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林求敗的身形消散，匯入風中。
“劍首！”
和林求敗共同揮出那一劍之後，身體本就瀕臨崩潰的萬海豪，見到這一幕，一口鬱氣堵在心口，
只說出兩個字，就當場昏迷過去。
甚至，沒來得及和林求敗道別。
不遠處的蘇薔薇，腦子裡一直緊繃的那根弦，也是忽然鬆開：“什麼‘承諾沒有完成’啊，你已經做的很好了，非要把我們安全帶回去纔算結束的話，不是顯得我們幾個很廢物嗎？劍首……別跟馬燃學啊……”
話還沒說完，瘦弱少女自然地閉上了雙眼，陷入到最深沉的昏睡之中。
朱涵易渾身顫抖，拼盡全力，才終於站起身來。
每一根肌肉纖維，都在哀嚎着，抗議着，讓他立刻閉上眼，去休息。
可朱涵易死死壓制住了每一顆細胞的呼喚。
他任由淚水淌過眼角。
沒有擡手擦去眼淚。
因爲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做這種事情了。
周遭的灰色光霧，似乎正在逐漸散去。
朱涵易雙手握劍，像釘子一樣杵在原地。
他努力撐開眼皮，強撐着不讓自己昏迷過去。
白鬣星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狠辣無情。
沒有人知道，剛纔那個被腰斬的傢伙，是否還有同伴。
如果大家沒有死在激烈的戰鬥中，反倒死在昏睡之中，那也太悲哀了！
蘇薔薇和萬海豪，都已經做到了各自所能做到的極限。
他們可以就這樣睡去。
而朱涵易，不能睡！
他必須保護兩名隊友的安全。
渾身上下，都像是被許多根燒燙的針在扎刺。
血管裡，也彷彿有無數刀片流淌。
之前被灰衣劍聖斬出諸多細小傷口處，正在逐漸喪失感覺，可能有些感染了。
但是……
朱涵易咬碎鋼牙，將血水嚥進胃裡，緊緊握住手中的八面漢劍。
睏意、倦怠、痛楚匯聚在一起，如同漆黑的潮水一般涌上心頭，幾乎要將他徹底淹沒。
“不能睡。”
“絕對！”
“不能睡過！”
朱涵易心神恍惚，感覺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幾乎都剝離開來，整個人輕飄飄的，彷彿隨時要飛入雲端。
他的雙眼之中滿是血絲，卻仍舊杵着劍，拼命支撐，不讓自己倒下。
“師父的承諾，是保證我們三個，活着回去……”
朱涵易努力睜開雙眼。
或許是因爲用力太過，眼角悄無聲息地裂開，鮮血順着面頰潺潺淌下。
“師父走了。”
“所以……”
“這份的承諾……”
“由我來完成！”
遍佈蓮城的濃霧，正在緩緩散去，天空之中，一輪曜日正揮灑着光線，照耀大地。
此刻的朱涵易，經歷了前所未有的體會。
明明睜着眼，卻感覺視野之中一片昏暗。
光明似乎正在一點點變得黯淡。
眼前，一片漆黑！
能夠看到的，唯有那柄八面漢劍。
即便在這種時刻，煮雨劍仍舊陪伴着他的主人，不離不棄。
只要握住它，朱涵易就不覺得孤單。
他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了。
但……
他還能夠模糊地感受到，身邊兩名戰友還活着。
蘇薔薇和萬海豪的心臟還在跳動。
呼吸微弱，卻未曾停歇。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朱涵易已經喪失了對時間的正確認知。
每一秒，都像是過去了整整一年似的。
“快！救人！”
“葡萄糖溶液……靜脈輸入……腎上腺素……”
“那兩個昏迷的，情況還好一點……這個站着的，心跳已經停止了！”
“趕快！心肺復甦！”
“沒用！他死了！”
“放你媽的屁！我說，他還活着！”
“除顫器……心臟起搏……”
“心跳恢復了！這簡直就是個奇蹟！”
“這人看起來身材挺勻稱的，怎麼這麼重啊！”
不曉得是不是錯覺，朱涵易聽到了一些聲音。
“救援，到了……”
朱涵易心神一鬆，徹底失去了意識。
……
救援部隊到來時，發現了保持站立姿態的朱涵易。
只不過，此刻的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呼吸和心跳都已經停止。
幸運的是，因爲馬燃的預言，蓮城魔山事件之前，各大學社及其同級機構，都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至少在醫療後勤方面，可以確保世界頂尖水平。
十七個小時的手術之後，朱涵易被搶救了回來。
來自四川青蓮學社的孫社長細心地發現，朱涵易鍾愛的煮雨劍，似乎是遺失在戰亂之中了。
“劍首已經走了，那把劍也算是徒弟對師父唯一的念想。”
“咱們一定得把煮雨劍找回來！”
“不然這孩子醒了之後，得多傷心吶！”
說着話，孫社長就擼起袖子，準備重返蓮城，給朱涵易找回他那柄煮雨劍。
馬燃擡起手攔住了他。
“不用了。”
孫社長瞪眼雙眼：“不用了是什麼意思？”
馬燃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語氣幽幽道：“你對他的關心，我已經感受到了。”
“不過，你可能誤會了。”
說到這裡，馬燃語調平緩道：“之前救護人員過來反應彙報，說他體重異常的時候，我就已經有些猜測了。”
“剛纔觀察了之後，我發現……”
“朱涵易在魔山戰役後，已經超越了劍道一境的【育】劍階段。”
“也就是說，現在的他，是一名劍道二境的七旋劍修。”
“煮雨劍，已經轉變成爲半物質半能量的狀態，成爲了朱涵易的劍魄，寄存在他身體裡面，和他靈魂共存，相互滋養。”
“放心，他沒有受到不可逆的傷勢。”
“養好傷之後，他會變得更強。”
還有一些比較私密的情報，馬燃沒有說出來。
比如……
朱涵易的精神力，在經過蓮城魔山戰役後，得到了大幅度的增長。
拿馬燃自己作爲參照物——不考慮戰鬥力的情況下，如今的朱涵易，單算精神力，已經達到了馬燃重生前，內氣七段時的強度。
孫社長怔了怔，面露喜色：“原來如此……”
“真是太好了！”
同樣的話，其他人來說，他不一定會相信。
但說這話的人，是馬燃。
可信度極高！
知道朱涵易因禍得福，孫社長喜不自勝。
高興了一會兒之後，他一拍腦門：“差點忘了！”
這段時間，白鬣星人在地球上十分活躍，情報部門傳來的消息顯示，最近一個月以來，他們入侵地球已經超過五十次。
除了看似漫無目的殺戮之外，他們往空間門中搬運物品的行爲，與其說是掠奪物資，不如說是在蒐集樣本和情報。
參謀部推測，白鬣星人可能是在通過那些日常用品分析地球當前的科技水平。
白鬣星人在中國的幾次侵略行動，都無功而返。
尤其是這一次蓮城魔山戰役，其他學社的成員們，都立下了赫赫功勞。
蘇薔薇、萬海豪、朱涵易和林求敗的功勞，更是不可磨滅。
可在這個事件中，馬燃的預言居功至偉！
在許多社長和高層話事人眼裡，如今的他，正處在一個舉足輕重的位置。
孫社長一陣小跑，離開病房。
不多時，老人喘着粗氣，將一個厚厚的日記本遞給馬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