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金盛送完膳食後,到了時辰,我便回長亭殿的西門侯着,那時尚青已經在那了。
我跑到尚青身旁,“這麼早就過來了?”
“等你啊。”
聽到這句話,我笑得很是高興,挽上他的手臂。
他帶我去他住的那個寢宮,一進到房門,便聞見一陣香味,看到那桌上擺滿了菜餚。
我瞧見如此豐盛的晚膳,煞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坐下來吃。”
“嗯嗯。”我吃了幾口菜,“好吃。”
“慢點。”尚青給我倒了杯酒,“都是給你做的,無人同你搶。”
“你做的?”
“不然?”尚青得意的說。
瞧他那小表情,定是要我誇他。
我便撫摸了一下他的腦袋說,“尚青最好了。”
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正是那少年模樣啊。
其實尚青未比我年長多少,他今年也就十六,大我一歲。我還是個孩童模樣,他亦是如此。
但是就是這樣,他卻願意保護我,處處爲我着想,想給我一片天。我能感受到尚青對我的在乎,我亦在乎他,不願他受一點委屈,若是他有一點辛苦,我這心肝都會悶着不舒服。
我給尚青倒了一杯酒,“喝一杯?”
尚青接過酒杯,與我碰杯,一飲而盡。
我見了着實高興,便又與他多飲了幾杯。
直至夜幕將至時,我們坐在院中看星星。
那晚夜色真好,古時候的天空很清澈,晚上能見到整片星空,這在現代是很稀有的一件事兒,所以我願意多看看那天空,也當是一種享受了。
望着天,便想起了許多往事,心中百感交集.....
尚青突然對我說,“回去之後我就上門提親。”
我亦是識大體的人,知道礙於尚青的身份,有很多事他不是可以隨便許諾的,便不覺猶豫三分,沒有說話。
“爲何不說話?”尚青問我。
我理了一下如何回他好。
“我怕。”
“怕什麼?”
“怕我們心不由己。”
尚青摟着我,“莫怕,我定會給你名分。”
我在尚青的胸膛上蹭了蹭,“名分與我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對我一心一意便好。”
“我對你定是一心一意,絕無二心。”
“這便好。”我問,“那你娘呢?同他們講了?”
尚青摟着我的那隻手在撥弄我的頭髮,“父皇和母妃從我很小的時候就離世,我是一個人長大的,無人管我。”
我愣住了,至今才知道這件事,心中很不是滋味。
“往後....有我在你身邊。”
“好。”
靠着他的胸膛,感受着起伏,還能聽見他規律的心跳,我的身體便不覺的涌動,總之與尚青待在一起,做什麼我都高興。
***
算算日子,來平城已有十幾日了,金盛的病也好了很多。
那日我給金盛送膳食。
金盛同我說,“我這段時日有任務在身,恐不在宮中,若想進文尚齋看書,從後門進來,我已跟侍人打點好了。”
我問,“是代王回來了?”
“嗯。”
心想也是,若不是代王回來了,金盛也不會那麼快有任務了。
“又是去做一些危險的任務嗎?”
“都是小事。”
“你可要保重身體。”
“嗯。”
與金盛道別後,我便回去了。
在長亭殿中,既何與祖父坐在大殿上等我回來。
既何告訴我,代王已經回來了,明日就可去見他。
還好尚青已經把事情解決,若是不讓既何與祖父去見一下代王,他們亦是不會死心的。
尚青說過,只要熬過這段時日,回去就跟家裡提親,這樣我們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他很忙,出城去尋一友人敘舊了,而我這幾日都待在文尚齋看書,幾日下來,都看了好幾本。
***
這幾日過得平淡,直至那日.....
遇見了一個讓我情緒又有所起伏的人。
那日我一人很是無趣,便在宮中四處走動。
走到了一處花園,那花園我從未來過,稍走一下,便是陌生的地方。
花園裡花團錦簇,在鵝暖石的路上,有一行人緩緩朝這邊走來。
我仔細的瞧了一瞧,其中有一人竟長得很像我的閨蜜李素子!
這勾起了我與素子的回憶....
以前我們總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喝下午茶,逢年過節的時候一定要去看電影。我失落的時候她會陪在我身邊,我高興的時候她也隨着我一齊高興,陪我打鬧,陪我喝酒,陪我.....
我想,那日我從山上摔下之時,她定是痛不欲絕。只是稍微想想,我的心就蹙着難受,像有人揪着它,要將它撕裂一般疼痛。
我瞧着這人!便不覺的也朝她走去!
“素子。”我自言自語的呢喃着。
就快走向她時,我甚是高興,終於可以仔細的看清她的模樣了!
可這時,不知從哪冒出來一支箭朝她飛馳而去!
我的心頭一緊,心急得都快跳出來了,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能讓素子出事!
我拼盡全力全跑她身旁,儘管她的身邊有人阻攔,但我無所顧忌,怕晚來一步,她就會死於非命。
我一把護住她,再過了一會兒,便感覺到身後一陣疼痛......
我中箭了!因爲我能感覺得到背後的異物感,那箭刺得有多深,就有多痛。
“你沒事吧?”我強忍着疼痛問她。
這時我才真正看清她的臉龐,像!真的太像了!
不!可以說是和素子長得一模一樣!天底下怎麼會長得如此相像的人!
我很是激動,捏着她的雙臂不斷地喊着她的名字。
她的眉心緊皺,我瞧着這皺眉的模樣,都與素子一模一樣。
甚至我都相信這就是李素子,她與我一同穿越到西漢了。
我感覺腦袋有點迷迷糊糊,眼神逐漸變得迷離。
直到聽見了她說,“無礙。”
這時我的心才鬆了下來。
我感覺自己應該留了很多血.....
後來又隱隱約約聽見了幾個聲音,“快去找太醫。”
“姑娘,別睡,別睡。”
就在這些嘈雜聲中,我失去了意識。
***
不知睡了多久,待到我醒來之時,面前是一片陌生。
還好沒有失憶,我怕我又來一次“迷失本信”,這種感覺可不太好。
我瞧了瞧四周,不是我原來住的長亭殿,我也不知是在哪。
這時有一個侍女走了進來,“姑娘,你醒了。”
“這是哪?”我問。
“這是椒房殿。”
說完,她便出去了。
我坐了起來,不一會兒,那個同素子長得一樣的人便進來了。
“姑娘感覺如何?身體還有沒有他處不適?”那人問我
我直勾勾的望着她的臉,“無礙。”
“多謝姑娘那日在花園的救命之恩。”
我全然忘了疼痛,只是望着她,“你是素子嗎?是我,我是小染!”
可她身旁的侍女卻說,“這是我們王后。”
這個侍女的插話可令我很不高興。
我後知後覺,王后?代王的王后?
隨之那人朝侍女使了個眼色,讓侍女不要說話。
我倒有一絲驚異,只是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聽到我喊她的名字,卻一副都不知的模樣,這令我很失望。
看來她不是素子,到底是我誤會了。
她問我,“姑娘所說是何人?”
我輕聲回答,“一位故人。”
“她如今在何處,我可幫你去尋她來。”
我搖了搖頭,隨便編了個理由 “她已不在人世,我瞧姑娘同她長得十分相像,誤以爲是她了。”
“原是如此,姑娘遇見我,又救了我,這便是緣分。”她說。
“或許吧。”我的嘴脣微微上揚,實際真的笑不出來,反倒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
她又問我,“姑娘身着長衣,卻甚是面生,不知是哪個宮的人?”
想必她以爲我是深宮中的嬪妃了,“我不是這宮中之人,老祖父雍祿侯,此番前來平城是要辭婚的。我叫三夢,姑娘叫什麼名兒?”
我沒有尊稱她,是因爲看着這張臉,生不出生分。
她好像也沒有介意,語氣平靜溫柔的回我。
“小名漪房。”
漪房?我又疑惑了,難不成是竇漪房?
我看她面容甚是和藹,同我說話又毫無架子,加上長得像素子,倒是添了一絲親切。
“辭婚?”竇漪房問我,“我聽聞殿下派了名帖前去侯府,侯爺也很是上心,爲何要辭婚?”
想來她什麼都清楚,我怕是在女人眼裡,要同她爭丈夫的都是情敵。
便回道,“我已有心儀之人。”
這樣說,竇漪房應該能識得我的意思吧。
我瞧竇漪房沒有說話,緊接着說,“還得有勞王后替我脫解纔是。”
她面容清秀,對我微微一笑,“你且好生養病,無需多慮。”握住我的手,輕輕的拍了幾下,“你我如此有緣,先在此住下好好養病,往後的話要多來往纔是。”
“嗯。”
之後我又讓竇漪房派人去告訴兄長與祖父我在她殿中,怕他們一日尋不到我擔心。
我這幾日還不便行走,便只能在竇漪房這養傷了,竇漪房派了人照料我。
既何也把靈芝叫過來照顧我,一般外出遠門,我都會帶靈芝陪同,留亦如在院裡打理各種事務,有了親切的人照料,我的傷都越發好了。
只是這段時日在竇漪房這,便無法跟尚青見面。等住了有一段時日,便找了個理由搪塞她,搬回了長亭殿。
搬回了長亭殿當晚,尚青便來尋我了。
那晚我剛躺下,便聽見他坐在我牀前喚我名字,我打開雙眼便看見他的臉龐。
立馬抱住了他,“你來了。”
“我來晚了。”尚青說,“傷怎麼樣了?”
我搖了搖頭,“無大礙。”
“何人傷你?”
“不知,刺客本來想傷的是王后,我機緣巧合救了她。”
尚青又抱住了我,撫摸着我的腦袋,“沒事了。”
我點了點頭。
尚青看到我受傷,一定也很心疼,我亦不能讓他擔心,這樣我心裡也會不安。
我的傷好一點的時候便可以自由行走了,我常待在宮裡,因爲受傷,在這平城又多待了一段時日。
尚青不能在平城停留那麼久,得回蓮勺處理事務,我便到城門送他離開了。
金盛去執行任務又還未回來,如此一來,這個代王宮中倒無人陪我了,我也只能四處走走。
那日我在花園的一亭中坐着,恰巧遇見竇漪房經過,便同我閒聊了幾句。
“傷可還好?”
“好多了。”
“要好生靜養,莫要留下病根。”
“嗯。”我笑了笑。
遇見劉邦的兒子們,這次又遇見竇漪房,這是什麼機緣巧合,我亦有點不可思議。
我看竇漪房的言行舉止落落大方,當真是一個王后風範。她的眼神清澈凌厲,卻不失溫柔。
她雖與素子生得一樣,但性子卻全然不同,她定是個拿捏有度,聰明至極的女人,同她講話卻能令人不失好感。
我問道,“娘娘入宮多久了?”
“也有十幾年了......”她嘆了嘆氣。
語氣有絲絲涼意,我能感覺到她很感傷。
“娘娘爲何這般感慨?”
“久居深宮,見不到家親摯友,難免傷感。”
“心情若是不好,偶爾可與人談心訴之。”
“深宮中....人人心懷忐忑,又有何人可訴。”
說到這,竇漪房的臉上又添了幾分愁色。
“瞧那花開得多美。”我說,“娘娘可喜愛?”
“甚好。”
“若是娘娘不嫌棄,往後三夢可陪同娘娘一齊賞花。三夢絕無二心,一心只想賞花。”說完,我對她笑了笑。
“好。”她也笑了,我能感覺到,那是發自內心的笑。
“你今年多少歲?”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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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年輕貌美,竟年長你十歲,我都老了。”
“不老,娘娘莫要這樣說,年華尚早,無需擔憂。”
“你若是不嫌棄,可喚我一聲阿姊。”
“能同娘娘做姊妹,三夢惶恐。”
“你生於世家,身份地位亦是尊貴,無妨。”
“那是三夢的福氣。”
我當然願意,便也一口一個阿姊的叫。
在這代王宮的幾日裡,阿姊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會派人給我送來,我也時常去她的寢宮裡同她聊天。
這一來二去,兩人的距離倒拉近了不少,又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這讓我更加覺得,遇見竇漪房是上天賜我的一段情意。讓我能在這西漢,又找到一位親密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