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帝國對薩珊的瞭解沒有兩眼摸瞎,卻也並不全面。
兩國的接觸是從元朔十三年開始?有大量的交流是等商路重新開通之後,雙方對對方的瞭解其實都在基於表面。
恰恰是這樣,薩珊的阿爾達希爾皇室纔會產生誤判。
漢帝國是有計劃要征服整個世界島,與薩珊展開交流之後必然是會進行情報收集,不過因爲雙方人種面貌不同的關係,基本上是沒可能安插人手到薩珊的官面,只能是依靠一些暗地裡的手段,諸如收買這種手段來獲取情報。
關於東部行省與皇室不合的事情,漢帝國是有些瞭解,卻是難以進行更深一步的判斷。
這一次漢帝國是在倉促之間組建西征大軍,收集到的一些情報是會轉送西征幕府,但謝安沒可能將所有情報分發全部將校,只是會提到一些即時戰場上可能會用到的情報罷了。
李均自然是屬於知道薩珊東部行省與阿爾達希爾皇室有矛盾的將領之一。
謝安在派遣李均出戰時卻有交代,不用去糾結薩珊東部行省與薩珊阿爾達希爾皇室的恩怨糾葛,要做的就是一次將遭遇的敵軍打痛,邦交層次的那些問題暫時不用理會。
事實上也是那樣,不管薩珊東部行省在遭遇漢帝國入侵是有什麼打算,反正先痛毆一頓就是絕對的正確。
一陣飛奔與追逐之後,羽林軍開始進行迂迴,他們認爲已經到了掉頭讓興高采烈的波斯人醒悟過來的時刻。
什麼自己有能力擊敗漢軍,甚至認爲漢軍是沒勇氣的膽小鬼,羽林軍會用事實告訴那些波斯人是想太多了。
哈比布拉下令重新收縮部隊,他的命令是及時的下達,問題是還需要需要耗費時間去傳遞。
帶着“我能擊殺”想法的波斯士兵,追在最前面的那一批波斯騎兵,他們看到漢軍正在迂迴,有轉身殺過來的跡象,稍微那麼一愣就開始了自己的大呼小叫。
馳騁中的騎兵自然不可能說想要掉頭就能原地迴轉,想要原地掉頭得是控制戰馬停下來,沒有騎兵會在戰場上幹出這種愚蠢的行爲。
只有保持速度的騎兵纔是有戰鬥力的騎兵,正確的方式是保持速度進行大部隊適當彎曲角度地迂迴。
漢軍在進行迂迴的同時,改變整體部隊的行進角度,距離合適的騎士手持騎弓不斷對攻擊可達範圍內的波斯騎兵射箭。
因爲一陣狂追而編隊混亂的波斯騎兵,他們實際上已經沒有什麼指揮體系可言。一部分波斯騎兵是悶頭想要撞上去切斷漢軍的隊形,另一部分則是控制胯下戰馬做出了與漢軍迂迴方向共同的動作。
在有兩種選擇的現狀下,波斯騎兵自己出現了混亂,沒少發生兩騎相撞的事故。
漢軍則是在迂迴過程中伴隨着雄厚的號角聲開始了自己的分隊,大概是每三百騎兵爲一個縱隊,隨後形成一個又一個小型的鋒矢陣或是長蛇陣。
組成鋒矢陣的當然是準備發起衝鋒的近戰輕騎兵,他們是最前方有一名悍勇騎士作爲尖刀,隨後是每向後一排組建增加騎士的數量,成爲一個有着三角鋒銳箭頭,後方則是像箭桿一樣有縱深。
這種鋒矢陣是以箭頭破開敵軍,作爲箭桿部分和尾翼部分的騎士在前方袍澤衝散敵軍之後,他們會變成鬆散隊形進行收割。
第一個鋒矢陣撞上了迎面而來的波斯騎兵,剎那間矛頭刺入肉體以及脆木碎裂的聲響彼此起伏,伴隨着的是一聲又一聲的慘叫。
漢軍的騎矛並不是硬木的杆,是取自比較脆的棟樹。
會是棟樹,主要是諸夏並沒有蘋果樹,要不然以純粹手感和重量而言其實是蘋果樹最佳。像是到了具裝重騎兵橫行的歐羅巴中世紀,他們的騎矛就是取用蘋果木。
騎矛在刺中目標之後,金屬利器是刺進敵人的肉體,產生撞擊力的剎那脆木碎裂,反衝力就在脆木碎裂中被抵消掉,騎士也就不用憂慮反作用力而摔下馬背。
當然了,騎矛是騎矛,與騎槍或步兵使用的長矛並不是一回事。
在諸夏先前的歷史中,三國的曹魏也有一支具裝重騎兵,虎豹騎使用的就是騎槍。因爲兵器的關係,虎豹騎的甄選一直都比較困難,甚至在訓練的時候並沒少死人。這個就是沒有合適兵器的制約以及代價。
薩珊騎兵也存在一些裝備騎矛的騎士,他們手中的騎矛就是蘋果樹木材製作而成。
不過薩珊騎兵大多數還是裝備彎刀這種短兵器,原因其實是薩珊還沒有從獲得馬鐙以及馬鞍中完全消化,也就是沒來得及試驗有了馬鞍和馬鐙之後,使用什麼兵器能發揮出最大的戰鬥力。
戰場之上,騎士與騎士互相刺出或是揮出兵器,每時每刻都有人在飆血和倒下。
騎兵的交鋒當然沒可能會多麼有次序,他們是在極高的移動速度條件下拼命,一個不慎沒控制好戰馬,或是戰馬自己慌亂,兩騎直接面對面撞在一起的事情沒少發生。
不止是在與敵人交手的剎那纔會產生傷亡,馳騁的時候前面的騎兵突然倒下,騎士自己或是胯下的戰馬又沒有及時做出反應,那麼就是一個滾軲轆的下場。
在這種騎兵馳騁交戰的戰場上,掉下馬背幾乎是難有生存的希望,沒有被路過的敵軍順手解決,也會被己方的袍澤用馬身撞死或是馬蹄踩死。
作爲戰場指揮官的李均並沒有投入交戰,他是帶着近五百騎兵緩速遊弋在廝殺場地之外,根據自己眼睛看到的情況,用號角像戰場上的部隊做出有針對性的調整。
每一聲雄厚的號角聲都有屬於自己的節奏,不同的節奏其實就是針對某一支騎兵隊伍進行下令。
一樣是在廝殺場地之外的哈比布拉,他就看到一個現象,每一股漢軍騎兵好像都有一雙在天空注視的眼睛一樣,每每總是能夠及時避開己方大部隊,然後好幾股漢軍騎兵像是狼羣那樣馳騁向己方較少的部隊,一番撕扯與啃咬之後,再次散開等待下一次的聚攏圍獵。
身在廝殺場地外的哈比布拉看得清楚,身在廝殺場地現場的波斯騎兵,他們是處在無論看向哪裡都有人和馬的環境。
人要是處在複雜的環境,會因爲眼睛看到的動態着實是太多了,腦子會一時間很難反應過來,腦子過於遲鈍的人甚至是會直接懵圈掉。
大多數士兵,尤其是沒參加過戰鬥的士兵,他們身在戰場其實是一種不帶腦子的狀態,身邊的袍澤衝他們就跟着衝,能不能活命看的是平時訓練有沒有留下身體記憶。
所謂的身體記憶就是一種條件反射,例如有人攻擊自己,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已經做出了躲避的動作,或是雙手下意識的一種格擋。
殺人也是一種訓練後的條件反射,是眼睛捕捉到畫面,被訓練的成果展現出來,瞬間判斷出不是友軍,兵器已經揮了出去。
想要在戰場有自主的判斷能力,要麼就是適應新強到過份,要麼就是不止一次歷經過相似的場面,不然就不會說新兵撐過第一場親身參與的拼殺才算是真正的士兵,同時新兵也不會大多數是死在第一場親身交戰之中了。
薩珊是什麼情況?要是西部各行省的士兵,因爲西部起義不斷,再加上羅馬人一再入侵,西部的士兵是沒少上戰場;東部這邊雖然也有局部戰爭,可是相對於西部的激烈程度,東部這邊可能連低烈度都算不上。
進入接觸交鋒狀態,很多漢軍騎士就發現了一點,他們面對的薩珊騎兵有太多就像是木頭人了,合格的木頭人還能在遭遇攻擊時做出反應和揮出兵器,但更多的是木木地就被幹掉,只有在臨死的那一刻纔像是一個活人,然而卻馬上就要死了。
交戰不到二十分鐘的樣子,漢軍就啃掉了一大片的薩珊騎兵,哈比布拉着急地收攏軍隊,效果卻是不盡人意。
其實也說得過去,一旦是呼啦啦的一大羣人,亂起來又不聽指令或是乾脆沒接收到指令,哪能是那麼快又重新恢復次序。
“完了……”哈比布拉發現自己根本就指揮不動部隊,臉頰一陣抽搐的同時,對沙展說:“我帶着人先撤。你在原地組織抵抗,實在不行就投降。之後,你知道該怎麼做。”
薩珊軍隊的士兵數量明明是漢軍的十倍以上,可要是看戰場就能發現一點,每一次處在交戰狀態下是漢軍有效戰鬥力佔了多數,等於是大多數的薩珊士兵都處在無效戰鬥力的位置。
沙展當然發現了己方目前面臨的問題,對於哈比布拉認爲事不可爲想要先逃是稍微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前哈比布拉已經在親兵的護衛下在逃了。
“漢軍是能打,可是我們還剩下四萬多人啊……”沙展第一次發現哈比布拉那麼膽小,不過自己對這一場交戰其實也沒有多少信心就是了:“讓聚攏過來的士兵就地佈陣!”
李均並不知道作爲這個戰場主將的哈比布拉逃了,就算是他看到哈比布拉那幾百騎向西而去,可戰場上在向西逃竄的波斯人並不止那一股。
興高采烈進行追擊的波斯人,他們在漢軍反殺回來之後,前幾分鐘還覺得自己能夠與漢軍較量,沒幾分鐘之後就發現自己果然還是想太多了。
看着那些追得最猛的人一個又一個變成死人,鼓起沒多久的勇氣消失,挺起的胸膛重新干癟下去,小心肝跳動的速度增快,渾身出汗的同時手腳又無力又會抖,下意識就想着要離漢軍遠一些。
勇氣會傳染,膽怯同樣也會傳染,逃跑同樣如此。
徒步在追的波斯人,他們在追的時候因爲太過亢奮,追起來是心不虛氣不喘,甚至會因爲漢軍不跑了而感到開心。
等待徒步的波斯人看到己方的騎兵被大片大片的消滅掉,他們就下意識放慢了奔跑的腳步,錯愕己方的騎兵怎麼會那麼弱,幾乎是沒有招架之力就被漢軍給吃掉了。
鼓起勇氣的人感覺哪怕是一頭龍在自己面前也能輕易殺掉,可是一旦勇氣不再,便是一隻公雞也能追得自己四處逃竄。
陷入遲疑的薩珊步兵,他們猛然間發現自己的身軀變得無比沉重,尤其是那一雙腿就好像灌了鉛一樣,呼吸的時候是入氣多出氣少,每一次呼吸胸膛是疼得異常厲害,並且有一種內臟好像是要熟了的感覺,耳朵裡是一陣的長鳴。
就在薩珊步兵發覺不對勁時,得到攻擊敵軍步兵而進行迂迴的漢軍騎兵可算是擺脫了薩珊騎兵的糾纏,一次完美的側擊戰術被實施。
哈比布拉其實就是看到連己方步兵都開始遭遇攻擊,並且是那種毫無抵抗能力被反覆側擊屠宰,才當機立斷選擇逃跑。
哈比布拉首先是東部總督,纔是這一支薩珊軍隊的指揮官,就算是這一支薩珊軍隊全丟在這個戰場,只要他能回去就能重新組織起新的軍隊,甚至是招募遠比葬送在這個戰場更多的士兵。
沙展還在進行最後的努力,不斷將身邊的親兵派出去聯絡各支部隊的軍官。
問題是薩珊的步騎在追擊漢軍時早就失去了有效建制,兵找不到將,將看不到兵,不存在任何有效的指揮鏈。
面對一面倒的殺戮,波斯人與任何種族沒什麼不同,失去了信心再沒有勇氣,同時也是因爲之前有虛假的信心,等待發現什麼叫現實,心理是更加崩潰,陷入到一種歇斯底里的潰逃狀態。
“嗚嗚嗚——嗚嗚!”
漢軍新的戰號被吹響,李均已經做到了自己指揮的極致,敵軍崩潰之後是已經親自加入廝殺。
聽到新號角的漢軍將士,他們皆是深情振奮,同一時間高喝一句“漢軍威武”,停歇了大概兩秒,又再一次高喝:“爲國羽翼,如林之盛!”
明明就是隻有四千來人,兩句高喝卻是能夠穿刺整個戰場,並且掩蓋掉任何的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