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華將清理戰場的事情交由韓光等人,自己則是先行回到軍營中。
擡頭望着難得放晴的天氣,凌風華心頭掠過蘇雲卿的身影,脣角不由自主地溢出一抹溫暖的淺笑。
笑過、思念過,凌風華收起臉上的所有關於蘇雲卿的表情,擡腿往一座營帳走去。
掀開帷幕踏進營帳,偌大的營帳內卻只住着一人,見凌風華進來,顏楷臉上劃過一抹冷笑,陰沉眼底是隱藏地極深的疼痛,卻冷傲地開口,“昨夜軍營中戰鼓聲不斷,想來靖王定是大捷了!”
凌風華並未立即開口,走到桌邊,挑着其中一張凳子坐下,徑自爲自己倒了一杯熱茶,這纔將視線放在顏楷的身上。
雖未俘虜,但顏楷的身上卻並未頹廢之氣,眼底的目光依舊暗藏睿智,否則豈會僅憑戰鼓聲便能夠猜出所有的事情?
“你想聽到怎麼的結果?”輕抿一口熱茶,凌風華這才淡淡地開口。對待顏楷的態度,並非是對待俘虜的態度。
聞言,顏楷的臉上卻是浮現一抹自嘲的冷笑,目光卻落在手腳上捆綁着的鐵鏈,這才毫無感情地開口,“靖王這話,我倒是聽不懂了。行軍打仗,不勝則敗。豈能是我想聽什麼,靖王便說什麼的?”
“顏楷在城樓自刎跳樓。”而凌風華卻是在顏楷毫無準備之際將顏烈的下場說了出來。
得到這個消息,顏楷臉上的冷笑不變,可眼中卻是極快地劃過一絲悲痛,短暫的沉默後,營帳內響起連他自己也停止不了的大笑。
“哈哈哈……”似是聽到一則極好笑的笑話,顏楷竟是捂着獨自笑趟在了牀上。
半晌,才見他緩緩停住笑聲,隨即又反覆問了一句,“真的死了?”
“死之前,他心裡最放不下的便是你,希望你能夠過無拘無束的日子。”而凌風華卻沒有興致陪顏楷玩文字遊戲,狀似沒有聽到顏楷的問話,徑自將接下來的話說完。
“死了。呵呵,死了也好,何必活得這麼累?既然當初決定了爭權奪利,自然要有粉身碎骨的準備。人生不就是博弈嗎?賭贏了便是王,輸了就是橫屍一具。”顏楷卻也似乎沒有聽到凌風華的話,徑自將心中憋了許久的話盡數說了出來。
只是,他笑得越燦爛,眼底的哀痛卻越明顯,混雜着原先眼中藏着的沉痛的恨,讓人分不清顏楷在聽到顏烈的消息後,到底是存了怎樣的心情。
“你好好想想吧。”凌風華卻不再多加逗留,隨即便站起身往營帳外走去。
北冥
“雲卿,你看我給孩子準備衣裳可好?”
蘇雲卿即將生產,唐婉心整天忙上忙下的準備着,這會子竟然還做了一些小衣裳。
“姐姐費心了。”蘇雲卿微微一笑,拉着唐婉心坐下,“今日看你紅光滿面,可是有喜事?”
“皇上已經爲我和冥塵賜婚了,日子都選好了,就在兩個月以後。”
“那傾城……”
“如今辰王已經死了,她也因爲同七皇子私通被皇上知道,現如今怕是已經被斬首了。”
“原來如此。”
顏傾城風光了半輩
子,命運也捉弄了她半輩子,如今就這麼去了……
蘇雲卿嘆了一口氣,真是世事無常,若是當初尋一處真心對待她的好人家,也不至於會落得如此田地。
待唐婉心走了以後,蘇雲卿這纔看了一眼外面,“追星!”
“屬下在。”
“最近很多消息,你都沒有如實稟報……”
“屬下……”
“說吧!我想知道……”
追星見瞞不下去了,只能將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和盤托出,“追影前兩日命人送來消息,王爺與新帝近日將會在天越附近大戰。這兩三月來,王爺與新帝的軍隊一路從北方打到了天越附近。兩軍均是折損了不少將領,軍隊的人數也急劇減少,只怕這一次的大戰將是最終的結果了。”
聽完追星的稟報,蘇雲卿原本捧在手中的布料漸漸被她緊握了起來,心頭的緊張通過這個動作傳達了出來。
幾百萬人的大戰,足可以毀掉一切,這就是凌風華瞞着不讓追星告知自己的原因,生怕自己聽到後跟着焦急上火。
“嘶……”手上一個用力,竟忘記布料中還插着一根繡花針,針尖直直地刺進蘇雲卿的指腹中,只見柔嫩地指腹上頓時冒出一顆血珠。
“王妃。”追星見蘇雲卿吃痛的表情,急忙起身來到蘇雲卿的身邊,拿過一旁趕緊的帕子壓在蘇雲卿受傷的指腹上,滿心愧疚地開口,“都是屬下多嘴,否則王妃也不必跟着擔心。”
蘇雲卿將受傷的手指含進口中,待痛感消失纔拿出來,低頭斂目看着微微泛白的手指,低聲道:“你若不說,我心中定會更加擔憂。行了,你出去吧,一有消息便立即進來稟報。”
“是,王妃。”追星再次看眼蘇雲卿凝重的表情,卻是安靜地退了出去。
直到暖閣內只剩自己,蘇雲卿撐着後腰緩緩站起身,慢慢踱步走到窗邊,一手推開木窗,一股沁冷的氣息瞬間灌進暖閣,衝散了暖閣內的溫暖,讓人心情爲之一振。
靜默地立於窗邊,目光平靜地望着漫天飄散而落的鵝毛大雪,心中情緒卻是起伏不定,始終被一人牽引着……
此時的南夏大地上,大雪紛飛,屍橫遍野、百姓流離失所,到處可見背井離鄉四處逃竄的災民,而新帝與靖王的戰爭卻在持續進行中,雙方互不相讓、至死方休。
如今,兩方均已將主力軍移師京城郊外,兩軍對峙已久。
幾十萬新帝軍擋在京城的城門外,阻止靖王軍的進攻。
而靖王軍卻只僅僅守在新帝軍的外圍,除去兩軍間一些小的摩擦,並未見靖王軍有更大的舉動,似乎是忌憚被新帝掌控在手中的天越百姓。
另一邊,追影快步走進營帳稟報着,“王爺,太子那邊終於有動作了。”
新帝的指令剛剛下達,凌風華這邊已是得到了消息。
“終於有行動了,我們在這京郊附近駐紮了這麼多日,手上的刀劍都快生鏽了,就怕他的劍不出鞘,如今他自動送上門來,咱們可要好好地打一場打勝仗啊。”幾位戰將早已是摩拳擦掌,等着大戰一場。
“是啊王爺,終於將新帝
逼出京城了,咱們可不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一向內斂沉穩的韓光在得到這個消息時,臉上亦是洋溢着激動之色。
“風華,此事你怎麼看?”薑還是老的辣,相較於幾位年輕戰將的興奮,老靖王卻是一身穩重,只見他擡眸看向凌風華,詢問孫子的意見。
衆人經老靖王的提醒,紛紛閉上了嘴,臉上的開心也盡數隱去,耐心等着凌風華最後的命令。
凌風華始終低頭看着京城附近的所有道路,對於新帝突然的決定,心中卻是懷着一絲狐疑,“近幾日大家都打起精神,尤其是巡夜的侍衛,不得有半點馬虎。新帝既然敢放出消息,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只怕這則消息只是一個幌子,故意引起咱們的重視,讓靖王軍終日緊繃着精神。待咱們都疲倦時,纔是新帝真正動手的時機,命人告知十三叔一聲,千萬守好城池,莫讓他人有可乘之機。”
“是。”
楚飛揚稍作停頓,待所有人消化了他話中的意思後,這才重新開口,“另外,咱們防範於未然,讓將士們打起精神,好好巡邏。”
“同時,咱們不能被新帝牽着鼻子走,不能因爲他掌握了天越所有百姓的性命便停止不前。唯有主動出擊,咱們才能一招制勝。”老王爺接着開口,老謀深算的模樣讓營帳內的所有人信服。
凌風華亦是點了點頭,擡起看向老王爺的雙目中含着肅穆認真之色,“父王說得對。大家靠近些,咱們將部署重新梳理一遍。”
一連幾日,兩軍均是相安無事,只是空氣中飄着的壓抑氣氛卻讓人大氣不敢出。
一連數日的大雪已經淹沒了人的膝蓋,除去巡邏的士兵,其餘人早上出操後便又縮回了營帳內,只因外面冰天雪地,着實是太冷了。
新帝肩披明黃色大氅,大氅內穿着五爪金龍龍袍,領着一衆武將踏上城樓上,看着眼前白雪皚皚的一片天地,而遠處的靖王軍營中卻鮮少有人看守巡邏,新帝的眼底浮上一抹譏笑,對身後的宋陽輕點了下頭。
宋陽看出主子的決心,眼中劃過一抹爲難之色,勸阻道:“皇上,您乃萬金之軀,豈能……”
一直手臂舉起,阻止了宋陽的勸阻之語,新帝半眯着雙眸,直盯着遠處顏色鮮明的靖王軍旗幟,冷聲道:“不必再多言,一切按照計劃進行。”
宋陽無奈地嚥下到嘴邊的話,只能點頭稱是。
夜幕降臨,在燈火的照明下,鵝毛大雪顯得異常漂亮,帶着妖異的絕美緩緩飄落地面。
憧憧暗影在夜色的掩護下極快地從城牆的偏門而出,朝着靖王軍的軍營奔去……
丑時,靖王軍營中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火光照亮了整個夜空,詭異地讓人心顫。
靖王軍營中那些已經歇下的將士被營帳外的濃煙薰醒,一個個尚未穿戴整齊便已驚慌失措地跑出了自己的營帳。
只是躲在一旁雪堆中的暗影卻在看到這些落荒而逃的將士時,紛紛潛到他們的身後,在他們還沒有鬧明白到底出了何事時,已出手開始了暗殺。
滾燙的鮮血噴灑在冰冷的雪地上,融化了白雪,卻又在瞬間凝結成了血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