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世界各國的成千上萬次政變,勝利者的計劃往往不是那麼特別周密,失敗者的計劃也往往不是那麼愚蠢,因爲時間那麼緊迫,即使神仙也不可能把所有可能性全部預料出來,雙方的實力,在特定的情況下,其實是基本相當的,成敗往往就在一瞬間而已,英雄不一定成功,狗熊不一定失敗,但英雄勝利的機會總是比狗熊多的多。
而英雄和狗熊的最大區別,就是在生死存亡的關頭候能否先發制人、當機立斷。
根據1955年洛陽出土的一個墓碑,我們會發現,在政變中,賈南風並沒有什麼都算計到,她差點兒陰溝翻船,因爲她的政變剛剛啓動,敏感的皇太后楊芷立刻就察覺到了,然後利用她在宮裡至高無上的權威,把賈南風給扣在了太后宮裡。這麼一來,賈南風面臨着隨時被殺的危險,而且和政變的軍隊立刻失去了聯繫,這麼下去,政變肯定會失敗,但是,曾經給賈南風姐妹當過保姆、後來又跟着賈南風一起嫁給司馬衷的一個姓徐的大媽,在這個關鍵時刻,用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藉口,讓賈南風離開了楊芷的太后宮,逃到了安全的地方,這樣,賈南風才得以繼續指揮政變。
而楊駿這裡呢?
非常有趣的是,楊駿的住宅,在43年之前,正是司馬家族的開山祖師爺司馬懿當年的最大對手——曹爽的住宅。我們不由得要讚歎歷史的巧合,43年前後,情景如此相同,同樣是掌握中央大權,同樣是面對實力大大遜色的政變者,楊駿會怎麼選擇呢?
楊駿所住的院子的北面,就是皇家軍械庫,拿上武器就可以打仗,更重要的是,洛陽城內外的大多數禁衛軍,仍然在楊家黨的手裡。在當時的情況下,按照朱振的辦法,是最可行的,只要楊駿帶人在皇宮南門放一把大火,就能把政變者全堵在裡面,到時裡面要吃沒吃、要喝沒喝,就是耗也能把裡面的人耗死。
在場的人都緊張的看着楊駿,等着他拿起寶劍,一展雄姿,帶領大家殺向勝利的康莊大道。只見楊駿眉頭緊鎖、嘴角抽動,半響以後,終於擠出了一句話:“皇宮的雲龍們是當年曹魏帝國的皇帝曹睿建造的,那麼豪華,可是花了不少錢啊,咱們怎麼能一把火把他它了呢?”
在中國古代的掌權者當中,楊駿愛護文物的意識讓我敬仰,但是在場的人們並不這麼看,所謂失望透頂,大概最適用於他們現在的心情。在這麼多人的身家性命都面臨威脅的情況下,居然還在乎一個城門花了多少錢?!
英雄和狗熊,在此分野;賈南風和楊駿的勝負,在此決定。
在場的侍中(皇帝高級顧問)傅袛,知道已經沒法再指望楊駿這個文物愛好者了,就跟楊駿說,自己去皇宮偵查一下情況,說完趕快就走,其他人一看大勢已去,也跟着傅袛快速離開,只有尚書(國務委員)武茂還坐在楊駿屋裡發呆,傅袛回頭叫他:“你難道不是皇帝的大臣嗎?現在皇宮內外都水泄不通,皇帝在哪兒都不知道,你怎麼還沒事兒人一樣坐在這兒?”武茂一聽,這才明白過來,趕緊跳起來跟着傅袛離開了楊家大院。
於是楊府裡頭就剩下了楊駿一個人還在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