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沃先甩東西后踢人的動作做的行雲流水,彷彿已經在心中演練了千百遍一般。她眼疾手快的拽住自己正要跟着殷月牙跳下去的傻弟弟,再一揮手,玉鮫毯便穩穩往萬象宮而去。
“姐姐,你夠了,就算你不待見月牙,也犯不着這麼對她,她纔多大,你怎麼下的去手?”上官瑞心一臉苦相,他後背上的衣領被鳳沃拽住,雙手雙腳使勁的在空氣中揮舞着,極力想要掙脫鳳沃的束縛。
鳳沃看着上官瑞心的舉動,心中也着實無奈。她想跟九九解釋,那殷月牙實際上是魔族大小姐,魔主之女,魔族屠殺了上官族上上下下數百條人命,他們和魔族之間,相隔的是一片血海深仇,是絕無可能有情誼的。她不希望九九長大知曉此事後,會難以接受昔日故友竟是仇人之女的事實,她只能趁九九和殷月牙還未熟識,把這段往來掐滅。
“姐姐,你快放開我,這麼高的地方,月牙猝不及防被踢下去,要是摔傷了可怎麼辦?”上官瑞心急的聲音裡都帶了濃濃的哭腔,那個善良又熱心腸的妹妹千萬不要摔出什麼事情來,要是月牙不好心給他送藥的話,或許姐姐就不會動腳把人踢下去。這一切都是他臉上的幾道破口害的,月牙實在無辜,他得趕緊想個辦法跑回去救人。
鳳沃手掌依舊死死拽住上官瑞心的衣領,沒有絲毫鬆手的打算。她是最看不得九九難過的,而且還是爲了一個居心否測的小魔女難過,實在太不值當了。早在多年前,她便已經吩咐雲揚,要把遼城覆滅的事情死死捂住,不準泄露給九九知曉,是以九九至今還不知道上官家早已不復存在的事情。
她此刻有多想挑明殷月牙的身份,好讓九九不再爲對方白白操心。可她不敢,不敢把這些事說出口。當年上官夫婦枉死給她太過刻骨的疼痛,九九才十三歲,她怎麼忍心讓他把她嘗過的痛苦再重新嘗一遍。更何況,上官夫婦是九九的親生父母,血濃於水的親情到底是割捨不掉的。九九隻會比她更爲難過......
“姐姐,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講話,我要你放開我。”上官瑞心吼叫的太過用力,聲音裡免不了帶了些嘶啞。他眼眶發紅,顯然是快要急哭了。月牙妹妹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摔到了哪裡了,還能不能爬起來了。
鳳沃默不作聲,心中有一大堆話堵着喉嚨卻不能也不想去說。她想把上官瑞心抱在懷裡安慰一番,可九九的情緒明顯不願配合,只心心念念想着那個魔女殷月牙。
上官瑞心終於忍受不住鳳沃的沉默了,轉身極其委屈的看了鳳沃一眼,再看看自己被鳳沃死死拽住的後背衣領。當下毫不猶豫的雙臂一擡,迅速把自己破破爛爛的外袍脫下,掙脫了鳳沃的束縛。
上官瑞心心中一喜,他總算從姐姐手裡逃脫了。上官瑞心二話不說就準備跳下玉鮫毯,可還沒等他走到玉鮫毯邊緣,自己的右腿腳腕上突然傳來一陣冰冰涼涼的寒
意。他心中頓生不祥的預感,忍不住往自己腿上看了一眼。這一看之下,上官瑞心氣的差點暴走。他許久未見的姐姐,現在居然拿了一根鐵索來鎖住他的腿。
鳳沃默默把流雲索的另一端在自己寬大的手上纏了幾圈,另一隻手在上頭試了試力氣,確保自己能鎖住另一端的上官瑞心。她並不後悔自己的作爲,就算重來一次,她也會果斷這樣做。這些年來,九九的小日子過的太閒散了。大院裡的弟子和萬象宮裡的師兄弟師姐妹都因着他是九公子而寵着他遷就着他,才讓九九養成今天這副天真善良的模樣。最爲讓她頭疼的是,九九身爲一個如假包換的男孩子,身上卻無半點陽剛之氣,就連魔女殷月牙都比九九更像一個男孩兒。她得對九九再狠心一些,不能再因爲疼愛便處處遷就寵溺。
“姐姐,你就可憐可憐月牙吧。要是月牙此時摔暈了,又遇到賊人路過,她一個小女孩兒該有多危險,姐姐,你就放我去看看,好嗎?”上官瑞心苦巴巴的放輕了自己的語調,眼神可憐兮兮的看着鳳沃,湊近自家姐姐開始軟磨硬泡。
鳳沃坦坦蕩蕩接收着九九哀求的目光,在對方一臉期待的表情中依然堅定的搖了搖腦袋。九九別想了,她是絕不會放任九九去找殷月牙。她心裡比誰都清楚,她方纔那一腳對殷月牙的實際傷害並不大,而殷月牙也絕不可能會出事。
魔族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不會孤身一人不帶任何護衛闖南域,就算殷月牙自己無所謂護衛的事情,殷南續也不會坐視不管,放自己的寶貝女兒在南域闖蕩。再者說,以她方纔對殷月牙修爲的觀察,就這麼點高度,殷月牙三兩下就能搞定,哪裡輪得到九九這傻小子爲她操心。
上官瑞心看到鳳沃搖頭,徹底的絕望了,她的姐姐,真的如此狠心絕情了麼?旁人的性命於她而言,不過是不相干的事情罷了。變了,全變了,他的姐姐變得面目全非了。
上官瑞心大概知曉了鳳沃不可能會輕易放了她,乾脆快走幾步走到鳳沃面前。鐵索因着上官瑞心大幅度的動作而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彷彿在低低啜泣抽噎。
上官瑞心小臉乾淨清秀,他站到鳳沃面前,目光毫不避諱的緊盯着鳳沃俊逸的男子面容,肅然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姐姐,幾年沒見,你變了!”勸將不如激將,他軟硬兼施軟磨硬泡都沒什麼用處,只得自己換了個說法。
鳳沃臉色突然一皺,有種想一巴掌抽到上官瑞心腦袋上把對方抽醒的衝動。她手指毫不猶豫的掐住上官瑞心嬌嫩嫩的耳朵,惡狠狠罵道:“你個混小子,居然敢爲了外頭一個小姑娘跟你姐姐我大吼大叫,你眼裡還有沒有我了?”這個小屁孩子,居然還懷疑起她是不是他的姐姐,她再不教訓可怎麼得了。
鳳沃好不容易把爪子從上官瑞心耳朵上挪開,上官瑞心這才委屈的揉搓着被捏的紅彤彤的耳朵,據理力爭道:“我這是在爲月牙的安
危捉急,那麼小的一個孩子,才十歲左右,她就知道跟我說謝謝,知道拿藥給我抹傷口,甚至,姐姐說把人家踢下去就踢下去,我可有指責過姐姐半句?”
鳳沃實誠的搖了搖頭,九九方纔鬧得確實有點過火,可卻沒有胡亂攀咬,看得出平日裡的修養極好。縱然她是真的有把殷月牙踢下玉鮫毯,可九九由始至終都沒有指責過她的不是。
上官瑞心臉上的表情又有了焦急之色,他接着道:“我只想去看看月牙有沒有摔傷,連這點小事情姐姐都不許。你從前會可憐雲凡,會可憐貧民窟裡的貧民和牆角街邊的乞丐兒,可現在呢,那是一條人命,你卻視它如草芥,擡擡腳就丟棄了。”
上官瑞心越說越氣,左腳狠狠地在綁着右腳腳腕的鐵索上狠狠的踩上幾腳,像是在泄憤般。
“姐姐,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到底讓不讓我去?”他一想到殷月牙此刻可能面對的處境,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是好受的。
“我說不許去,就是不許去。”鳳沃斬釘截鐵的衝着上官瑞心喝道。
她也怒了,殷月牙是個什麼出身的東西,她就算要可憐也做不到去可憐魔族中人。她不把殷月牙關起來留待做來日復仇時的籌碼已是仁至義盡,哪裡還會去在意殷月牙的安危。再說了,殷月牙和雲凡是可以拿來作對比的?
鳳沃悠悠哀嘆,九九這孩子,太過仁慈心善,還有着一副比女孩兒還要柔軟上幾分的菩薩心腸。現如今若上官家還在,上官夫婦還在,那麼九九這種愛己及人的性子自然是好的。可是,上官家已然覆滅,上官夫婦早已身隕在赤魔門的屠刀下。曾經上官家數百族人,而今就只剩下上官瑞心和上官宋心了。這樣的情況下,九九不應該太過柔弱的。
上官瑞心氣的脖子都耿住了,他大口大口的倒吸着涼氣,不可置信的看着鳳沃。他都說了這麼多,姐姐還是鐵石心腸的拒絕了他,這些年,姐姐在外都歷經了什麼,不僅僅是外貌上從女子化身爲男子,甚至連一顆心都變得冷硬起來。
一直靜默的躺在一旁睡覺的凡音塵終於坐不住了,它抖了抖炸毛的身子,把上官瑞心從鳳沃跟前擠開,擠的遠遠的。它並不知殷月牙的身份,但它心中明鏡似的,不管殷月牙如何,主上看不舒服把人踢下去便是踢下去了,要不然留着一個礙眼的人在自己的地盤上該有多鬧心。
再說了,殷月牙說讓主上幫她,主上又憑什麼要聽殷月牙的話乖乖照做。就因爲殷月牙年紀小的緣故?那未免也太天真了,萬象宮裡那麼多年紀比殷月牙還小的,就算主上要照顧也輪不到殷月牙.
姐弟倆相顧對視默默無言,良久後,上官瑞心像是終於妥協了般,一屁股坐到了玉鮫毯上,雙眼無神愣愣看着某處不知名的地方。他如今十分懷疑,自己面前這個姐姐極有可能是被掉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