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村長開始帶着村裡幾個管事的人,拿着尺子丈量西山,由於西山面積之大,再加上古代測量技術有限,只能按着尺寸累加,所以足足用了三天的時間,纔將整塊西山丈量出準確的畝數,原來不是裴子慧步量的六百畝,而是六百六十畝。
待到了第四天,村長又帶着人將靠着小河一側的兩百六十畝標出了地界,又在村裡開出了購買荒山的證明文書,只待裴二拿着這些東西到縣裡交錢,寫了地契證明,蓋上縣太爺的大印,這事也就算成了。
事情進展到這一步的時候,本來村裡那些將信將疑的村民們終於一片譁然,各種猜測及流言蜚語也是愈演愈烈。有的說裴二的閨女靠上了縣太爺,這想買多少田還不是隨便,想花多少銀子還不是像拿自己家的一樣。有的則說看來瞎婆婆有寶貝是真的,這自從裴二認了瞎婆婆爲乾孃,這日子真是一日好似一日了。
偶爾有那麼幾個正直的人則說:裴二不是那樣的人,他家不是在釀醋嗎?興許是釀醋賺的銀子。
如此這樣,那些持反對意見的人,則抻着大脖筋瞪着眼睛說:他家那醋能值幾個錢,他得釀多少年醋才能賺到二百多兩。
如此洶涌的風言風語,自是會傳進裴二一家耳中。相比以前來說,他們已經淡定了許多。倒是裴玉再也坐不住了,繃着一張臉就去了裴二家,坐在炕上,非要讓裴二說了這錢是從哪裡來的,直到裴二將借周大川三百兩的事情說了出來,裴玉才大驚失色地瞪了眼睛,指着裴二就嚷道:“你,你小子竟然這麼大的膽子,一借就是三百兩,你可怎麼還?”
本來裴二並不想告訴他。怕的就是他爲此擔心,如今他硬是逼着裴二說出來,裴二也只好陪着笑臉道:“爹,您莫擔心,我心裡有數,定是能還上的。”
裴玉卻沒那麼輕鬆,他急得直拍手,忍着怒氣說道:“咱們村裡那麼多戶人家,那麼多人家的田不夠用,可誰也沒想着去買西山。一兩銀子一畝?你是不是腦袋生鏽了。那可是一塊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你買來幹啥?若是那裡地塊好,能長出好莊稼,咱們這蘭家溝裡那麼多人,祖祖輩輩住了好幾代了。能沒有人動手買嗎?還輪得到你嗎?”他揹着手在屋內轉了一圈,冷着臉說道:“要我說,趁現在還沒去縣裡交錢,你趕緊找村長把那地退了去,雖說是折騰了村長他們好幾天,但那畢竟是咱們本村的人。若是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就找村長他們來家裡吃頓飯。”
“爹!”裴二趕緊上前勸道:“我是誠心要買那山頭的,不但這兩百六十畝要買,待以後賺了錢。整個西山那六百六十畝都要買下來的。”
“啥?”裴玉簡直就像被雷擊了一樣,有那麼一瞬間整個人都僵住了。過了好半晌,他才皺着一張臉,沒好氣地問道:“老二啊,老二。你這到底是要幹啥?你可不是小孩子了,你現在是幾個孩子的爹,你得養活他們吃飯,借了這麼多錢買那麼一塊破地,到時候啥也種不出來,難道你一脖子吊死?”
裴二見裴玉越說火氣越大,趕緊扶着他坐下,軟聲勸道:“爹,我就是因爲知道我是幾個孩子的爹,責任重大。所以我不得不想辦法把這個家扛起來。您瞧瞧現在我家裡的情況,拋卻慧兒這個閨女就先不說了,她是女兒身,等她出嫁的時候,我家境不好少出一點嫁妝就是。可這幾個兒子呢?去年秋天生了個小的,再加上楚牧,只說兒子就四個了,先不說這四個兒子長大了娶媳婦要花多少錢,就說他們現在,我真是不甘心讓我的孩子們,也像我一樣過着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所以我得想着如何發家致富才行,讓他們想讀書的都去讀,不想讀書的也能過上不缺衣少食的日子。總之,我並不想着家裡會如何大富大貴,但是我做爲幾個孩子的爹,我得讓他們過好,讓他們吃飽穿暖。”
聲情並茂的一番話,說得裴玉很是動容,他再開口時,語氣已經緩和了許多。他拍了拍裴二的肩膀,嘆道:“爹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這樣做太冒險,不說別的,你這一條手臂的人,怎麼去幹那麼多活?就西山的那些樹根,夠你挖幾年的了!”
“爹,您放心。”裴二很鄭重地說道:“這件事我已經反反覆覆地想過很多遍了,並不是腦袋一熱的魯莽行事,挖樹根確實是一個很大的難題,但是挖樹根的同時,也相當於翻了一遍土地,而且種莊稼也用不了太深的土層,所以比較深的樹根不去管它就行了。爹,您是知道我的,當年仕途之路誌在滿胸,哪知道命運多舛,竟讓我失了這條寫字的手臂,您知道我有多不甘心嗎?現在您就讓我放手的拼一把吧,不管是輸是贏,我也好甘心。若是贏了,全家得福,連帶您和娘也能跟着沾光,若是輸了,我也絕對不會拖累任何人的。”
裴玉沒有再說話,低着頭,揹着手默默地走了,走到門口時,他停住腳步,沒回頭地說道:“咱家沒有別的幫你,我那還有一頭耕牛,你要是用,就去牽吧!”
“噯!知道了爹。”裴二滿心高興地答着。
說服了父親裴玉,也就等於攔住了所有裴家想阻止他的人。
裴逸華聽到了這個消息,也特地從丁家窯跑了回來,想勸勸裴二,卻被葉氏攔住了,她撇着嘴說裴逸華:“我說大丫頭,你怎麼就那麼經不事兒呢?你勸什麼勸,他裴二買地和你姓丁的有什麼關係?”
“娘!”裴逸華說:“瞧您說的,那可是我親二哥,我能眼看着他往坑裡掉嗎?再說了,我一直覺得我二嫂的人好,將來不會給兒媳婦受氣,還打算將我們家小麥許給子墨或子唐呢!”
“啥?”葉氏當時就翻了白眼,瞪着她說道:“天底下有你這樣當孃的嗎?要給閨女找婆家,不說找個門檻高的,也要找個門當戶對的,老二家和你們丁家有得比嗎?要說以前老二那可是一畝地都沒有,整天弄那些編葦蓆、釀醋的事兒,你覺得那能頂飯吃嗎?要說過日子,那除了耕就是讀,拋卻了這兩樣還能有啥指望?倒是也有那經商發家的,但終是少數,也終是沒有那耕讀人家被人看着重視。”她撇了撇嘴繼續道:“要說以前,把你們家小麥許給子墨或子唐我就覺得不行,現在老二那邊欠了人家幾百兩的外債,依我看更是不行了。這事啊,你還是收回頭,另做別的打算吧!”
裴逸華有些怏怏不樂地說道:“娘,您也不能就把二哥一碗水看到底了,興許人家就真的發家致富起來了,若是等人家富了,我再和二哥二嫂提這門親事,到那個時候不但不好說話了,反而可真是高攀人家了。而且到那個時候,我也說不出口了。何況我瞧着那子墨讀起書來真是用功,又有我二哥那個秀才爹在一旁教着,指不定真能出人頭地呢,到時候都怕我們小麥配不上人家!這樣一想來我倒是覺得子唐和我們家小麥還算般配。”
“沒有那個時候。”葉氏一揮手,很是武斷地說:“老二這麼個折騰法,還能發家致富?你趕緊回去吧,這個事兒再別提,若是真爲你們家小麥考慮,那就琢磨一個門戶好的定了親。子墨和子唐這邊你都別考慮,免得坑了你們小麥。”
“娘!”裴逸華有些不甘地還想說什麼。
“娘什麼娘!”葉氏拿着菸袋就下了地,如轟小雞仔一般,將裴逸華轟回了丁家窯。
與此同時,裴二這一家人也在準備着明天去鳳陽縣辦理買山地的事宜。就在裴二一樣一樣的準備東西時,瞎婆婆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拍了拍炕蓆對裴二夫妻說道:“二啊,你和香瑤來這兒坐,乾孃有話和你們說。”
“噯!”裴二答應着,和段氏一起坐到了瞎婆婆的身邊,笑着問道:“乾孃,您有事兒?”
瞎婆婆面色平靜如水,看不出什麼喜怒,她平靜地說道:“二啊,剛纔你和你爹說的話,我在裡屋都聽到了。乾孃知道這買西山的事,你和子慧算計了好久的。乾孃是婦道人家不知道這事是對還是不對,但是隻要你和子慧想做,乾孃就支持。不就是借了三百兩銀子嗎,不怕!就算你們都虧了,那西山顆粒無收,咱不是還有那寶貝嗎?”她笑了笑,摸索着抓到了裴二的手,說道:“你們就放心去幹吧,乾孃用那寶貝在後面給你們撐着。”
這番話聽得裴二和段氏的心裡暖烘烘的,雖然他們不到萬不得已一定不會動用瞎婆婆的寶貝,但是這話卻讓他們聽得十分的舒坦。
“乾孃!”段氏哽咽道:“有您這句話,就夠了。”
“是,是。”裴二也在一邊附和着。
“不說了,咱準備吃飯。”瞎婆婆一揮手,說道。
“好,吃飯。”
就在一家準備吃飯之時,小六子卻來了。
ps:
感謝蘭妮童鞋的平安符,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