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數天,周桐在林樾的接送中上下班。
腳傷恢復得越來越快,偶爾用腳後跟撐地行走,短距離內也沒什麼大礙。
月底,公司要搞聚餐,周桐作爲新人,初來乍到,自然不能缺席。
等同事確定地點和時間後,她就給林樾發信息:
——“今晚我有事,不坐你的車了。”
收到信息時,林樾剛下課走到停車的位置,想問什麼原因,微信的字敲到一半卻又全刪了。
他打開車門坐進去,沉默須臾,拿起手機給彭鵬撥電話。
“臥槽,你小子可算主動聯繫我了,消失得無影無蹤我當你是飛上月球去見嫦娥了。”
“晚上有什麼安排?”
“能有什麼安排。”前一秒還很無奈的樣子,下一秒語氣突然歡快,“酒吧蹦迪啊!”
“哪家酒吧?”
“就學生街那家,生意可是越來越紅火了。”彭鵬摸着額頭道,“你老實交代,最近是不是交女朋友了?每次給你打電話都有事,除了競選美國總統和交女朋友這兩件,我想不到其他能讓你這麼忙碌的理由了。”
“不是這個原因。”林樾看了看車上的時間,“晚上見面再跟你解釋。”
***
酒吧裡,彭鵬點了個包間。
隨外面音樂的律動,他一邊扭臀一邊給林樾倒酒,聽林樾解釋完近期行蹤,倒酒的手微微一抖,他重重地把酒瓶擲在玻璃桌面上,“臥槽,林樾,你拋棄我就是爲了給那女的當司機!?”
“你注意用詞。”林樾對他的話很不滿,“她去給我助威時受得傷,況且,每天上下課我也要用車。”
“得了吧。”彭鵬品了一口酒,不屑地道:“我要是給你助威受了傷,你會不會每天開車送我?”
“你家裡一堆傭人司機,不用麻煩我。”
“這不就結了,說白了你就是不願意啊。”彭鵬夾了兩粒花生吃,“你也不想想,人家家裡沒人嗎?缺了你她就寸步難行了?”
“情況不一樣。”林樾端着酒杯望向別處。
“怎麼不一樣。”彭鵬覺得他就是死鴨子嘴硬,“我就不說每天,你送她回家的時候,是不是偶爾有那麼幾次順便一起吃了飯?”
林樾斜睨他,“要不然呢,你想讓我餓死?”
“你看看,你看看……”彭鵬指着他,手都抖起來,“林樾,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們這麼多年的友情居然還比不過相識不久的女人!”他不甘心道:“你不要告訴我,今晚約我是因爲被人家放了鴿子?”
“她說有事。”林樾不自然地放下酒杯。
“啊!”彭鵬抱着自己的頭,表情猙獰,“爲什麼是那個女人!我太討厭她了!”
“戲過了。”林樾白他一眼。
“咳。”彭鵬乾咳一聲,隨即嚴肅道:“林樾,我說認真的,你不會真喜歡上那個女人了吧?年紀比你大,長得也就那樣,脾氣差,就算只是談個戀愛我都覺得你吃虧。”
“你是不是酒精麻痹大腦,開始出現幻覺了?我什麼時候說過喜歡她,要和她談戀愛?”
彭鵬贊同地點頭,林樾那樣驕傲的人怎麼會輕易喜歡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女人,不過他還是不放心地道:“我們打個賭,你做不做得到一個月內不和人家聯繫?”
林樾不可思議,“你真把我當成那種不能獨立行走的戀愛腦?”
“冤枉啊兄弟,我這是在拯救你。”彭鵬解釋:“其他方面或許我不如你,但感情這東西,兄弟,我比你有經驗,你天天這麼準時準點的接送人家,人不得誤會你對她有意思,偶爾放一兩次鴿子,讓你耿耿於懷,這心底的情感啊,才更深刻。”
見他開始沉默,彭鵬繼續道:“你比我有文化,欲擒故縱這詞懂吧?不如試試看,等對方憋不住主動聯繫你,你就可以看清她的真實目的。再說了,我這賭注可不是白下的。”
“什麼賭注?”林樾擡頭問他。
“就你上次向我討的那杆高爾夫球杆,當時捨不得給,這次就忍痛割愛貢獻出來。”他慫恿林樾,“而且你也說那個周桐,腳恢復得快,有沒有你幫忙都沒區別了,怎麼樣,機會就這麼一次。”
林樾轉了轉酒杯,沒說話,這時,傳來一陣敲門聲。
彭鵬吹起口哨,“哇唔~都來了嗎。”
門口幾個打扮漂亮的女孩瞬間涌入,跟在最後面的是程卿。
“你叫了這麼多人。”
“兩個男人喝酒有什麼意思。”彭鵬笑道:“而且這些都是程卿的朋友。”說着時,他向程卿招了招手,“程卿,快來陪林樾喝一杯,他現在正鬱悶着。”
程卿穿着長袖襯衫和皮裙,坐到林樾身邊,不明所以,“怎麼了?”
“你家林樾被人放鴿子。”
她明顯一怔,“是嗎?”
周圍人也不太相信,“什麼人會這麼瞎?”
“哈哈哈哈……”彭鵬肆無忌憚地笑。
“行了。”林樾微微動怒。
“好好好,不說了。”彭鵬招呼大家,“來唱歌來唱歌。”他把話筒遞給程卿,“程卿先來。”
程卿起身,點了一首“往後餘生”,站到中間,一邊有節奏地晃着身體,一邊溫柔地開口,“在沒風的地方找太陽,在你冷的地方做暖陽,人事紛紛,你總時太認真……”
她餘光望向林樾,“往後的餘生,我只要你,往後餘生,風雪是你,春花是你,夏雨也是你,秋黃是你,四季冷暖是你,目光所致,也是你……”
林樾沒注意她的視線,只垂眸盯着玻璃杯底,想着彭鵬的那些話,雖然有誇張成分,但某些地方確實說到點上。
從來都是他主動聯繫周桐,主動提供幫助,即便拿所謂的責任也解釋不了自己這異常的舉動,他一向有自己的驕傲,今晚周桐告訴他有事不能一起走,他甚至真實的有了一種被拋棄的感覺,這種感覺很不妙。
或許他真的需要一點時間好好思考。
***
雜誌社的餐聚在公司附近一家出名的火鍋店。
公司人不少,圍成好幾桌。
其中靠近角落的那一桌,大家吃得差不多,便鬧騰着要玩遊戲。
商量一番,確定了真心話大冒險。
桌子中央空出一片地,勺子被擺了上去,穆風琴第一個來轉。
她比較倒黴,轉到了她自己。
頓時,滿堂鬨笑。
“行,”不待人問,穆風琴便爽快地道,“我選真心話。”
“果然是我們琴姐,一點不拖泥帶水,我來提問。”衆人一片期待,佘楊波搓了搓手,“在你心裡,我們公司誰長得最帥,單純論外貌,不提那些職位能力什麼的。”
周圍一片噓聲,一中年女同事不滿地道:“小佘,你可以了,平常臭美也就算了,現在還要浪費這麼個問題。”
“餘姐,我們四捨五入也算本家了,你這樣說我會傷心的。”
“好好好,全公司你最帥,可以了吧?”穆風琴朝天翻了個白眼。
“承大家謬讚!”佘楊波有些得意。
接下去輪到餘姐轉勺子,她技巧好,轉了好幾圈落到周桐的方向。
“桐桐快說,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穆風琴催促她。
“真心話吧。”周桐對這個玩爛過的遊戲不是很感興趣,卻仍舊配合着場上氣氛。
“好,餘姐問一個。”
餘姐當仁不讓地開口,“嗯……每天送你上下班的那個小帥哥和你什麼關係?”
“就是……”周桐不知道怎麼說,“普通朋友吧。”
“不是男朋友?”
“不是。”
餘姐聽她這麼一說,有些惋惜,“那纔是真的好皮囊啊!而且好像還是總編什麼親戚。”她直指佘楊波,“小佘,你要跟人家比,就不值一提了。”
“餘姐,咱在公司內有這份自信,你要擴大到全市全省乃至全國,我可就沒那個臉皮去比了。”
“你還知道要臉皮。”穆風琴一聲輕哼,繼而道:“繼續轉繼續轉。”
場上8人,一輪過後又轉到周桐這裡。
怕應付不了一些尷尬又無法回答的問題,這次她選擇大冒險。
“好樣的!”佘楊波鼓掌,“這麼吧,你給那個好皮囊打個電話,說你覺得佘楊波長得比他帥!”
穆風琴踹了他一腳,“要點狗臉!”
“小佘醉得不清,琴琴你提一個。”
“這樣。”穆風琴嘿嘿笑道:“你讓他等下來接你。”
這個大冒險還是爲難人,不過穆風琴還有後續,“無論什麼回覆,完了之後,你就告訴他是因爲遊戲輸了被罰的。”穆風琴挑了挑眉,“怎麼樣,我夠善良了吧?”
周桐在他們的慫恿下,給林樾打電話。
林樾那邊的包廂裡,一羣人正載歌載舞,他掏出手機時,被彭鵬瞄到,他立馬奪過來,“兄弟,纔剛答應的事可別食言!”
“我自有分寸。”
彭鵬遞還回去,林樾一把按下掛斷鍵,給他出示界面。
“果然是信守承諾的好兄弟。”彭鵬哈哈大笑,心情格外爽朗。
電話被掛斷,氣氛微微凝滯。
周桐有些尷尬,“可能在忙。”她給自己找了個藉口。
“行了行了,這個任務完成,我們繼續。”穆風琴趕緊圓場。
幾局下來,水都灌了不少,周桐離席去廁所。
在洗手池的地方,遇上了總編林嵐,她一個下屬,對老闆自然是有恐懼的,便拘謹地打了聲招呼。
林嵐頷首,過了會兒,突然對她道:“你跟我出來一下。”
周桐擦乾淨手,忐忑地隨她走到外面走廊盡頭。
“林樾是我侄子,這個你應該清楚。”
當時介紹工作的時候有說過,周桐點頭。
“他今年19歲,就讀於C大建築專業,每年拿一等獎學金,父母一個醫院院長一個珠寶店老闆,家境優渥前途無量。”
“是。”周桐有點猜出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我這個侄子無論哪一方面都很優秀,但畢竟年輕,又愛自己拿主意,有些決定難免憑一時意氣引人誤會,我最近在公司聽到一些不好的風聲,也是想提醒你,看清彼此差距,別到頭來讓自己受傷。”
這話說得打擊人,周桐艱難地解釋,“您可能誤會了,我們之間沒到這樣的關係。”頓了頓,她咬牙,“不過既然有謠言,我以後一定更加註意。”
“嗯,明白就好。”林嵐拍了拍她的肩,“在公司裡多學多做,對你有好處。”
周桐虛心接受,“謝謝您的教誨,我會的。”
晚上回家,回到臥室開了燈,“叮”地一聲,手機裡傳來信息。
周桐點開,發現是林樾,只有一句:
——“之後,我不去接你了。”
她神色暗淡下來,抿了抿嘴,敲出字:“好的,這些天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