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負傷(上)
轉眼,車子已經飛奔在曠野之間,危險似乎被甩在身後,所有人劇烈的喘息逐漸平穩了下來。
“嘎!”
車子猛地剎住,大家都是一個趔趄。
南峰趕忙跳下,轉到車前,看着穆甜急切地問道:“怎麼回事?”
穆甜轉過頭,臉色十分蒼白。
她緩緩舉起左手,露出小臂給南峰看——那是一個雞蛋大小的傷口,血肉模糊,隱約可以看到骨頭,鮮血不斷滲出,已經把袖子全部染紅。
“被咬了!?”南峰一下扒開車門,握住穆甜的左手。
穆甜默默點點頭,她眼裡的恐懼幾乎要噴出來。
“咣!”
南峰一腳踢在打開的車門上,他轉身大叫着,朝天打光了槍裡所有的子彈。
所有人都被南峰的舉動嚇得呆住!
雷劍和雷勇從來沒有見到過一向冷靜的隊長居然有這樣歇斯底里的表現,我和老張更是一頭霧水。
幾秒鐘之後,我們翻身下車,這纔看到了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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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峰三個人表情凝重,老張和我也是十分着急。雖然並不清楚病原體有多少傳播途徑,但被喪屍咬傷,肯定是100%的有效方式。
穆甜閉上眼睛,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接着,她跳下車來,走向在一邊默默無聲的南峰,從背後抱住他。
女警輕輕地說道:“你知道紀律的,所有被感染的人都會被城堡處決。但是我希望能獲得自己的一點點兒自由。我要離開了,你回去吧,你還有自己的職責。這是無法逃避的。”
南峰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他只能默默點點頭。
鬆開抱着南峰的雙手,穆甜解開作戰Y字揹帶,脫下防彈衣,把剩下的一個轉輪手槍彈巢塞在南峰手裡,“這些裝備帶回去給別人使用吧。這手槍留給我,我不想成爲喪屍!”
穆甜檢查了一下手中的轉輪手槍彈巢,槍是滿膛的。她退出了5顆子彈丟在地上,只留下一發。
“我只要一發子彈就可以了。”轉過身,穆甜看着雷劍、雷勇,那神情有些不捨,卻也有些輕鬆。
雷劍和雷勇則是面無表情。
“照顧好峰,謝謝你們。”說完這些,穆甜轉身又向那充滿殺機的廢棄都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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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甜一個人,走在無人的曠野上。
進入11月,陽光到午後纔能有些暖意。
她擡起頭看着太陽,腦海裡翻滾起那些本想永遠遺忘的記憶。
穆甜小時候叫做穆兵,出身軍人世家,“穆甜”是她在16歲之後自己改的名字。
這是個對於男丁極度崇尚的家族,可偏偏她又是她父母這一代唯一的子女。她的成長軌跡自然偏離了一般人家女孩子的生活,伴隨着她長大的不是洋娃娃或者花衣服,而是軍裝和武器。
自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她就是學校的運動冠軍,尤其在格鬥武術上異常優秀。直到16歲初中畢業,她似乎從沒有感覺到自己是個女孩子。雖然有一樣的生理週期約束着,但她仍舊是該運動就運動、該打架就打架。
對於這個鬧心的“假小子”,父母的處理方式是讓她參軍——非常順利成章的一個選擇。
17歲時,穆甜上了一所軍校,由於生理性別的原因,她只有選擇那時她並不感興趣的護理專業。在學校裡,她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男人,把她當女性看的男人。涉世未深的穆甜被所謂的“愛情”弄得迷茫混亂。有一次灌醉了酒,失去了自己的身體。醒來後,那個人居然把整個過程的錄像給她看。穆甜發現,同時佔有自己的人不是一個,而是三個!
這次打擊讓穆甜登時崩潰了,她衝動地選擇了結束生命的絕路——這正是她手腕瘢痕的緣由。出事後的穆甜被人救下,在醫院休養了大半年。她身居要職的父親,用手段和關係掩蓋了所有的一切。那個男人,也被“發配”了。
後來,穆甜從軍校畢業,自然沒有去醫院當護士,而是按照家人的安排,成爲軍隊裡罕見的女性基層指揮員。在她的心裡,似乎徹底放棄了作爲女性的“幻想”。
穆甜在一次軍警大比武中認識了南峰。他是特警隊的精英,優秀而幹練。南峰對穆甜應該說是一見鍾情,隨即展開了追求的攻勢,但似乎穆甜從未正式承認過南峰的位置。兩個人按部就班的交往,直到發生這次末日危機。
穆甜所在軍隊掃蕩喪屍,並佔領了城堡作爲基地。被打成散兵遊勇的特警隊殘部投奔城堡,這樣穆甜和南峰纔再見面。軍方上層對南峰的能力也非常看重,加上穆甜和南峰的特殊關係,纔將她派駐到巡邏隊任職。
穆甜的工作不容易。
巡邏隊和軍隊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每個人都認爲穆甜是軍隊派來巡邏隊監視的“間諜”,並且是向幹練可靠的南峰隊長施美人計的。南峰也確實非常喜歡穆甜,而且在這末日的世界重逢,他非常珍惜這樣難得的相處時光,所以對穆甜基本上是“百依百順”。但是說到中了美人計,確實是巡邏隊員多慮了。南峰是個堅持原則、立場清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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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甜再走到那座廢棄都市,太陽已經西斜了。日間在這裡激烈的戰鬥似乎沒有給這裡帶來一絲活力,仍是死一般的寂靜。
穆甜的家曾就在這個城市裡。上午的一戰,是1年多裡穆甜第二次回到這裡(第一次也就是“抓到”我的時候)。
穆甜慢慢走着,這裡的一切曾經都是那麼熟悉,街道、樹木、房屋,但卻沒有了她所熟悉的人。其實在病原體爆發之前很久,她的家人就遷居了,只剩下空空的房子作爲唯一一些她與她家族曾經存在的痕跡。
在一處寬闊的十字路口停下,夕陽從穆甜背後照來,映得她全身血紅。她從口袋裡掏出那面小巧的化妝鏡——這正是老張給雷劍的那一面,南峰特意找到給她的小禮物。她收到時還非常反感,因爲這讓她回想起自己女性的“脆弱”。
鏡子上的水鑽在夕陽照耀下顯得燦爛無比。
穆甜對着鏡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隨手將鏡子丟在地上,接着把手槍掏了出來,將槍口頂在太陽穴。
穆甜閉上眼睛,準備扣動扳機,但背後一聲嚎叫卻叫停了她的下一步行動。睜開眼看去:三隻喪屍扭動着身體從街角閃出來。
女生猶豫了一下,拔腿向右側的街口跑去。
求生,誰也無法抗拒這原始的本能!
穆甜跑出去沒有多遠,就發現身處一個狹窄的巷子裡,巷子深處聚集着十幾只喪屍,而後面追來的三隻已經把巷口封閉起來。前後夾擊,無路可逃!
本想在這座本來是家的城市靜靜的死去,然而上天似乎連這個願望都不能滿足她。
穆甜眼裡涌出淚水,朝天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喊。
這時,太陽也收起了它最後一縷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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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噠噠!”
一串曳光彈線閃過,巷口的三隻喪屍應聲翻倒在地。
緊接着,一道亮光射出來,照得穆甜睜不開眼,“突突”的發動機聲壓過了屍羣的嚎叫。
“過來!”熟悉的聲音響起來。
穆甜怔了一下,趕緊向着亮光跑去。
就要達到巷口的時候,從垃圾箱裡猛地又竄出一隻喪屍,濺着滿嘴粘液向她咬去——穆甜驚得摔倒在地。
“嚓!”
這隻喪屍血盆大口在距離穆甜半米的地方戛然而止,一把工兵鏟自上而下把它的腦瓜分成了兩半。
“等我第三次救你的時候,你再感謝我吧!”一隻手伸向摔倒在地的穆甜。
女警擦淨眼睛裡的淚水,纔看清是我站在面前,而背後舉槍警戒的正是南峰,槍口還在冒着白煙。
一臺尚未熄火的挎鬥摩托停在巷口,車前的大燈照亮我們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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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三個路口,摩托車緩緩停在城市中央寬闊的廣場上。
南峰掃視四周,沒有發現危險,這才翻身下車。
他轉到穆甜一邊,扶着她的肩膀問道:“沒事吧?”所有的關切都寫在了臉上。
穆甜的眼淚再次涌出來,女生一下撲到南峰的懷裡。
儘管我以前看肥皂劇時一直認爲這樣的場景很肉麻,而當就在眼前的時候卻覺得眼圈熱熱的,鼻子酸酸的。
我用手抹了一把臉,從背後拍了拍南峰的肩膀。他扭過頭來,無趣地白了我一眼。我聳聳肩膀,嘟囔道:“時間緊迫,還有要緊的事情啊。”
南峰猶豫了一下,放開懷裡的穆甜,“這傢伙,有治療病原體的方法!”
“我可不是什麼‘傢伙’ 吧?”我無奈地反駁道。
“真的嗎?”穆甜急忙轉過頭,淚眼婆娑地看着我。
“辦法倒是有,但是首先要找到我的揹包。”看到女生的眼淚,我還是忍不住慌亂起來。
(第五章 上 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