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氣,坐上牆沿,轉過身來。
下方站着一個溫潤儒雅的公子,正是大哥溫慕知。
“大哥,你怎麼來了。”
她露出一個討巧的笑意。
溫慕知是她所有大哥里面最難應付的。
成天笑眯眯的最是溫和,卻是最難以捉摸的。
她也拿不準溫慕知會不會阻止她翻牆出去,或許還會將這件事告訴老夫人。
告訴老夫人事小,可耽誤了她的事就不行了。
站在原地不動,微微仰頭看着溫雪輕。
他面上果然掛着一成不變的溫和笑意。
“前段時間門房回稟,說這後門的牆似有被翻越的痕跡,以爲是哪個小賊。”
說到這,他擡眼瞟了牆沿上一臉諂媚的溫雪輕,嘴角勾了勾。
“我難得抽了空過來瞧瞧,沒想到運氣這麼好,一下就逮到了翻牆的小賊。”
“大哥,你就別打趣我了。”
溫雪輕乾巴巴的笑着,又說,“今日被你抓到是我背運了,改日我再去給你賠罪,不過今晚我卻一定要出去的。”
“什麼要緊事,讓你非要半夜三更,在大晚上出門?”
他知道自己這個小妹一向有自己的注意,他也不想在小妹面前做阻攔的壞人。
可是這麼晚,小妹再能耐,到底還是一個女孩子。
叫他眼睜睜看着人從眼皮子底下溜走,如何心安。
溫雪輕卻不太理解這一點,她咬咬牙。
“大哥,你放心,我明天一定會去向你賠罪,今天我就先走一步了。”
說罷,不等溫慕知阻攔,她一個翻身,躍下牆頭,人也無影無蹤了。
“……”
徒留原地的溫慕知一臉驚詫。
看來他有必要了解一下自家小妹最近一段時間都在做些什麼了。
離了溫府,溫雪輕循着白日記憶,朝重名樓那邊狂奔。
得益於溫慕庭之前一沒事就帶她出來瞎逛,現在她對這城裡的地界也是身爲熟稔了。
到了重名樓門口,此處卻還是燈火通明,鶯歌燕舞。
一如往日繁華。
鶯鶯的死亡,絲毫沒有對此地造成影響。
溫雪輕站在門口,卻有些微怔。
她原以爲重名樓此時無人,一片漆黑,特意穿了夜行衣來。
可是現在都是人,她一身黑衣反而惹人注意。
她蹲在角落裡,尋思着應該怎麼樣才能無聲無息的潛入重名樓去。
一輛馬車緩緩停在重名樓門口。
從裡面走出一人來。
溫雪輕隨意一撇,愣住了。
那人竟然是宋衾。
宋衾這樣的人,見過一面之後便難忘。
不但是因爲他出挑的樣貌,更有一身出塵的氣質。
一襲白衣,近乎謫仙了。
何況他出身書香世家,通身都帶着專屬於文人的墨香氣質。
這樣一個人,出現在這種地方,太怪異了。
就這麼愣神的一會兒功夫,宋衾便被柔柔鴇母親自邀請進去了。
溫雪輕才懊惱起來:
“管他來做什麼,橫豎是認識的人,請他帶我進去不就好了…”
“你想進這重名樓?”
“是啊。”
猛然回頭,這人不知何時出現的,還這麼突然的跟自己搭話。
“陸大人,你嚇死我了。”
陸陳詞今日是一襲便衣,既不是初見時候不倫不類的道袍,也不是在林府辦案時候嚴肅正經的官服。
同樣與她一樣是穿黑,不過黑中帶了些紅,是殷色的長袍,從肩膀垂到腳面。
中間一條無色雲紋腰帶,將他原本就十分頎長的身形勾勒得更加頎長。
“溫家小小姐,你這裝扮,莫非是要去做賊?”
“當然不是。”
溫雪輕準備惡狠狠的回絕他之後,然後將他趕走。
突然想到什麼,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你帶我進去。”
“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
“重名樓,我又不是不認識字。”
陸陳詞上下打量了一眼她,笑說:“這地方可不是你這樣的小姑娘能進去的。”
“所以我才讓你帶我進去。”
溫雪輕說這句話都說累了。
見她這麼理直氣壯的樣子,陸陳詞啞然。
他沉默片刻,才突然說道:“你白日裡,也來過這裡?”
那時候她在人羣裡,十分隱蔽,這陸陳詞怎麼會知道的。
青爻說他不簡單,莫非是這個意思?
心裡幾種情緒紛轉,面上卻裝傻充愣:“沒來過啊,你看錯人了吧。”
明白她是在裝傻,陸陳詞不想揭穿她。
“別蹲着了,多難看,跟我來。”
片刻之後,陸陳詞大搖大擺的把溫雪輕帶進去了。
他卻不是以客人的身份進去,而是直接掏出了令牌。
“大理寺辦案,放行,另外,不要聲張。”
那柔柔鴇母哪阻攔的道理,忙不迭讓人進去了。
她看見溫雪輕,眼裡似乎閃過一絲疑問,卻什麼都沒說。
有陸陳詞帶路,一路暢行無阻。
當陸陳詞徑直去往鶯鶯原來的屋子,溫雪輕也不奇怪。
他既出示了令牌,便不是來尋歡作樂,而是正兒八經的查案了。
在陸陳詞勘察現場的時候,溫雪輕準備開溜。
“回來。”
陸陳詞頭也不回,聲音卻讓人難以抗拒。
“作甚?”
“你想往哪跑?”陸陳詞這時轉過頭,饒有興味盯着她。
“我哪有。”
陸陳詞就靜靜看着她狡辯。
“你跟這重名樓的花魁是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
“那你爲何要特意來查她的死因。”
溫雪輕抿脣,就是不說。
陸陳詞勾了勾嘴角,突然說道:“那花魁的屍體已經讓仵作驗過了,你猜是什麼結果?”
原本對他不屑一顧的小丫頭猛地轉過身,雙眸直直盯着他。
“現在你願意回答我的問題了?”
這個人,怎麼跟大哥一樣,不做虧本的買賣。
溫雪輕眼睛滴溜一轉,準備隨便編個藉口糊弄他。
“不準編瞎話,我可是看得出來的。”
一句話,便堵死了溫雪輕傾巢而出的想法。
“好吧,我告訴你就是了。”
她只能簡要的把之前的事都說出來了,其中當然也包括了範宇的事情。
見他反應,一點都不驚訝。
果然關於命案,他是有權知道的。
他唯一猜不到的,就是鶯鶯會把溫雪輕當弟弟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