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歌無奈地搖了搖頭，看納蘭明月騎馬還算過得去的，也就暗自放心了。
……
出征儀式，戰鼓擂擂，文武百官悉數到場。
慧妃由鳳歌擁着，哪裡見過這般神武的場面，身子又向鳳歌擠了擠。
納蘭明月則是歪着頭，不屑地看着天空，假裝不在意。
帝王在高高的看臺上俯視大軍，對着身邊的祭祀額首，示意可以開始了。
祭司理了理袖口，任狂風招展，大吼一聲，“告天，擊鼓——！！”頃刻間，天地彷彿有萬鼓齊鳴，撼天動地！
旌旗烈烈招展！風聲呼號，千軍萬馬在這一刻，散發出前所未有的壓迫！黑雲壓城城欲摧！
鼓聲震天，綿密如夏季落雨前滾動不絕的陣陣雷霆，令人感到彷彿一場洗劫天地的狂風暴雨將會來臨。所有人都覺得心臟幾乎要自喉嚨裡跳出來，偏偏又被無形的沉重壓力生生壓迫着！
納蘭明月從來沒有上過戰場，此刻不僅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怕，反而好像看到了千軍萬馬彙集於沙場之上，金戈鐵馬，一場鏖戰，轉眼爆發。只覺體內熱血沸騰，忍不住也要上陣殺敵！
而鳳歌也是眼神剛毅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想起了當年自己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看着千軍萬馬，還有血與火的戰場，胸中那股熾熱的熱血！幾乎破膛而出！那是他俾睨天下的時代！他現在馬上要去的，也是以生命爲籌碼的戰場！
鳳歌一身戎裝，白衣傾天下！俊美到可令天地失色！慧妃在他懷中，堪堪失神。
而此刻納蘭明月陶醉在這金戈鐵馬的世界中，眼前的小情小愛，小打小鬧，倒也不放在心上了。
三十萬大軍迎着晨風，大聲呼喊，“殺——殺——殺——”映着陽光，盔甲泛着森森寒光，肅殺壓迫感迎面而來！
鳳歌放下慧妃，穿過訓練有素的三十萬大軍，走上誓師臺，讓所有人都看清楚自己！
而場上的三十萬大軍，也目不轉睛地看着即將成爲他們主帥的寧王，那位月氏第一名將！
鳳歌端起酒碗，朗聲道：“北楚！這個馬背上的國家，仗着富足昌盛，礦物發達，就一直目中無人，先後侵犯周邊的小國，不顧盟友的誓約，即使是曾經一道上過戰場的至交，也蓄謀侵犯！實在不爲人道！今次竟然侵犯到我月氏的土地！一向以遠交近攻爲基準的北楚，竟然猖狂至此，放着周邊的離國不攻，反而千里迢迢進犯我月氏！實在是不將我寧王放在眼裡，不將皇上放在眼裡，更是不將我們月氏泱泱大國！各位衆將士放在眼裡！將士們！此去危險重重，我月氏曾徵北伐西，是何等的威武！而今面對北楚入侵敵寇，勢必要捍衛我月氏軍威，我鳳歌，與諸位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此次出征，我要明明白白地告訴世人——攻守易型了！寇可往，我亦可往！！”
說完，目光俾睨四方，丰神凜凜，“謹以此杯，向八方城，向在廣闊領土浴血奮戰的月氏將士致敬！”他高舉酒碗，目光灼灼：“本王先幹爲盡！”仰頭一飲而盡，喝罷將碗甩手擲到地上！
“願追隨王爺，軍威威武！”士兵們齊齊下跪，一個接一個對着誓師臺跪倒，擁護聲一浪蓋過一浪！響絕不窮！
鳳歌的表現已令所有軍人心折！
全場熱烈的歡呼聲和掌聲轟然響起，彷彿被風吹倒的麥浪！三十萬大軍整齊的一排接一排的跪下，無數個嗓音彙集成一片洪亮的迴音：“願追隨王爺，月氏威武！”
隨後，高臺上的帝王，看着自己以往最不重視的兒子，那般神武不凡，下了詔書，任命寧王爲此次出征的最高主帥！
兵部尚書李巖，從剛纔就看見鳳歌擁着自己的女兒，走上了擂擂戰場，眼中的欣喜，不言而喻！而原本應該享受最高待遇的幽國九公主，納蘭明月，則是騎着另一匹馬，跟在後面，心中更是舒暢，想不到自己身爲側妃的女兒，竟然如此受到寧王的重視！李巖手持左兵符，緩緩走到鳳歌的身前，將兵符交予他手上！左右兵符合爲一體！對他欣慰地一笑，附耳道，“寧將軍，今後若是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大可派人告訴老夫，老夫必當竭盡全力！”說完，與自己的女兒，慧妃，相視一笑！
隨後是繁瑣的祭祀神靈，這祈求神靈保佑戰勝的儀式，是軍隊中最重要的儀式，這種莊重的儀式，同時也是用來堅定將士的必勝信念！在這片大地上，無論是哪個國家，凡出動軍隊，必定要舉行大規模的祭祀儀式，屠宰牛羊祭獻先祖社稷，全體出征將士還要列隊，屠宰後的牲畜，還要在列隊左右轉一圈，號爲“殉陣”，並宣佈“不用命者斬之”。鳳歌親自將牲血淋在軍器上，號爲“釁”，象徵性的將作戰使用的旗號、戰鼓、金鐸、兵器等淋上一點牲血。淋過牲血的戰車放回庫中保存。祭祀結束後的牛羊煮熟了，分給將士們享用。
三十萬大軍撕咬着手中的牲畜，吃的津津有味，鳳歌平時十分儒雅，此刻也是不顧形象地大吃大喝！
納蘭明月吃雞腿本來就是這個樣子，此刻又有氣氛，也是顧不得形象，與各位將士痛飲！
而慧妃就不一樣的，看見這些個粗俗的男人，本來就面上不悅，如今看見自家王爺也是這個樣子，更是緊緊皺着眉頭。
吃飽喝足，鳳歌領命，朝着皇上深深一扣！隨後翻身上馬，額首笑道，“我們走！”
於是，三十萬大軍，擡着月氏的軍旗，大軍浩浩蕩蕩地開拔了……馬蹄聲、歡呼聲，幾乎震碎山河！
長空萬里，風雲翻涌着，旌旗獵獵。
千軍萬馬呼嘯而過，氣勢洶涌！
碧草黃土的疆場，已被血色染紅。斷肢殘骸凌亂散落，激戰的雙方殺紅了眼，已經顧不得腳下踩到的是敵軍還是己方兵卒屍體，只知道吶喊、廝殺……
繡有“寧”字的大慶戰旗上，濺滿了鮮血。
旗下黑馬亦浴血，鳳歌銀色鎧甲更被一層又一層的血跡覆蓋，一陣激戰過後，鳳歌在八方軍中的絕對權威再也無法動搖。
納蘭明月並沒有投入廝殺，而是冷靜地觀察着敵情，倒不是她不敢上前，只是鳳歌擔心她的安危，不讓她上戰場，說什麼，等過段時間，時機成熟了
，才能讓她好好發揮。
其實鳳歌說的也不無道理，雖然納蘭明月輕功了得，也懂得一些皮毛的武功，可是她畢竟從小嬌生慣養，只是知道紙上談兵，但是實際上並沒有作戰經驗，就這樣貿貿然上去，難免不會有生命安全。
而慧妃則一直是躲在五里外的軍營裡面。
外面的嘶喊聲叫她心寒，她膽小向來比較小，從來沒有見過什麼時候會同時死這麼多人，現在也只是躲在帳篷裡面，唉聲嘆氣，既做不了什麼，又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一會兒說口渴，一會兒說天兒熱，一會兒又喊着要吃梅子。
負責伺候她的小兵，頭大的簡直就快要爆炸了！
……
鳳歌朝着聯軍兵羣的最密集處，他用令旗輕輕一指，立即，恍若喚來了天上的雷霆，一隊八方騎兵閃電般直撲而去。
敵軍陣勢大亂！
軍事李巖滿意地看着那戰果，又揮動起了令旗。
這已經是第八次攻擊了。不知還有多少軍隊正趕過來等着與他們交戰。
一方是養精蓄銳、蓄勢待發的精銳之師，一方卻是傷痕累累、兵缺糧少的疲憊之旅……
萬馬奔騰，如無數道滾雷，讓大地也爲之顫慄驚吼。
縱使八方軍驍勇善戰，卻難敵潮水般永無休止襲來的聯盟大軍。鳳歌所帶領的一彪騎兵被聯軍騎師團團包圍。
昏天暗地，衝鋒廝殺。八方騎兵始終衝不破敵方的包圍陣勢。
明月見到鳳歌的時候，後者跪在戰場上，懷裡的李巖身中三十餘刀，已奄奄一息。
五十個騎兵盡皆戰死沙場，無一生還。
怎麼回事？
戰局怎麼會突然扭轉？！
一直以來，李巖都是八方城中公認最膽小、最怯懦、最畏縮的將官。卻正是這樣的他，拼着替鳳歌死挨三十餘刀，生生保鳳歌平安突圍！
看見納蘭明月，李巖艱難的開口：“娘娘……”
納蘭明月催，俯下身，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了。”
“娘娘……我們……會勝利吧……？”他咳出幾口血。
納蘭明月點點頭，神情凝重：“我們會贏的。”
李巖聲音漸漸低啞：“……看那幫兔崽子……誰還敢說……老子膽小……”
閉目，闔眼。再也……睜不開了。
鳳歌輕輕道：“你是最勇敢的。”
沒有人會說你膽小。
鳳歌心情激盪，闔目，鎖住即將奪眶的淚水。
納蘭明月的手死死握成拳頭，指甲嵌進掌心，生疼。
“鳳歌。”她開口，“站起來。”
“我們一定要勝利，否則怎對得起李巖，還有許許多多爲我們犧牲的將士。”
鳳歌仰起頭看着她，眼神是從未有過的疲憊。話語幽幽：“嗯！”
納蘭明月幾乎是馬上理解了鳳歌的心境。
八方軍孤立無援，他只能看着身邊戰友一個接一個凋零犧牲，然後在一場註定要失敗的戰爭中奮戰，直到最後死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