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溫雪輕收拾好了來到大廳,發現那教導規矩的嬤嬤已經領着兩個丫鬟在等着了。
只能說不愧是教導規矩的。
那嬤嬤站得十分標準,肩膀微低,頭顱微垂,一身褂子對襟開衫,穿得整齊,好似每一個褶皺都仔仔細細壓平過。
非但如此,她的髮型更是規整極了,真是一絲髮絲都瞧不出凌亂。
這嬤嬤一看,便是一個極規矩,十分規矩的人,她根本就是規矩本身。
溫雪輕在心底輕嘆一口氣,有些後悔那時候答應了溫慕知的要求。
事已至此,她還是接受現實,走上前去,朝那嬤嬤行了一個自認爲十分標準的禮。
那嬤嬤一板一眼的回禮,十分恭敬:“奴婢見過小小姐,謹遵老夫人之命,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教導小小姐規矩。”
“有勞。”
“得罪了,以老夫人的意思,是希望小小姐今日便開始學習規矩。”
這麼着急?
溫雪輕有心想拒絕,她可沒忘了答應卉棋的事,今日還要隨她去看一看那廚房的小丫頭呢。
於是她試着跟這嬤嬤商量:“我今日還有其他事,可否改日?”
這嬤嬤不見面上有任何表情,她只一板一眼的回道:“奴婢來時已請示過老夫人,小小姐接下來一個月並無俗事纏身,應專心跟奴婢學習規矩。”
好傢伙,這還是有備而來。
看來不好打發了,溫雪輕便只得問道:“敢問這學規矩的時辰,可有限制?”
“自姑娘晨起辰時半刻便開始學習規矩,午間有一個時辰休憩時候,酉時結束,日日如此。”
這豈不是要佔去她整日的時間。
溫雪輕悔不當初,甚至隱約有種被套路的感覺。
對她震驚的模樣視而不見,那嬤嬤又繼續說:“小小姐今日來遲了半個時辰,便從午時休憩的時辰里扣吧。”
“額……嬤嬤怎麼稱呼?”
“奴婢名爲閆麗,小小姐喚奴婢爲閆嬤嬤便是了。”
閆麗,果然嚴厲。
後悔歸後悔,答應的事卻還是要辦的。
溫雪輕決定先跟着學一上午規矩,午膳半個時辰的時候再去瞧一瞧卉棋的朋友。
“今日第一步,奴婢要教小小姐立姿禮。”
“站立之時,要立如齋,立必方正,立毋跛。小小姐,請跟着奴婢做一遍。”
有樣學樣,閆嬤嬤怎麼做,溫雪輕便照着做。
待閆嬤嬤看過來,她表情微微點頭,卻又搖頭。
“小小姐的站姿似鬆,端正筆直,然女子之姿,與男子略有不同,小小姐應當再收斂一些,少一份剛強,多兩分柔和最爲妥當。”
不得不說,這閆嬤嬤的眼力還是上佳。
然溫雪輕素日裡待人不卑不亢,即便是對長輩報有恭敬之心,卻也仍保持着自己的一份驕傲自尊。
並非她特意如此,只是有些東西向來存在她的骨子裡,從很久以前便養成了,旁人若不說,她也不太可能發現。
便是發現了,恐怕也難改。
又照着這嬤嬤的動作做了即便,仍是如此,溫雪輕便放棄了。
那閆嬤嬤也是有些驚訝,隱約發覺眼前這位小小姐的氣度,那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若要強行糾正那一點細節之處,恐怕會因小失大。
因此她也不勉強了,接着教導溫雪輕坐姿。
這嬤嬤教的細緻,任何動作,她總要做一遍,再叫溫雪輕跟着做。
若溫雪輕做得不到火候,她便一遍一遍,不厭其煩。
這麼一通折騰,溫雪輕竟是覺得學習這規矩比驅除邪祟還要累。
偏那閆嬤嬤,跟沒事人似的。
分明她站多久,閆嬤嬤便跟着站了多久。
不得不說,這閆嬤嬤教導規矩,是盡心盡力。
倒叫人挑不出錯來,自然也沒法趕人走。
眼看着還有半個時辰快到午時,溫雪輕兀自咬着牙堅持。
好在她有些東西雖然刻在骨子裡,然那些表面的動作,她跟着學個三五遍,也大致學個七八分像,在閆嬤嬤那裡勉勉強強能過關。
不過她覺得這後院的鵝卵石地板也太硌腳了,早知便不在這邊了。
唯一的好處便是後院修了一個很大的湖,湖裡蓮花開得正盛,微風吹來,便是陣陣清香。
帶來幾分心曠神怡,稍感舒適。
此時她正跟嬤嬤學屈膝禮,面對着那邊,入目一片嫩綠荷葉,風姿搖曳的蓮花,她視線放遠了。
忽見不遠處湖邊,一個身形消瘦的,穿着府中丫鬟服侍的人站在那裡,身形搖搖欲墜。
下一刻,卻見她毫不猶豫縱身躍入湖裡。
此時後院人少,除了溫雪輕一行人在此學規矩,再無其他人。
在場均爲女眷,便是有人落水,也難救。
那丫鬟跳湖位置甚遠,若非溫雪輕眼力好,恐怕還不能發現,此時更是除了她,沒有任何人發現有人跳湖。
閆嬤嬤正準備指點溫雪輕動作,手還沒搭上溫雪輕的肩膀,對方卻突然一轉身,邁開腿跑走了。
這可真是太突然了。
閆嬤嬤一直如古井無波的臉上也產生了一絲的皸裂神采。
“小小姐!”
溫雪輕聽見了,卻充耳不聞。
人命關天,此時所有規矩可拋之腦後。
趁後面那羣人沒追上來,溫雪輕跑動的同時飛快結了一個咒,朝水面打去。
有一道無痕的水流順着湖面朝那丫鬟落水的地方去了。
溫雪輕到的時候,那丫頭正好被水流託着浮出水面,她拽住了那丫鬟一隻手,固定在岸邊。
此時閆嬤嬤等人也追上來,瞧着眼前這一幕,俱是一驚,紛紛愣住。
溫雪輕轉頭:“愣着作甚,快來搭把手!”
閆嬤嬤反應過來,急忙招呼着身邊丫鬟上去救人,她自己亦是上前,卻將溫雪輕拉到一邊:“小小姐,這等事情交給下人們做吧,您金枝玉葉,莫要溼了手。”
“與我而言,人命比規矩重要,閆嬤嬤,我希望你也明白這點。”
溫雪輕這麼說着,再次扭頭,上前去查看那丫頭情況。
身後閆嬤嬤看着她的背影,表情古怪。
確認那丫頭還活着,溫雪輕放心了。
此時卉棋匆匆趕來,看了那丫頭,卻大驚失色:“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