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69章

奧斯維爾在這個奇怪的時空中已經生活了一月有餘。

據說, 他是忽然掉在王宮花園裡,並被安蒂利亞撿到的,對於這種奇異的出場方式奧斯維爾並不想多說什麼, 能湊巧被安蒂利亞撿到, 還算是件值得開心的事。

但是王宮中不允許他這樣來路不明的人居住, 於是安蒂利亞與伊登兄妹倆一合計, 讓侍從在城裡租了個便宜的小房子, 將他扔到那裡去了,奧斯維爾醒來時,他們兩人恰巧在街上玩, 一個沒注意被他溜走,後來只好在小屋中等他回來, 一等就等到了傍晚。

奧斯維爾乍然見到小時候的安蒂利亞, 不免過於激動, 被伊登當成了變態,好在伊登沒有真的把他抓住關起來, 反而很好心地給他留了些錢,允許他在這個小房子裡住一段時間,還說有空會來找他玩。

奧斯維爾覺得很玄幻。

這一個月以來他也察覺到了,這個世界缺乏一定的邏輯,絕對不是平常人認知中的現實世界, 所以說他應該不是穿越到了十年前, 而是誤入了某個虛幻的投影世界。雖然很多地方看起來和現實沒什麼不同, 但仔細體察就會發覺, 不嚴謹的地方太多了, 比如他忽然出現在王宮中,爲什麼到現在都沒人來徹查他的真實身份?伊登和安蒂利亞出門閒逛或許沒什麼, 但是和他們有密切接觸的人都必須底細清楚明白,像他這樣來路不明的怪人,怎麼可能安然無恙在這間小屋裡住了一個多月,日日和前來玩耍的兄妹倆見面?

這個世界,更像是某人的精神投影,雖然細節與邊沿豐富多彩,但核心應該是某個人的慾望、感情或記憶。

奧斯維爾熟知精神魔法,所以纔會認清這一點,他懷疑是蘭斯頓或索菲雅在他昏迷前對他做了什麼,使他的精神進入到了這樣一個世界。但這裡究竟是誰的精神投影?這還真不好說,看起來不像是安蒂利亞或伊登菲爾德的,也許是蘭斯頓自己的,可至今蘭斯頓這個人還沒有在這個世界中出現過,他無從確定。

奧斯維爾並不急着回去,倒不是不擔心十年後的安蒂利亞,而是他感到在這裡他能做的或許更多。

在精神投影中,他可以通過行動反向干涉施術者。蘭斯頓與索菲雅的魔法同出一源,那源頭絕不會是某人的心臟,恐怕是莫里亞特人傳承下來的古代魔法道具,可能是魔法石,也可能是其他載體。如果能在精神魔法的層面干涉這個魔法源,索菲雅對安蒂利亞的控制一定會更加力不從心。

他懷疑是蘭斯頓故意將他送到了這個地方,爲了讓他拯救安蒂利亞。能施放出這種魔法的人只能是蘭斯頓或索菲雅,而能夠平安到達這個世界的人,也只能是他奧斯維爾,因爲他在精神魔法方面的造詣很高,來往於他人的精神投影並不困難,況且他懂得也多,來到這裡之後不久就隱約明白自己該如何做。

蘭斯頓和奈伊……或許真的是同一人,氣質相似還在次要,這種不忍看着安蒂利亞受苦的心理倒是如出一轍的。

只是若他真是奈伊,又怎麼能對伊登菲爾德做出那麼殘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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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奧斯維爾吃過早飯,打開房門坐在臺階上,等着安蒂利亞過來。

伊登上午通常都有早課,因此大清早第一個過來玩的總會是安蒂利亞,安蒂利亞似乎很喜歡他,這讓奧斯維爾感到些許安慰。不論這個精神投影是屬於誰的,這是一個世界,虛假扭曲卻依然存在的世界,其中每個人都有意識,並不是單純的幻影,能在這裡陪伴小時候的安蒂利亞,多少彌補了一些他心中的遺憾。

安蒂利亞小時候,開心的時間恐怕不太多呢。

快到九點的時候,她果然來了,穿着一身水藍的小洋裝,深藍色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揹着手站在十幾米以外看他。

便衣的親衛應該就在附近,不過奧斯維爾並不在意,笑着朝小安蒂利亞招招手:“過來。”

說起來這也算這個世界邏輯不通的地方之一吧,以安蒂利亞和伊登菲爾德的身份,整天閒着沒事幹總往他這裡跑,怎麼想都不大合理。

他看着小小一隻的安蒂利亞朝他跑過來,然後,啪嘰。

……被人行道上石磚的凸起絆倒,摔地上了。

奧斯維爾連忙過去將她抱起來,安蒂利亞蹭了一鼻子灰,站直之後也沒言語,看了看手裡拿着的一枝花,遞給他道:“送你的。”

奧斯維爾正忙着用紙巾擦乾淨她臉上蹭到的灰,聞言呆了呆,接過她手中潔白的鮮花,喃喃道:“白薔薇?”

“嗯。”安蒂利亞笑了笑,“今天早上剛摘的。”

“謝謝。”奧斯維爾有點受寵若驚,原來安蒂利亞從小就有送人鮮花的習慣,怪不得長大之後也總是送給他各種玫瑰。

“是你種的麼?”他笑着問。

“不是。”安蒂利亞歪了歪頭,“宮殿後面花園裡摘的,是哥哥讓人種的。”

“伊登喜歡白薔薇?”奧斯維爾忍不住發笑。

“對啊。”安蒂利亞笑道,“他喜歡白色,連衣服都總是穿白色的。”

奧斯維爾輕笑一聲:“這我倒是發現了。”

他將白薔薇插在胸前的口袋裡,小心翼翼將安蒂利亞抱起來,問道:“今天想去哪裡玩?”

“去南邊的巴特西公園,聽說那裡的花開得很好看。”安蒂利亞指了指河對岸。

“好。”奧斯維爾笑笑,“伊登今天還過來麼?”

“可能不過來了,他今天要學的東西有點多。”安蒂利亞眼神中透出幾分黯然。

奧斯維爾有些心疼地摸摸她的腦袋,“你呢?你不用上課?”

“那些東西我看一遍就會了。”安蒂利亞道。

奧斯維爾:“……”

感覺……應該被心疼的是伊登菲爾德呢。

去往巴特西公園的路上,奧斯維爾又在路邊的小店裡買了不少零食糖果送給安蒂利亞,她最喜歡的似乎是巧克力,通常能連續吃整整一袋子都停不下來,奧斯維爾實在怕她吃出什麼毛病,最後只得把買好的糖果藏起來,看時機一點一點地遞給她。

根據他從前在文獻中看到的知識,這種精神投影世界的時間跨度通常不超過半年,三四個月比較常見,也就是說等時間過去幾個月,他自然能從此處脫離,而脫離的時間點一定正是這一精神投影的關鍵所在。

想來那個時間點就是伊登被襲擊的那一天。

如果可以,奧斯維爾很想將未來向着與事實相反的方向引導,不讓那個悲劇發生,可是這麼做並不能破壞索菲雅的魔法源頭,他若想達成目的,必須順勢而爲,跟隨他所遭遇的一切走到時間的盡頭,去親眼見證真實。

無人知曉的真實。

精神投影這一魔法的意義即在於此,索菲雅十年前發動的魔法不僅讓安蒂利亞被世人遺忘,同時也用虛假代替了一部分真實,十年前那件事一定還有什麼隱情,是連伊登菲爾德本人都忽略掉的隱情,而這部分真相只有一個人知道。

那個人或許就是蘭斯頓,畢竟這裡很可能是他的精神投影。

投影世界是不會騙人的,它會如實記錄主人看到過、感到過的一切,如果能在這裡見證真相,否定索菲雅曾經設下的障眼法,那麼破壞魔法源頭的目的就成功了一半,安蒂利亞的負擔會減輕不少。

雖然不能徹底解決問題,但這是奧斯維爾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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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沿着蜿蜒的軌道從遠處駛來,將乳白色的蒸汽甩在車身之後,它在站臺邊緩緩停下之時,蒸汽散溢蔓延於站臺之上,乘客們彷彿置身雲霧中。

乘務員站在車廂門前引導乘客,順便幫他們搬運過重的行李,從一個金髮少女手中接過棕色皮革的手提箱時,乘務員無意間擡頭看了一眼,少女穿深藍色連衣裙,頭上扣着的寬邊帽也是藍色,帽檐壓得很低,看不見眼睛,他微笑着將手提箱提上車廂,如往常一樣說了一句:“祝您旅途愉快。”然後又去接後面那位黑髮青年手中的行李。

青年的打扮有點獨特,黑衣黑靴,黑色披風,還戴着黑色眼罩,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陰沉,只有臉色異常蒼白,瞳孔是好看的銀色。

乘務員忍不住呆了一秒,黑衣青年搖搖頭表示不用他幫忙,很快上車跟上前面那個女孩的步伐。

這兩個人是一起的麼?還真是少見的旅伴,乘務員的目光追隨了那人的背影片刻,很快回過神去接下一位乘客的行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