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暗,兩人對峙。
快手劉和快手盧的交鋒已經綿延百年了,從前清開始,延續四代。
在今日,兩大家族的傳人再度對上。
現在正是晚飯時間,教學樓後的小公園倒是也安靜,沒有旁人。秋風吹來,落葉卷席,兩人對面相視。
羅四兩把右手背在身後,手指間夾着一枚硬幣,手在微微顫着,有些疼。
從力度和速度的角度來說,快手盧是比不過快手劉的,所以羅四兩剛剛接下這枚硬幣也還是有些勉強的,誰讓人家家裡是練飛鏢出身的呢。
羅四兩把指間的硬幣移到掌中心,然後鬆了鬆手指,緩解一下僵硬和疼痛,他看着劉明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劉明看着羅四兩的眼睛,露出了一點笑意,同時還有戰意,他說:“你身上的每一處地方都在說你並不是凡人,其實我早該猜到的,可惜還是晚了一點。”
羅四兩微微眯起眼睛:“現在也不晚。”
身上技藝不俗的人總是有共性的,羅四兩在初見劉明和唐易思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兩個人絕不簡單,羅四兩能看出來他們的不凡來,人家自然也能看出他的來。
劉明眼中戰意沸騰,正欲說話,卻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他眸子微微動了動,然後再度看向羅四兩,神色有些驚異:“你來自吳州?羅四兩……你姓羅,還叫羅四兩,吳州戲法羅?”
羅四兩皺眉。
劉明有些吃驚,他道:“好哇,居然是戲法羅,還是快手盧,神也是你,鬼也是你,真是有意思了,你居然有雙重身份。”
羅四兩搖頭不解:“什麼吳州戲法羅?我還滄州王榮耀呢。”
劉明一愣:“什麼榮耀。”
羅四兩再搖頭:“沒什麼?”
劉明懷疑問道:“你不是戲法羅?”
羅四兩反問:“你覺得有那麼巧嗎?就我師父跟立子行那不共戴天的仇怨,我可能會是戲法羅嗎?”
劉明遲疑了起來:“也是,老羅爺是出了名的剛直不阿,想來也不可能讓自己孫子去跟盧光耀學藝。再說,羅家小爺一直不願意學藝,這也是衆所共知的,看來真是巧合了。”
羅四兩微微頷首。
羅四兩不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身份,只是現在還不合適,雖然他打敗了那些跟盧光耀有舊怨的戲法師們,但他並沒有消除立子行對快手盧的敵視,所以現在不適合暴露他的身份。
一旦他的身份暴露了,那會出大事情的,因爲有些事情快手盧可以承擔,但戲法羅卻不能。
等羅四兩幫單義堂徹底平反,把盧光耀變成英雄之後,他當年那些事情就都能說得通了,盧光耀也就不會成爲立子行公敵了,他反而會成爲英雄,到那時,纔是羅四兩公佈自己身份的最佳時機。
其實這條路纔是羅四兩幫快手盧家族正名的一條大道,也是趙嚴軍說他並不是沒有別的路可以走的原因,羅四兩有很多路可以走,可他還是選擇了最卑鄙的那一條捷徑。
……
劉明也把戲法羅的事情拋諸腦後,他看着羅四兩,戰意沸騰道:“你答應過我的,鬥藝之後,我們必有一戰,今日我們就分個高下吧
羅四兩皺眉想了想,問道:“你確定要現在跟我比?”
“不然呢?”劉明問羅四兩,此刻,他的戰意已經迸發了,身上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恨不得立刻跟羅四兩一較高下。
羅四兩有些遲疑道:“比試是沒什麼問題,只是我接下來還要跟趙嚴軍鬥一場,我現在也在調整狀態。前兩日又跟他們大戰了一場,現在的狀態也沒完全恢復過來啊……這……”
不等羅四兩說完,劉明直接一擺手,大方道:“好,那我就等你跟趙嚴軍對戰完了,我再來向你挑戰。我要贏得堂堂正正,不會佔你半點便宜。告辭。”
說罷,劉明轉身就走,大步流星。
羅四兩有些目瞪口呆,這小子這麼好糊弄?還不用他多費口舌,這小子就主動幫他補上話裡未盡之意,然後還立馬就走了,這麼貼心啊?真是個耿直的男人,跟自己爺爺都有的一拼。
羅四兩憋着笑,回到了寢室休息。說實話,那天跟那麼多高手對戰,的確牽扯了他不少精力,但是休息了兩天之後,他的身體也差不多恢復過來了,雖然沒到巔峰,但是也差不多了。至於跟趙嚴軍比的那一場,羅四兩還真沒怎麼上心,現在的趙嚴軍跟他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二者完全沒有可比性。
接下來的幾日,羅四兩每日清晨都會練習手法,小玻璃球和橡皮還是停留在離手腕處兩釐米的地方,始終無法上去,這短短的兩釐米彷彿就是一道天塹,不管他怎麼努力,他都無法跨越,也無法將自己的手法徹底推向完美。
羅四兩也不禁有些氣餒。
……
京西,趙家。
“你瘋了吧,是不是我怎麼說你都不聽了?您就算不爲您的身體考慮,也要爲我們這些小輩考慮吧?你這麼做,你讓我們怎麼辦?”
“砰。”一聲門砸,衝出來一個氣呼呼的人。
莫一鳴剛到趙家,就見到了這樣一幕,他當時就是一愣,對衝出來的那人問道:“哎,嘉林,怎麼……”
莫一鳴一句話沒問完,那人就怒氣衝衝從莫一鳴身邊而過,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莫一鳴納悶不已,剛出來的那人叫趙嘉林,是趙嚴軍的親兒子。
怎麼回事?
怎麼發這麼大的火?
莫一鳴帶着疑惑敲門,門虛掩着。他敲了門也沒人應他,他只能自己推門進去。
客廳燈沒開,光線很暗,只有窗戶口薄紗窗簾透出朦朧的光。
客廳中間陰暗處的地上癱坐着一個垂着頭的人。
莫一鳴使勁看了一眼,才發現是趙嚴軍,他當時就大吃一驚,趕緊上前蹲下詢問:“怎麼了,趙老,這是怎麼了?”
趙嚴軍垂頭不答,只是喘着粗氣。
莫一鳴趕緊扶着趙嚴軍的肩膀,試圖扶他起來,可他卻發現趙嚴軍渾身癱軟,根本用不上力氣。莫一鳴心中更是吃驚,明明前幾天趙老的身體還是很健碩的,怎麼現在就變成這樣了,他緊張問道:“趙老,您是不是病了,我送您去醫院吧。”
趙嚴軍這才緩緩擡起頭,他臉上全是汗水,身上也被汗水浸溼了,嘴脣發着白,可能是因爲脫水也可能是因爲難受,他渾身都虛脫了,可他的眼睛卻還閃着異常興奮的光芒,他的聲音已經嘶啞了,他啞着喉嚨說:“我沒事,我很好,呵呵……再沒有比現在更好的了,我彷彿在一瞬間回到了年輕時候。”
莫一鳴心中頓時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