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昭今日穿了一套紫華蹙金關嶺鳳越牡丹羅袍,顯得她越發雍容華貴,有種讓人不敢直視的端華貴氣,齊妍靈見到已經快要奔五的趙昭依然能美得這樣渾然天成,心裡實在感嘆老天的不公平。
“已經好些天沒有見到阿晟,今天做了點小吃,送到前頭給他,經過你這裡就進來看看了。”趙昭拉住想要行禮的齊妍靈,邊說邊走了進來。
看到跪在殿上的蒙面女子,趙昭秀眉皺了一下,轉頭笑着說道,“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皇后似乎有事在忙。”
齊妍靈笑着說,“讓梅先生進來商討書院的事情,我們已經說完了。”
梅娘聲音低啞地說道,“民女拜見太后娘娘,太后萬福。”
趙昭低頭打量着她,只覺得她眉眼有點熟悉,不過仔細一看,又覺得不像,“你是哪裡人?”
“梅娘自幼就是孤兒,被一個私塾先生收養,也不知自己是哪裡人。”梅娘低聲說道。
“那你的臉是怎麼回事?”趙昭又問道,“怎麼每次進宮都是蒙着臉呢?”
齊妍靈微微蹙眉,太后今日是怎麼了,好像特別在意梅孃的長相。
梅娘垂頭說,“十年前,民女的養父神智失常,半夜起來點燈的時候,燒了茅屋,民女僥倖活了下來,只是臉上卻被燒燬了。”
趙昭聞言點了點頭,眼中的疑惑才漸漸散去。
齊妍靈不想梅娘在這裡繼續回答這些會傷心的往事,“梅娘,今日就說到這裡吧,本宮有其他事情,會讓人吩咐你的。”
梅娘心裡悄悄鬆了口氣,“是,娘娘。”
趙昭擡眼看向梅娘,忽然說道,“你把面罩取下來,本宮看看。”
齊妍靈心底涌起一絲怒意,太后今日到底是想怎樣?
“太后娘娘,民女只怕面容醜陋,玷污了您的眼睛。”梅娘心口發緊,雙手緊張得指關節都發白了。
“母后……”齊妍靈想要開口替梅娘說話。
趙昭笑道,“本宮在海外多年,也曾見過不少面容被燒的,當時還發現了有一種藥可以消除這種燒傷的傷疤,本宮也只是想看看,你的臉是否能用那種藥而已。”
齊妍靈看向梅娘,她沒有勸說梅娘將面罩拿下來,因爲她很清楚,不可能有藥能夠治好她臉上的傷疤。
梅娘有些激動地看向趙昭,彷彿很期待能夠有藥能要讓她的臉恢復如常似的。
趙昭目光溫和地看着她,齊妍靈卻覺得趙昭有種讓人無法呼吸的威迫感。
“那……那民女就冒犯太后娘娘了。”梅孃的手指在發抖,她很害怕,真的害怕。
齊妍靈在梅娘將臉上的面罩取下來的時候,那雙清亮烏黑的眸子微微一縮,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趙昭看了一眼立刻別開頭,“本宮看到了,梅先生且先回去吧。”
梅娘應了一聲是,垂頭就退下了。
“這個梅娘果然是個命苦的女子。”趙昭對齊妍靈說道。
齊妍靈嘴角動了幾下,“是啊。”
“阿晟一會兒還要到慈寧宮,我就不在你這裡多待了。”趙昭說。
送走了趙昭,齊妍靈回到寢殿,拿起昨日才收到津口來的信,是陸湘英給她寫來的,整整有五頁紙。
在回京都的途中,趙霖修帶她去津口城,她便讓陸湘英暗中打聽趙昭的過去,常年生活在陸地上的人自然沒法打聽,但那些行海的人,指不定會知道呢?
可是,這麼久過去了,陸湘英依舊沒有打聽到趙昭在海上有什麼名聲,不過,她說袁祁承說在東面的海上有個小島,上面有個女島主,只是那個島周圍都是海石林,以前有海盜試過去打劫,結果是有進無出,誰也不知道那個島有什麼,那個女島主更加神秘。
但是,袁祁承到底在海上生活得更久,他知道這個女島主曾經也帶領部下劫殺海盜,連其他國家的海盜都曾遭過她的毒手,他有一次去波斯國的時候,還曾經跟這個女島主的船隻擦肩而過。
他們的船隻旗幟只有一個字,閻。
閻?齊妍靈將已經看了幾遍的信重新收了起來,這個女島主跟趙昭有關嗎?如果趙昭真的是這個女島主的話,她應該擁有不少部下和兵力吧?
可是,她只有一個人出現在長安城。
齊妍靈此時才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好像有什麼東西就要想起來了,但偏偏就是想不出。
她越來越懷疑趙昭出現的目的,特別是今日。
趙昭咄咄逼人地要看梅孃的樣子,梅娘有一邊的臉頰是沒有燒傷的,如果趙昭認識她,只看她半邊臉頰就夠了,可是趙昭沒看出來,她不認識梅娘。
梅娘沒有燒傷的那邊臉頰不是她在護國寺看到的那張臉。
她的眼睛變小了,幾乎蠟黃,鼻子也不不同了,這讓經常易容的齊妍靈一眼就看得出來,她是做過易容的。
爲什麼要做易容?梅娘是清楚自己見過她的真面目,她沒必要對自己隱藏真正的樣子,結合她上一次的反應,齊妍靈幾乎可以肯定,她只是不想被趙昭認出來而已。
可是,她跟趙昭是什麼關係,是在哪裡認識的?齊妍靈發現自己都要變成十萬個爲什麼了。
攀上個厲害的婆婆,真不是件好事情。
她別的不怕,就怕趙昭傷害了趙霖修,可就算她現在將自己的懷疑告訴趙霖修,他肯定不會相信的。
想要知道趙昭回來的目的,就要先知道她的過去,這真是難中之難,不過,好在太上皇要回來了,或許她能夠從太上皇那裡打聽出一點真相呢。
沒錯,她需要幫手,太上皇就是很好的人選,相信他們可以暫時拋開前嫌的。
“玳瑁!”齊妍靈將玳瑁叫進來,“替我更衣。”
齊妍靈再次來到幹清宮,這次她沒有精心打扮了,反正她再怎麼打扮也是一顆圓潤的球。
趙霖修正在跟許善長他們商議太上皇要回來的事情,沒有發現齊妍靈已經在他身後的寢殿了。
“皇上,萬萬不可讓太上皇回來。”蔡仁河第一個反對,開玩笑,他當初可是負責監視太上皇去雲貴的,讓太上皇回來,誰知道會不會看他不順眼給他下絆子呢。
周知斌立刻說道,“皇上,天下學子最看重的就是孝道,太上皇當初是因爲身子抱恙去了雲貴養病,如今既然已經痊癒,理應將太上皇接回京都,以彰顯皇上的仁孝之德。”
“皇上……”
內閣幾位大臣熱鬧地吵了起來,只有許善長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趙霖修清雋絕倫的臉龐越發陰沉,沉黑的眸子湛湛地看着他們,漸漸的,爭吵的聲音弱了下來,直到沒人敢再開口。
這幾個大臣在心裡忍不住想着,這半年來,上面的這位帝王越發能將情緒藏而不露,生氣的時候,也能將怒意收斂不放,那雙雋黑的眼眸又讓人感覺又利劍出銷,寒芒銳利冷冽,震懾得別人都不敢擡眼看他。
“許愛卿,你怎麼看?”趙霖修看向許善長。
“陛下,太上皇是您的父親,要不要將父親接到身邊養老,是您的事情。”許善長當然知道趙霖修不想接回太上皇,然而又不得不接,他不想在這個時候給這個皇上出任何會被埋怨的主意。
趙霖修瞪了他一眼,老狐狸!
“就算要借太上皇回來,也要選個日子,還有太上皇回來之後,他該住在哪裡。”趙霖修淡聲說道。
“慈寧宮……”卓逸夫纔剛開口,又立刻合上嘴巴了。
太后跟太上皇估計感情不太好了。
許善長回道,“承德山莊最適合養身子了,以前太上皇最喜歡那裡了。”
趙霖修又瞪了許善長一眼。
“你們先退下吧,等有個章程了,朕再定下日子。”趙霖修揮了揮手,對這個話題已經厭煩得不行。
許善長立刻低頭行禮,與其他大臣魚貫而出退出幹清宮。
“皇上……”門邊的蘇海弓着身子走了進來。
趙霖修寒着臉說,“去鳳儀宮。”
蘇海急忙說,“皇上,娘娘在幹清宮了。”
“什麼時候來的?”趙霖修立刻往回走,他已經有兩天沒見到她了。
“已經來了有一會兒,知道您在跟幾位大人商議事情,就吩咐奴才不能擾了您。”蘇海說道。
趙霖修走進寢殿的時候,眉眼間的銳利變得平和不少,瞧見她歪在他的榻上睡覺,他眼中浮起淡淡的笑意,腳步也放輕了,揮手讓蘇海退下去。
他在她身邊側躺下來,正要在她臉頰親一下時,齊妍靈睜開眼睛,睡眼茫然地看着在她面前放大的俊臉。
“醒了?”他低聲地笑着。
齊妍靈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地說,“我怎麼會睡着的?”
“再睡一會兒,還早呢。”趙霖修說道,她懷孕後就很嗜睡,他是最清楚不過的。
“你跟那些大臣都說完話了?”齊妍靈坐了起來,靠在他的肩膀上問道。
趙霖修輕哼了一聲,“他們都要我把太上皇接回來。”
“那就接回來吧!”齊妍靈輕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