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馳與蘇恆說笑,藍音從屋內走出道:“你這老東西,跟徒弟也沒個正經的。”
蘇恆來到近前告狀道:“師母不知道,師父當年比現在還沒正形,趕着破牛車騙我說是木匠,直到我傻乎乎去尚麟學院報名也沒告訴我有御靈師的天賦。”
古馳得意地笑道:“當年我就知道你小子將來一定有出息,卻沒想到能出息到這份上,把你師父我的風頭都壓沒了,嘖嘖……還是我老人家有眼光,曲元風那老小子永遠沒法兒和我比……”
蘇恆無奈地笑笑,藍音鄙夷地用白眼翻着古馳。
朵雅歪頭向屋內看了看,問道:“兩位叔叔和雲舞於晏呢?”
藍音道:“他們等得無聊,到黑雲川裡去走走,應該很快就回來。”
自從朵雅帶走了藍冰人,黑雲川二十年開川的規律已經沒有了,不過裡面的陰煞之氣對現在的蘇文山、蘇文茂和蘇雲舞及於晏四人倒也造不成太大影響。
院內四人正說着話,空中身影閃動,蘇文山、蘇文茂和攙着於晏的雲舞落了下來。
蘇雲舞落地之後還在埋怨於晏:“叫你在外面等着你偏不信,現在頭晏腦脹的好受了?”
聽蘇雲舞的話蘇恆幾人便明白,因爲於晏武士體質的原因無法人爲提升境界,所以在那四人中實力最低,一定是黑雲川中的毒霧對他有所影響。
於晏不願在蘇去舞面前丟人,求助地看向朵雅。
朵雅朝他輕輕一揮手,於晏頓時神清氣爽精神百倍,還不忘向蘇雲舞誇耀道:“看,沒事了吧!”
蘇雲舞不屑地翻了他一眼,道:“嘁,又不是你的本事!”
……
幾人在古馳處稍作停留後動身飛往岷山。
岷山與雲河城之間的距離當年蘇恆走了兩三個月,但是現在在六人的眼中這點路程根本算不了什麼,片刻之後便飛到。
蘇家莊發生慘案後便再沒人敢來這裡,原本那一片寧靜的小山村現在已是蒿草遍地,不甚粗壯茂密的矮林間偶爾可以看到幾堵沒有完全坍塌的殘垣。
當年村莊周圍大片的良田一直沒有人敢來耕種,現在都成了荒野,蘇恆與朵雅離村時走的那條小路更是完全沒了蹤影。
幾人直接落在蘇恆父母的墳前。
當年蘇恆離開之時沒有能力爲父母建一座像樣的墓室,以至於蘇文方夫婦的墳塋幾乎消失在荒草雜木之間。
蘇恆用元念將周墳上的草木清除,掀動周圍的土石,不多時一座莊嚴氣派的墓室建起,連墓前的石碑也是嶄新的。
自從踏入蘇家村這片土地的時候,在場之人多數都是滿心痛楚!
蘇文山和蘇文茂自從少年時與三哥三嫂分離,無時無刻不在盼望着可以重聚,可是真到重聚之時卻是陰陽兩隔!
看着蘇家村現在的破敗,二人在想像着當初三哥帶着一羣兒女面對魔化人屠戮時是如何的掙扎……
越想二人越是心痛,哥嫂天高海深的恩情今生今世已無法再報答,只能容留滿腹的遺憾與悲傷……
對父親去世時慘狀知道
得最清楚的當然是蘇恆,他還能清晰地想起自己當年從後門走進家中時的那越來越強烈的恐慌,和發現滿門被屠時那種撕裂般的痛苦!
他現在最爲痛恨的是當時自己爲什麼那麼狠心,連爲父親多悲傷一刻都不肯,那衆多弟妹的屍骨自己也沒能好好地保存,可以說他們的出生與死亡都是因爲自己,可死後卻只能草草地沉睡在那一層淺土之下……
蘇雲舞雖然滅門前被師父曲元風擄走,沒有親眼看到過父親和兄弟姐妹們的慘狀,但是後來回家之時見家中一片破敗,一個活着的親人也沒有,那種瞬時間失去全世界的孤苦卻讓她數年都難以開懷,若不是後來又見到了哥哥,可能那種痛苦她這一生都無法消除。
六人中朵雅和於晏都是外人,於晏感覺比較遲鈍,反應不像另外幾人那樣強烈。但朵雅當年卻親眼見到了蘇家的慘狀,而且她也有過類似的經歷,觸景傷情,想到自己的母親和族人她不禁也深深陷入哀傷之中。
幾人在墓前設了香案擺放祭品拜唁憑弔,當此之時,衆人無不哀痛追思,正是防範最鬆懈之時。
就在衆人二次伏身叩拜之時,忽然一道驚人玄光從墓後的山巔射來,直刺向剛剛直起身來的蘇恆。
這道光劍來勢迅疾兇猛,衆人發現之時已經到了蘇恆眼前,其上凜凜的殺意刺痛兩旁之人的肌膚!
蘇雲舞驚叫道:“大哥小心!”
雖然知道以大哥超高的境界不可能被這麼輕易斬殺,但仍忍不住爲他擔心。
蘇恆如若未見那道玄光,也未聽到妹妹的驚呼,迎着那欲置他於死地的玄光向前伏身在父母的墓前拜了第三拜。而那道玄光則在他面前一尺遠處煙消雲散,如同從未出現過。
衆人見狀放下心來,隨着他一起正常拜祭不爲所動。
禮畢,衆人從地上起身。蘇恆擡頭向墓後的山頂道:“出來吧,從你在神機城跟蹤我們開始我就發現你了……”
衆人也着他的目光向山頂上望去。
只聽得一聲冷哼傳出,道:“哼!御靈師的元念果然無處不在,我一直沒敢接近你們百丈之內卻還是被你輕易發現了!”
隨着話音從山頂上飛出一人,此人年歲不大,相貌英俊端正,只是目光深邃幽暗,周身由內向外散發着一股極度陰沉冷厲的氣息,給人感覺如同生長在地獄中的一棵毒草。
“很佩服你有勇氣來暗殺我,只是我不明白,神機城中環境煩雜更利於你隱藏偷襲,可爲什麼你要一路跟蹤到這清靜人少,容易被發現之地纔來暗殺於我?”
那人飛到衆人三丈之外落下,道:“派我來的人告訴過我,無論在何時何地,我都沒有可能成功暗殺你,我以爲只有在這裡纔是你防範最弱之時,所以纔出手一試……”
此人說話之時,朵雅湊到蘇恆身邊道:“大哥,此人很奇怪,他身種等階最高的魔種,而且早就到了可以魔化之時,但是魔種卻潛伏他體內不肯出世,不知是何原因?”
“竟然有如此現象?”蘇恆仔細打量起此人來,越看卻越覺得這人的面貌有些熟悉。
“你究竟是何人?你可知你身有魔種即將魔化?”蘇恆直言問道。
他不問還好,一問那人似乎受到極大的刺激,表情瞬間變幻,許多無法言明的情緒涌上面孔,其中卻是以仇視痛恨居多。
他目光如刀刺入蘇恆的眼底,帶着欲將人萬剮凌遲的恨意,以蘇恆的定力竟然不禁打了個寒顫,暗自回想着自己什麼時候這樣得罪過一個人。
只聽那人聲音激動地叫道:“我是什麼人?我是什麼人?!那我就告訴你人是什麼……”
那人說着一步步向蘇恆等人走來,他的目光從蘇恆的身上刮過又掃向蘇雲舞,之後又掃向蘇文山和蘇文茂。
這三個人也不禁如蘇恆一般打起了寒顫,看來此人不只是朝着蘇恆一人來的,似乎與蘇家衆人都有怨仇。
“我告訴你、告訴你們!我叫——蘇——煥!!!”
當他咬牙切齒地報出這個名字,蘇家四人如同遭到雷擊一般呆在當場。
蘇文山和蘇文茂對大哥的衆多孩子的名字記住得不多,但是蘇煥卻絕對不會忘記,因爲他是除去蘇雲舞之外的又一個天靈聖體,且在滅門之後蘇恆沒有找到他的屍體,想不到現在竟然出現在衆人面前,而且竟是以這樣一種方式出現的!
蘇恆和蘇雲舞的震驚就更不用說。
蘇恆瞪圓雙眼打量着蘇煥,在蘇煥報出名字的那一刻他就相信這真的是十七弟,因爲他忽然想起自己覺得蘇煥面熟的原因是因爲他長得有幾分像父親。
“十七弟?你是十七弟……”蘇恆如夢如癡地喃喃道。
而蘇雲舞早已忘了剛纔蘇煥要殺蘇恆一事,呆呆地看了一會兒,也發現蘇煥長得果然與父親相像,頓時淚盈欺滿眶,驚喜交加地跑了上去,不管蘇煥是否願意,張開雙臂就去擁抱。
“十七弟!真的是你?你還活着……”
但是她還沒有抱上蘇煥就被蘇煥抖手掀開!
“滾開!誰是你們的十七弟……”
他擡手點指着蘇恆叫道:“蘇恆!不要叫我什麼弟弟!別以爲我不知道,那些哥哥姐姐的死,還有我現在這個樣子,全都是因爲你……”他的手又轉而指向蘇文方夫婦的墳墓,雙眼血紅道:“這一切全都是這墳墓裡這兩個人造成的!!!你們就是我最大的仇人!你沒資格做我的哥哥!!!”
蘇恆的腦中“嗡!”地一聲巨響,他知道蘇煥所指的是什麼。那被他深埋在心底、刻意忽略與淡望的愧疚與痛苦瞬間被挖掘出來,膨脹成一座大山,當頭向他壓了下來!
他不敢再正神蘇煥的目光,慢慢地把頭低下,竟然啞口無言。
“你、你說什麼……”蘇雲舞驚訝地看着蘇煥,轉頭又看看無言以對的大哥,道:“十七弟,你在說什麼?你既然知道你是誰,就該知道那是我們的大哥,這墓中葬的是我們父親!”
“我說過了,我沒有什麼大哥,這墓中死去的那個男人更沒資格做我的父親!我希望我從沒有過家人,沒有過父親……”
蘇煥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如同一隻發狂的孤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