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溫煦的陽光照耀進來,一點點光線就讓躺在牀上睡着的江曉曉,漸漸醒了過來。
過了好一會兒,意識才漸漸回到大腦,九世的記憶,猶如電影片段似的,快速在她腦海中一幕幕放映——
她是江家祖師驅魔人,從來冷心冷情,那一世她名叫江素素,以驅魔拯救蒼生爲己任,一路斬殺邪魔無數,直到碰到了白龍。
她碰到白龍時那日,他化成龍形,受傷的趴伏在河邊,鮮血直流,他的鱗片好多都脫落在岸邊,還沾着血漬。
讓人見了着實不忍,彷彿就快奄奄一息。
但她對妖怪邪魔通常冷心冷情,如果不是看在他奄奄一息的份上,她二話不說會除去他,而現在即使她不動手,他也活不多了多久了。
這倒讓她鬆了警惕。
正好她剛剛收服了幾條惡鬼,也法力還待恢復,便在這附近燒起了火堆,萬一這白龍傷口好了還想爲禍人間,她就必須將他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所以,在這附近休息能夠時時刻刻注意白龍的動靜。
火堆燒起來了,她得以取暖,久而久之,肚子便有些空了,怎麼說她也是人類的身軀,便不得不起身去找一些可以填飽肚子的食物。
半個時辰後,她回來後摘了一些水果和素食,準備放在鍋裡煮湯,勉強充飢即可。
然而回來後,她卻看不見那條白龍了,手上的水果和素食落了一地,她皺緊了眉,該死,那條白龍跑哪裡去了?
趁着去找食物逃跑了?
果然,這些妖怪邪魔都是狡猾的。
都怪她太過掉以輕心,才讓那受傷的白龍逃走,說不定就是爲了躲避她的追殺,才裝作奄奄一息,瞞天過海!
她在周圍四處搜尋了一遍,正打算死心回去,就聽到了一些異動。
她便沿着聲音走了過去,只見那兒一個小孩被淹在了水裡,撲騰着呼救,眼看就要沉下去了。
她正要上前施救,然後看到撲通一聲巨大的水花濺起,河岸上跳下一隻白龍的身影,她怔了怔。
沒過一會兒,白龍便纏着一個小孩的身影緩緩從河裡浮出來,身上沾溼了點點水光,耀眼無比。
將那孩子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岸邊,白龍耗盡力氣,猛然摔倒在地,一動不動。
似乎,已經死了。
她皺了皺眉,看到這一幕,她不能說不震驚,妖怪邪魔也會爲一個人類拋棄生命嗎?
他明明有機會逃跑,卻選擇放棄生命去救一個小孩。
那小孩片刻之後,咳了幾口水出來,才悠悠轉醒,蒼白的臉色漸漸恢復了血色。
小孩醒過來後,好不容易平靜下情緒,便環視了周圍,看見了她和白龍,本能地朝着她跑來,“姐姐,是你救得我嗎?”
她瞥了他一眼,然後搖了搖頭,言簡意賅地實話實說,“不是,是那條白龍。”
只見這小孩害怕地瞥了一眼那白龍,恐懼地更加遠離了他,揪着她的衣角說,“那是怪物,姐姐怎麼可能是它救了我?”
聽罷,她若有所思地望向了那條將死的白龍,確實,之前她也是這麼想的,怪物怎麼可能救人類?
可是事實卻顛覆她的想法,白龍確實救了人類這個小孩,毋庸置疑,她親眼看見的。
“你回去吧,以後別再來河邊貪玩。”她淡淡說了一句。
小孩似乎還想親近她,只不過很聽她的話,便笑着道:“神仙姐姐,謝謝你救了我。”
話音剛落,小孩便無憂無慮地離開了她的視線。
那小孩離開後,她便緩緩靠近了那條白龍,走到白龍身旁時,蹲下來身子,仔細查看了他的傷口,看上去像是被同類妖怪咬傷的。
妖怪邪魔互相殘殺,是很常見的事,不足爲奇。
“你快死了。”她沒什麼情緒的這麼說,即使他救了人類,她也顯然沒打算救他。
邪魔妖道就是邪魔妖道,必須要斬草除根。
而白龍緩緩睜開了黯淡無光的眸,那雙眸子泛着琉璃般的紫色光輝,漂亮得萬物失了顏色。
她怔了怔,然後聽到他溫暖低啞的聲音說,“我喜歡這裡,是個不錯的葬身之地。”
有人能夠這麼坦然的面對生死嗎?
她疑惑了,然後卻不動聲色地觀察他,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爲什麼救那個人類的小孩?”
白龍說一句話彷彿需要很長的休息時間,才能緩過氣,也是,他快死了。
良久,他才斷斷續續的低喃,“死前能有點價值,就足夠了。”
她眯起了眸子,彷彿在琢磨着他話裡的意思,這隻白龍的想法比起其他邪門歪道似乎有些不同,她問,“那你死後,有什麼願望?”
她,或許有興趣滿足他,畢竟救了個人類也算積了功德。
“我想看看日落……以往每日看着卻覺得再尋常不過,可是今日卻特別想看……”白龍聲音越來越虛弱。
她起身沒有理會他,轉身就打算離開,可是在走了幾步之後,頓住了步伐。
她往回走去,將奄奄一息的白龍收入她的紅玉血魄之中,淡道:“就滿足你這一個願望。”
算她,今日心情不錯。
……
山頂之上,夕陽西下。
暮色暗淡,殘陽如血,河邊上如鑲金邊的落日,此時正圓,光芒四射,刺人眼膜如夢似幻,最後一絲殘陽打在地上與暗淡黃的沙漠融爲一體,金光璀璨,吞天沃日。
她坐在了山頂之上,而她讓白龍靠在了她的腿上,他才緩緩轉頭望着那片奪目耀眼的落日,紫眸平靜安謐,彷彿一點也不像將死之人。
她望着這麼不在意生死的白龍,頓時萌生了一種奇怪的念頭,如果讓他活着,她倒想看看一隻妖魔,是不是這樣與世無爭、雲淡風輕的性格?
這樣的念頭逐漸佔據了她,第一次有了一絲好奇,對一隻白龍。
夕陽快落下那刻,照耀在他們身上彷彿渡了一層金光,她低頭望着白龍,白龍也收回了視線,就這麼望着她。
兩人四目相對,她再次陳述了一個事實,面無表情地說,“你即將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