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萬家燈火之際,一陣驚叫聲衝破雲霄。
路邊舊房樓的客廳裡,周桐一邊亂竄一邊高喊,“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陳花手持掃把在後頭追趕,“我那麼叮囑你,你居然都沒放在心上!”
“放心上了!放心上了!”隔着一張飯桌,周桐同母上大人對峙。
陳花怒火攻心,抖着手指向她,“你如果真的上心,人家怎麼會打電話過來找我投訴,什麼不修邊幅衣衫不整的,臨走前不是收拾得好好嗎!”
“都給您解釋過了,路上出意外被濺得滿身是水!”周桐雙手扶着桌沿,腳底挪來挪去,生怕母親趁她個不留神撲過來。
“那旁邊是沒店了嗎?你不會換套衣服再過去啊,邋里邋遢,一點不尊重人,你知不知道人媒婆撂下狠話——以後再介紹,沒有的事了!”
“沒有就沒有。”周桐不滿地嘀咕,“多神氣似的。”
“你還頂嘴!”陳花氣得將掃把扔了過去,周桐急忙換了個地方躲開。
兩人就這樣你追我趕,鬧得整個客廳烏煙瘴氣。
周正兵佝僂着坐在長凳上,默默點了根菸,明明滅滅的紅點伴隨的是他一陣陣長吁短嘆的氣,“老大不小了,怎麼還總是打打罵罵。”
陳花一聽,立馬停下來,回身瞪他,“你也知道她老大不小了,合着終身大事都別操心!”
“沒說不能操心,可這……這二十八的大人了,成天打打鬧鬧,合適嗎?”
“不合適你來,你給她尋個好丈夫嫁出去,我從今往後再也不廢一句話!”
周父一時語塞,揮揮手臂,“講不通,講不通。”
“什麼講不通,你就是沒得反駁!”
見父母吵嘴,周桐趕緊溜到樓梯口,等陳花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往樓上跑了。
“沒有下次了我告訴你!”陳花追到樓梯口,倚在扶手上,仰頭大喊,“下次長點記性!”
周桐回到房間,急忙給門下了鎖。
她順了順氣,往牀上一撲,左右翻轉,打了幾圈滾。
片刻之後便取了嶄新的睡衣進浴室洗澡。
出來時,見桌上的手機震個不停,速即接起來。
“桐桐啊,明天陪我去買東西。”
“買什麼?”
“戒指啊!”鄭冰雲在電話那頭道,“過幾天我就結婚了,沒戒指那不鬧笑話嘛。”
“你老公不陪你嗎?”
“我讓他安心去籌備婚禮,戒指的事我自己來,男女分工合作是不是。”
“是是是,你說什麼都對。”
鄭冰雲是周桐十幾年的朋友,如今臨近人生大事階段,周桐對她自然是有求必應。
掛斷電話後,周桐微微一偏頭,瞥見挎包邊上放置着的,白日裡撿的鏈子,心意一動,便將之戴到手腕上。
去落地鏡前,像櫥窗裡的模特一般擺出幾個姿勢,猛然覺得自己美得不行,於是忍不住拿手機多拍了幾張照。
用英文字母連綴起來的鏈子,在明亮的燈光下,熠熠生輝,光華奪目。
東西設計精巧,不似便宜貨,周桐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得交到派出所去。
——
第二天早飯過後,周桐到達市中心商場門口。
眼見着鄭冰雲姍姍來遲,她調侃道:“不會是昨晚幹什麼大事起不來了吧。”
鄭冰雲含笑道:“我們夜生活的美妙豈是你一個單身狗能理解的。”
“既然如此,我這就回去不礙你的眼了。”
周桐要走,鄭冰雲急忙拉住她,哄道:“我錯了我錯了是我的錯,嗯……這樣,給你介紹個對象如何?”
“不感興趣。”周桐扭過身子朝商場裡走去,鄭冰雲迅速跟上。她挽住周桐的臂膀,成竹在胸地道:“這個男人絕對優秀!”
“哦。”周桐撇撇嘴,興致缺缺,昨天被傷害過一次,現在處於冷淡期。
“是專科學校的老師!”
“那要求肯定高。”周桐搖搖頭。
“不會,人家說了就看眼緣。”鄭冰雲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而且長得不賴哦!”
周桐稍稍豎起耳朵。
“有車,城中一套一百二十平方的學區房!”頓了頓,冰雲又覺得有點惋惜,“就是孤家寡人,雙親都不在,所以……孩子姓氏以及奉養女方父母的事都可以考慮。”
“真的?”
“比真金還真。”
“幾歲!”
“32。”鄭冰雲樂道,“性格好,人品也是交口稱讚的級別!”
“真的嗎?快給我們互相引薦一下!”激動過後,她擺擺手,稍稍矜持了下,“咳,那個,就是給彼此一個機會。”
“知道啦知道啦。”鄭冰雲拽着她走,“晚上再跟你細聊,現在先緊着我的事辦!”
兩人逛到一家珠寶首飾店,服務員拿出幾款戒指,鄭冰雲問周桐的意見,周桐挑了合意的兩三款,冰雲便趕忙拍照給自家老公看。
夫妻兩人一個勁地用微信商討來商討去,周桐閒得無聊,想起自己昨日拾得的鏈子,又不好太張揚,於是將拍過的照片拿給服務員看,“這個東西,能不能幫我鑑定下值多少?”
年輕的帥哥掃了一眼,道:“美女,鑑定珠寶是需要實物的。”
“啊,實物我放家裡了,你們先拿我這圖片做個初步判斷。”
“真的沒辦法。”對方禮貌地笑,“您放心,我們這是正規珠寶店,而且到處都安了監控,不會出現偷樑換柱的問題。”
許是被說中了心事,周桐臉上一片羞色,她遲疑幾瞬,最後還是從挎包裡取出用透明袋裝着的鏈子,“勞煩你們了。”
“Ami,”帥哥將東西轉給身後的工作人員,“鑑定一下這個。”
那人一手接過,在周桐身上來回掃視,最後比了個手勢,“OK,等我幾分鐘。”
等待的過程中,服務員給他們兩人各倒了檸檬水,鄭冰雲放下手機問她,“你哪裡得來的東西我居然不知道。”
“晚點告訴你。”
“這麼神秘?”冰雲沒太放在心上,她挑出一款戒指同服務員道:“就要這個了。”
負責鑑定的工作人員過來,把手鍊放在周桐面前,十分客氣,“美女,這款我看了,上面鑲嵌的五顆鑽石0.6克拉,品質非常好,但因爲設計和做工都很獨特,所以給不了市面價,我個人判定20萬以上供您參考。”
周桐差點被一口檸檬水嗆到,旁邊的鄭冰雲立馬湊上來,“桐桐,你發了呀,一粒鑽勝過我兩枚戒指。”
“你們確定沒差錯?”周桐難以置信。
工作人員告訴她,“我的預估只會低不會高,您若是有懷疑,可到別處再確認一次。”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周桐將鏈子收起來,等到冰雲結完賬拿到了婚戒,趕緊拉起她的手便離開。
“誰送的啊,憑你的財力根本買不起這麼貴重的東西。”鄭冰雲伸手去她包裡找,誰知一個失誤,鏈子拋飛出去。
迎面走來兩個女人,那鏈子掉到其中一人腳下,周桐一個激靈,跑過去撿起來。
擡頭時見對方打扮高貴,生得十分美麗,微微愣了神。
“沒事吧,桐桐。”鄭冰雲過去拉她。
周桐搖搖頭。
見面前的女人一直盯着她手中的東西,周桐心虛一般,將鏈子往包裡藏了藏,趕緊把鄭冰雲拽出商場大門,在門口道,“撿的!”
“天啊,你走的什麼狗屎運,一撿就撿了個價值二十萬以上的寶貝!”
“噓噓噓,別聲張!”周桐小心翼翼地道:“懷璧其罪聽過沒,你想讓我死啊!”
“對對,電視上好多那種搶劫綁架的新聞!”
周桐斜睨她,鄭冰雲破涕爲笑,“騙你的,二十萬倒不至於!”
很快,她又嚴肅起來,“不過你是撿的,戴又戴不出去,不如直接交給警察處理,省得讓人冒領騙了去!”
“嗯。”周桐點點頭,“我會考慮。”
——
暮色漸起,樑秀剛吃過晚飯,便見林樾進了門,她優雅地擦乾淨嘴,起身過去。
一股嗆人的酒精味在鼻尖縈繞。
“喝酒了?”
“嗯,彭鵬他爸國外帶的酒,嚐了幾口。”在玄關換好鞋,林樾進來問,“爸也沒回來?”
“他一個月能有兩三次在家裡吃飯就不錯了。”語氣顯得大爲不滿。
林樾頷首,隨即道:“我外面吃過了,先上樓。”
“等等。”樑秀叫住他。
林樾長腿從樓梯上收回來,樑秀上上下下打量他,兒子的桃花,她向來不愛插手多管,因爲她知道年輕人玩一玩,沒什麼。
這次卻實在是不滿意了。
“前幾天我給你的手鍊呢?”
“手鍊?”林樾不理解她的用意,“你問這個做什麼?”
“那手鍊雖是給你讓你送人的,但也花了媽媽幾個月時間設計製作,放到市場上賣,至少二十萬作底,你不會連去向都不讓我知道吧?”
“二十萬?”林樾始料未及,昨天遺失後本來不是太在意,這會兒知是母親一番心意,且價值不小,自然不願如實相告。
低眉猶豫須臾,他擬了個藉口,“送人了。”
“送給誰?”
“就你的意思,喜歡的人。”
“真的?”樑秀不肯接受這種結果,反覆地道,“你可別送錯了人。”
這句話似有深意,林樾擰眉,“您爲什麼會覺得我送錯人?”
“我今天看到那個女孩了。”樑秀走到沙發旁,從茶几上拿起一張照片,“你從前喜歡腿長貌美白皮膚的,這次怎麼就……例外了?”
林樾接過來,一邊看照片上的人,一邊聽母親繼續道:“外貌如何暫且不表,這個女孩……”她頓了頓,又改口,“這個女人少說也大你六七歲以上,在一起能有什麼共同話題?”
憶起上午在商場撞見的情景,樑秀不悅地搖頭,她拍了拍兒子的肩,“你雖然年輕,感情的事也不要太任性。”說完上了樓。
林樾翻過照片,發現一串地址,便知是母親找人調查的,不過一個誤會,他也懶得多做解釋。
但既然知道東西在哪,自然要儘快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