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被肖竣牽着登上了山頂,眼前的景色令她震撼。
黑夜的深邃映襯着星空的璀璨;昏黃的路燈點亮蜿蜒的山路,襄裹在鬱鬱蔥蔥的密林中,宛如晶亮的琥珀;山腳下,遊樂園裡的燈已全部被點亮,人們歡快的嬉鬧,彷彿是一個夢幻的城堡,瀰漫着歡樂的笑聲。
夏至被這樣的景色深深吸引,她平生第一次見到這麼美的地方,這樣的意境是她最喜歡的。
肖竣轉頭看着夏至,低聲問:“喜歡嗎?”
“喜歡!”夏至輕聲回答,眼裡蘊含着淚水,沒有轉頭,不想讓他看到她眼睛。
“如果你喜歡,以後我們可以經常過來,只要你願意。”肖竣看向前方,輕聲的說着。
夏至閉上眼,她多想大聲的告訴他“她願意”,可是她不能,悲傷猶如黑夜,在周身蔓延。
良久,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只那樣靜靜的站在,看着夜空,刻意迴避彼此的眼神,像是怕被揭開傷疤,刺痛那些敏感的東西,小心的躲避着。
直到遠處有煙花綻放,寧靜終於被打破,那一抹抹豔麗在空中爆裂,如無數的流星劃過,絢爛奪目,衝擊着視覺和感知,讓眼前的一切宛如夢境。
肖竣看向身邊的夏至。夜深了,空氣有些許微涼,她單薄的身體在風中微微顫抖。他將自己的外衣脫下,輕輕披到夏至的身上,將她擁入懷中。
夏至沒有抗拒,此刻的她比任何時候都向往他的懷抱。長久以來的病症讓她本不敢奢求太多,但此刻她願意放掉所有包袱,任由慾望在心中蔓延。
肖竣將下巴抵在夏至的頭上,在煙花灑下的同時,一點點將她擁緊,“夏至,回來吧,回到我身邊!不管你之前爲什麼離開,不管你經歷過什麼,我都不在乎,只要你願意回來。”此刻的肖竣已不復往日的沉穩霸氣,語氣中盡是妥協與退讓。“夏至,我真的很想你!”
擡頭,對上他的眼睛,那裡有無盡的眷戀與期盼,夏至的心瞬間融化,所有的防線都被擊的潰不成軍。肖竣的話點燃了她所有的情愫,那曾被她狠狠壓抑的愛情放肆地浮上心頭。她總是騙自己可以放棄,可以忘記,但愛上一個人,不管表面上裝成什麼樣子都沒有用,只他一句話,就徹底折服。
轉身,手臂輕輕環住他的腰際,將臉深深埋進他的懷裡,在他胸口最近的位置,感受着他的心跳,他的體溫,證明他真的來過她的世界,成爲過她的愛情。
記得有人曾說過:老天最是會折磨人,它總是會不懷好意地將最美好的東西展示給你,讓你中意垂涎到瞧不起其他所有,再把它收回,告訴你:“別做夢了,其實這跟你都沒關係都沒有。“
夏至想:這也許就是老天爺對她的懲罰,越是無法得到,越要將他的好一點點展示在她面前,讓她無權保留,卻又割捨不下。
依偎在他懷裡,夏至輕柔出聲:“肖竣,謝謝你!謝謝你心裡還有我的位置,謝謝你還願意讓我回到你身邊。遇見你是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情。愛上你是我這一輩子最最難忘的事情,你永遠是我獨一無二的愛情。”
再次擡頭看向眼前這個高大帥氣的男人,他的眼角有淚流下,刺痛着她的神經。輕撫他的臉頰,指尖摩挲着他的眉眼,“她愛他,但卻不能擁有。既然今生無緣再愛,那就把最美好的東西留下,至少在回憶的時候沒有那麼多遺憾。”夏至想着,踮起腳,將脣深深印到他的脣上,讓美好在心中定格。
加繆曾說過,“愛,可燃燒,或存在,但不會兩者並存。”這次她無法再對自己撒謊,即使坦白可能會讓她的愛不復存在,但至少可以在這一刻徹底燃盡,做個永久的了斷。
他們緊緊相擁在一起,脣與脣的碰撞,擊潰了所有的情緒。良久,慢慢的將他推開,將眼淚和傷痛狠狠埋下。
“肖竣,對不起!請原諒我不能再繼續愛你,我已經不是原來的夏至,現在的我已經失去了愛與被愛的權力。”默默轉身,將自己抽離他的懷抱。
“夏至!”肖竣緊緊攥住夏至的手。
“能告訴我到底是爲什麼嗎?”肖竣的聲音裡摻雜了太多的痛苦和隱忍。
沒有回頭,夏至的聲音已經變得冰冷。
“我是epilepsy患者(因爲病的中文名稱容易被鎖掉,所以用英文代替,請大家見諒。)我們不合適。”終於對他說出了深藏心底的秘密。
開口是需要勇氣的,一種承擔後果的勇氣,縱使這一刻在心中演繹過無數次,但當她真的要在他的面前一點點撕開護甲,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時依然疼痛的難以附加。悲傷與痛苦凝成火焰,燃燒着她的心,讓她焦灼不堪。
夏至的話令肖竣震驚,“epilepsy”是人們口中的“羊癇風”嗎?這怎麼可能?她那麼優秀,超乎尋常的優秀,根本不像患有那樣病症的人。
“這不可能,夏至,你在騙我的對不對?一定還有別的原因,你是想拿這個當藉口敷衍我嗎?”看着眼前背對着自己的女孩,他實在無法相信他聽到的。
夏至心裡苦笑,是啊!沒有人會相信,連她自己都不願意相信。她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戰勝一切,卻唯獨不能戰勝命運,她的病就是她的軟肋,即便是她再優秀,也無法改變人們對這個病的認知,她終究是別人眼中的另類。沒有人願意接受,肖竣也一樣。
“肖竣,我沒有騙你。現在的我依舊沒有脫離藥物的控制,病症隨時可能發作,我不想你見到我發病的樣子,而且這個病會遺傳,我給不了你想要的,你值得更好的!忘了我吧!”夏至第一次在人前示弱,她的倔強終究抵不過現實。”
情緒已然低落的極點,周身的力氣都在渙散,身體漸漸開始不受控制,她必須離開,離開她最愛的男人。夏至彷彿用盡了洪荒之力,抽出手,緩緩向山下走去,留下不知所措的肖竣。
四周漆黑一片,冰冷無比,孤單和傷痛瀰漫全身。沒有回頭,沒有遲疑,即便是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夏至依然仰起頭,堅強的向前走去。她不想讓肖竣看到自己的落魄,無論如何,她都要維持着自己的驕傲,即便無法獲得愛情,也要守住最後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