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論功行賞
（上）
“啊！羽兒……”
晨曦初露，雕樑畫棟的宮殿裡，寬大的雕花木牀之上，一位少年大叫一聲，猛然彈坐起來，帶起華麗的絲綢被褥散在光滑如鏡的大理石地板之上。
這一定是一場噩夢，少年大口喘息，滿眼驚恐，溼冷的汗水爬了滿臉。
“不會的！不會的……羽兒你一身本領，還有小玄小翼在身邊照應，怎麼可能身首異處、戰死沙場……我小滿絕不相信，這……這只是一個惡夢罷了！”
少年軍官擡手擦着額頭之上豆大的汗珠，嘴裡喃喃低語，全身還在微微發抖——那夢境太過真實，以至於小滿已經驚醒卻仍舊跳脫不出來。
“戰亂之時，生離死別，也是常事，又能奈何？”
宮殿一側的帳幔之後，傳來一聲嘆息，一個瘦高的身影從後面轉了出來。
這居然是一個赤身的青年女子，身材修長，身形健美，個頭比一般的男子還高出不少，全身肌肉的線條更是清晰無比。
而一看到那女子臉孔，本來就還有些迷茫的小滿更是驚得瞠目結舌。
這張臉，極是俊美，精巧的五官中，透出的是一分中性詭異氣息。
“阿布將軍……屬下該死！”
慌亂中，小滿滾落牀榻，叩拜在那女子的腳下。
“小滿，恐怕你絕不會想到，天下第一的武將，居然是一個女人吧！”
阿布卻十分平靜，她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錦緞，纏在了自己的身前，緩緩坐在了一身侷促的少年軍官旁邊。
“將軍，屬下罪該萬死……”
“不必自責。你，是我欣賞的男子。”
小滿話未說完，便被阿布打斷。這氣場十足的高大御姐居然嫣然一笑，對着小滿深情凝望。
“不過，我聽說，小滿之所以如此捨命死戰，是因爲北都圍城之中，有自己私定終身的心上人。爲了救她脫出重圍，就是身負重傷也全然不顧了。”
“阿布將軍見笑了，我的傷已經無甚大礙。”
小滿偷偷扭頭看了看自己肩頭上箭瘡——皮肉已經癒合完好，留下的是一道三寸長白色的瘢痕。
“自然好得快啊，若不是用了我珍藏的藥膏。小滿失血過多，已經昏睡了三天了……”
“三天！那北都戰況如何？”
聽得阿布這一句話，小滿趕忙追問道。少年太擔心羽兒的安危，焦急之中，差不多是忘記了自己與阿布官階的差距。
“北都一役，紅巾軍大破，天元帥自裁，官軍已然全勝。不過，代價也是慘重的，北都主將盧將軍不幸犧牲，官軍兵士四萬餘人陣亡……”
阿布邊不緊不慢地講述戰況，邊仔細觀察着小滿臉上表情微妙的變化。
“這一戰，北都元氣大傷……阿布將軍，您對於在下的照顧，小滿銘記於心。只是，現在軍情仍舊緊急，我要馬上回到營地。請將軍恩准！”
少年軍官眉頭緊鎖，一臉嚴峻，接着說道。
“紅巾之亂只是這個天下動盪的起點，而從現在開始，才真是羣雄爭霸的時代了。”
“呵呵，小滿，我果然沒有看錯你。能夠審時度勢，看透這天下，你是爲數不多的人之一。”
似乎是從少年那裡得到了自己所期待的迴應，阿布猛然起身，一手按在了小滿的肩頭。
“不過，你現在恐怕一時回不了北都了。小滿將作爲平定紅巾之亂的有功之臣，要在這裡接受皇帝親自的封賞。”
“皇帝？將軍，你是說……我現在身在西京，而不是北都嗎？”
小滿猛地擡頭，對着阿布一臉愕然地應道。
（下）
“宣，平亂之功臣上殿！”
應得皇帝的宣召，一行十二人依次從大門進入雄偉的皇城之內。
阿布排在首位，一身金甲光彩奪目，頭戴桂冠盛氣凌人，自然是最大的焦點，引來的是衆人豔羨與嫉妒混雜的焦灼目光。
小滿排在第十一位，身着制式官軍黑色禮服，整潔帥氣，卻低調沉穩。
“這便是皇宮了……”
在少年的記憶裡，只是在自己六、七歲的時候隨同父兄家人，一起來到宮中，參加過一次君臣同樂的盛典。可現在已經過去十年，兒時的記憶已經湮滅得乾乾淨淨，僅僅留下一種陌生而且壓抑的情緒揮之不去。
“唔……”
登上金鑾殿，小滿偷眼觀瞧，卻發現端坐在龍椅之上的卻是一名圓滾滾肉嘟嘟毛茸茸的大漢。他一身華服包裹着滿身肥肉，半躺在寶座之中，一雙三角眼眯成了一條線。
這就是權傾朝野不可一世的西京重臣、當朝宰相卓大人。
而偏在一處的角落裡，纔是頭戴金冠卻唯唯諾諾、連出氣兒都不敢大聲的少年皇帝。
“皇帝，功臣已到，請下旨封賞吧！”
卓大人粗聲粗氣道，對皇帝都不正眼相看。
“丞相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少年皇帝望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卓大人，有氣無力地應道。
“好！衆將聽令！”
這次，卓大人似乎來了精神。這肥碩的大漢終於從龍椅裡探身坐起，依次對臺下的一十二名將官論功行賞。
這所謂的功臣，不過只是卓大人自己的親信心腹，藉着北都大破紅巾軍的由頭，加官進爵，不過是慷皇帝的慨，壯大自己的勢力。
“北都邊軍軍侯小滿……”
唸到少年軍官名字，卓大人突然眉頭一皺。這個名字絕對是陌生的，所以老男人難免遲疑。
“丞相大人，軍侯小滿爲我軍開路先鋒，正是因爲他的勇武，我軍才能夠長驅直入，一鼓作氣，大破紅巾軍！”
阿布看出卓大人的猶豫，趕忙閃身出列，爲小滿請功。
“丞相大人求賢若渴，若得到此等人才相助，何愁霸業不成！”
“哈哈哈！”
卓大人就是一陣狂笑，帶的滿臉的橫肉都是一顫一顫。
“還是阿布瞭解我的心意。小滿剿賊有功，提升爲西京禁軍校尉，劃入阿布麾下。”
“還不謝恩！”
阿布衝一臉嚴峻的少年軍官努努嘴，低聲提醒道。
“……”
儘管因爲皇帝的昏庸，自己的家族遭奸人誣陷被殘殺滅族，而從小就從父兄那裡耳濡目染，忠君愛國的理念已經深深植入小滿的骨髓。
此時，權臣當道，皇權旁落，一身正義感的少年軍官全身都在燃燒。
“臣，叩謝皇恩！”
小滿聲音洪亮，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卻是對着角落裡的皇帝施以大禮。
“別……”
那皇帝下意識地擺着手，更是一副惶恐的模樣。他生怕小滿對自己的一次叩拜，觸了卓大人的黴頭，反而給自己惹上什麼麻煩。
“嗯……”
看到小滿的出乎意料的舉動，卓大人一下子瞪大了一對兒牛眼，臉色也黑了下來。
“小滿，搞什麼鬼！見了丞相的威嚴，也不至於慌了手腳吧。”
阿布眉頭輕輕一挑，趕忙欠身推了少年一把，把小滿跪拜的方向，轉回到卓大人的面前。
“……臣，叩謝丞相大人……”
小滿自然是感覺到了朝堂之上瀰漫的“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殺意，勉強低頭，對着氣勢洶洶的卓大人再施禮道。
“呵！咱家累了，退朝！”
卓大人冷笑一聲，丟下滿朝文武和少年皇帝，自顧自地扭身離去。
（第十六章 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