厚,想必也是個絕世高手。正巧老身接到邀請要帶女兒們去皇宮給太子賀壽,但聽聞東洛國正在鬧政變,老身擔心女兒們有危險,所以姑娘如果願意,不如爲這些姑娘們當幾天護衛吧。”
“噢?嬤嬤此話當真?只需要幾天的護衛?”
“一旦太子殿下的壽辰結束必然還姑娘的自由身。”
“也好,既然嬤嬤這麼看得起我,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正好順便看看這東洛國的民風,當成遊山玩水,她是這麼想的。
“既然這樣,姑娘請跟我來。”風月娘脣角微微泛起一抹淺笑,闊步走向了她的房間。凌洛蹙了蹙眉,也快步跟了過去。
一進門,風月娘就“砰”的一聲鎖緊了門,轉頭意味深長的看着凌洛,把她細細打量了一番。
“老身雖然不曉得小洛姑娘爲何要隱瞞自己的身份,但老身對你並無惡意,並且爲了不讓你絕世的容貌被發現還給你做了易容。此時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可否坦誠相待?”
“……”
凌洛瞧見風月娘眼中的精光,忍不住牽了牽脣角。她沒應話,走到銅鏡邊看了眼裡面的人,果然是醜的無與倫比。
“嬤嬤的易容術的確很高明,幾乎都可以以假亂真了。”
她捻起臉上一顆痘印捏了捏,軟軟的,很有彈性。她朝風月娘斜睨了過去,眸色忽然變得有些犀利。
“其實,嬤嬤厲害的不光是易容術吧?”
“……此話怎講?”風月娘瞧見凌洛忽然冷戾的眼神愣了一下,有種高手對決的感覺。
“風月畫舫的老闆娘風月娘,手下一共有上百名的歌姬舞姬,是史上最爲風騷的老闆娘,縱橫七國無人能比。當然這都不是重點!”
凌洛話鋒一轉,慢慢欺近了她,“重點是,嬤嬤還是一個非常聰明的細作,一直爲鬼面服務對嗎?”
“……”
風月娘聽罷頓時面色一沉,冷冷地瞄着她那滿是痘印的臉,心裡有些淡淡的悚意。因爲她是細作的身份除了君襲墨和雲展他們無人知道,這個女娃是怎麼知道的?
“不過嬤嬤不用擔心,你救了我,這份恩德我是一定要報答的,所以你的身份我不會亂講。”
“姑娘,你莫非是冰極宮的少主?”
“沒錯!”
凌洛並未否認,淡淡瞥了眼風月娘,“嬤嬤不是一開始就在揣測嗎?我以爲你已經確定了呢。”
“老身只是沒想到冰極宮的少主是一個漂亮的女娃,不過……”
“恩?”
“你怎麼會成了百里南歌的徒弟呢?你明明是‘風凌天下’山莊的人,你姓凌吧。”
“嬤嬤怎麼會知道我是風凌山莊的人?”
凌洛有些詫異,因爲六歲之前的東西與她沒太大的關係,但那個滅門之謎卻讓她非常揪心,一直都沒查出來。
這事百里南歌也從來沒跟她說,沒想到風月娘卻知道。
“你臉上有凌家人特有的印記,當年風凌山莊的莊主凌千絕臉頰上也是有你這麼一個火紅的印記。”
“嬤嬤知道的東西倒是挺多的,那你知道是誰把凌家滅門了嗎?”
“這個嘛……老身就不好說了,老身不是一個喜歡搬弄是非的人,所以還請姑娘原諒。”
“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嘛,非得把自己說的這麼高尚。好了,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不要外傳就好了,過些天等我找到分堂的人再重謝你吧。”
“分堂?姑娘,你是不是忘記了一些什麼了?”
風月娘狐疑的瞧着凌洛,有點搞不清楚她怎麼了。那冰極宮現在成爲七國人人忌憚的對象,怎麼還會允許他們的分堂存在呢?
“你什麼意思?”
“你師父百里南歌不是因爲走火入魔成爲殺人狂了嗎?現在你們的勢力已經大不如從前,很多分堂已經撤離了。”
“……你說什麼?師父成了殺人狂魔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凌洛根本不曉得她已經喪失了一段記憶,她只記得從冰極宮後山跳崖時的事情,而跳崖後的一切卻已經被遺忘了。所以在她的記憶中,她纔剛剛從冰極宮離家出走。
“嬤嬤,現在是什麼月份了?”
她瞥了眼窗外陰霾的天空,忽然間覺得背脊發涼。
是已經冬天了嗎?怎麼就冬天了呢?她走的時候明明是金秋的啊,還那麼熱。
“冬月,馬上就臘月份了。”
“都快臘月了?”
那其餘的三個月我在做什麼?凌洛一下子懵了,眼底透驚恐,她睨着風月娘,彷彿忽然間看到鬼一樣。
“我師父他……現在怎麼樣了?你見過他嗎?龍嘯的醫術那麼好,他難道沒有給他醫治嗎?怎麼會走火入魔呢?”
“這個老身也不知道,不過江湖上的人對他是恨之入骨,已經到了人人得而誅之的地步了。但即便如此也沒有人殺得了他的,在這七國之中,大概也只有鬼面是他的對手了。”
“鬼面?他會殺了我師父嗎?”
“這個不清楚,如果涉及到百姓安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
凌洛忽然間驚恐了,心上彷彿被壓了一塊石頭,沉甸甸的讓她無法呼吸。師父怎麼就走火入魔了呢?他那麼厲害的人,怎麼會這樣?
還有她,她想不清楚自己這三個月在做什麼,怎麼腦子裡一片空白。
她好慌,好害怕,她想回去,回冰極宮去。
“姑娘,你怎麼了?”風月娘瞧着她臉色不對勁,很納悶的道。
“嬤嬤,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可以嗎?”
“……凌姑娘,老身的身份也希望你不要外傳。”
“絕不!”
風月娘走出去過後,凌洛忽的一下坐倒在地,死死抱緊了雙臂,瞳孔無法控制的泛起一層水光。
“師父,洛兒錯了,不應該賭氣離家出走的。”這一刻她好後悔,她怎麼能自私的離開冰極宮呢,那裡明明有她最愛的男人。
不,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她喃喃道,忽然爬起來就朝外衝,但剛邁了兩步腦中忽然一陣暈眩,她無法控制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