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陶先生現在很忙也很懵,他感覺不是自己錯了,那麼就一定是這個世界錯了!
對,一定是這個世界錯了!
漢部首領劉彥的種種一切所爲,按照正常人的思維就是要放棄長廣郡和東牟郡,不然該是病得不輕纔會將人口一再轉移。
似乎啊,只是似乎,漢部在長廣郡和東牟郡也沒有在進行什麼建設?好像也部隊,是有在長廣郡靠近沿海的一代建設,可春耕的時間過去了並沒有耕種啊!
沒有耕種,代表着想要放棄,那是對一個農耕民族而言最能解釋的事情,宮陶先生也是從這裡得出漢部並不想要經營長廣郡和東牟郡的事實。
宮陶先生幾乎猜對了一切,可他只猜錯一件事情就顯得無比致命,那便是劉彥並非一般人,是傳說中的二般人。
也對……劉彥穿越的嘛,怎麼可能是一般人呢!
“我們似乎是陷入了某個佈局。”宮陶先生臉色很不好,是非常的不好:“劉彥的所作所爲都是假象,他是想要獲得名正言順的擴張,搞了一個引蛇出洞的佈局。”
事件的發展很像是那麼一回事啊?特別是漢部僅用兩個月不到的時間攻取了東萊郡,偏偏誰都無法對漢部如此作爲有什麼說法,誰讓東萊書院就是真的在圖謀劉彥的“產業”?
“刺史那邊可有態度?”劉焱看去比較心塞,陰沉着臉:“他要是再沒有什麼態度,劉彥就該肆無忌憚對北海郡動手了!”
劉焱何許人也?他是北海郡的郡守,是羌族人。
這年頭劉姓的人佔了中原至少五百分之一,既是每五百人中有一個劉姓。爲什麼?答案也許會顯得荒謬,那是劉淵創建漢國(前趙)的附屬效應。
劉淵在創建前趙的時候下了不小的功夫,對曾經的西漢和東漢進行了一些“科普”,花了很大的心力傳播屬於劉氏王朝的輝煌。他做這一些都有一個前提,既是“法理”上的“正朔說”,比如他有資格繼承劉氏皇朝,爭取中原晉人的支持。
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晉人對曾經的劉氏強漢自然無比懷念,可大多數普通的晉人連苟延殘喘都不容易,玩懷古情結着實有些不合適,倒是一些衣食無憂再加上擁有身份地位的胡人對劉氏王朝很感興趣。
歷史像是一卷畫軸,只要肯翻開看下去總是能夠吸引人的文章,胡人早就知道曾經有一個強漢,只是不太清楚究竟發生過什麼樣的故事。
大批的胡人對曾經的強悍有了興趣,一看之下不得了:哇!原來強漢這麼牛逼,那麼改姓氏吧,我看劉這個姓氏就挺不錯!
得,姓劉的人越來越多,什麼民族都有,他們改了劉姓之後開始學習漢文化,比較詭異地完成了“自主漢化補丁”。
“北海聚兵,兩萬已經是極限。”劉焱一臉不爽地看着宮陶先生,問:“其它幾郡可有什麼動靜?”
宮陶先生最近喜歡上了沉思,換句話講就是對自己的智謀產生了懷疑。
北海郡就在東萊郡邊上,與高密郡也有交界。
北海郡相對靠近青州首府,按照通常的“規則”,越是靠近某地首府會更加繁榮一些,對於北海郡而言那種“規則”自然也成立。
“有家族沒參加?”宮陶先生用着“迷幻”的語氣說:“他們不知道劉彥這次是善者不來?”
東萊書院的老窩沒了,本該露臉的曹巖沒有出現,一些本來應該作爲主力軍的家族……竟是被兩個月橫掃!?
“他們認爲事不關己。”劉焱在冷笑:“那幫蠢貨,難道就沒有看到那些旁支取代主家的事情?分明是劉彥早先就留下後手!”
“之前還在迷惑爲什麼不是嫡系子弟當人質,現在卻是明白了。”宮陶先生爲什麼懷疑人生,不就是劉彥做事不可捉摸嗎?他強制自己振作起來:“兩月攻取一郡,這樣卻也是極好,會使得更多的人發現漢部的威脅。”
不知不覺漢部已經在後趙有三個郡的領地,或許三個郡的總人口加起來不多,可那也是三個郡的領地!
“我已經在聯繫一些遊牧的部落,他們會對漢部龐大的人口感興趣。”宮陶先生撫慰着下巴的鬍鬚:“就是請郡守稍微遮掩一二。”
“好辦。”劉焱現在最爲憂慮的是漢部來攻北海郡:“到時將那些背叛的家族人口瓜分掉便是。”
兩人交談着,越說越多,後面扯到了石斌的北征話題上。
“斌王子遭遇到了阻擊。”劉焱明面上就是石斌一派的人,暗地裡是誰的人可就不好說了。他咬着牙:“想要獲取斌王子的支持卻是需要等等。”
“我已經派人聯繫姚家。”宮陶先生卻是蹙眉說道:“只是……我們一直在避免有外力插足青州,可能會是引狼入室。”
“顧不得那麼多了。”劉焱保持着一臉的陰霾:“本來我們這一次是爲了抗拒石虎頒佈的命令,避免大肆選秀女,不想過份被徵發徭役,沒想真正爆發大戰了。”
宮陶先生立刻就是一臉的便秘,用動亂來抗拒石虎命令是他的建議,表面上是爲了保留各郡縣的既得利益,可暗地裡是什麼只有他自己清楚。
正說着話,有人過來通報,說是王羽過來求見。
“這個王羽,不是回到家族?”劉焱顯然知道宮陶先生的這位“高徒”,用着懷疑的神色:“他是與保留與劉彥和解的棋子?”
“是的。”宮陶先生像極是在幹一件無比平常的事情:“凡事留下後路,我們不是一直這樣嗎?”
出人意料地,劉焱竟然點頭:“那就希望這枚棋子發揮該有的作用。”
沒有多久,王羽穿梭着幽深的走廊來到後花園處,他遠遠地就聽到了琴聲,看到了水榭亭子裡屈膝跪坐的宮陶先生與北海郡守劉焱。
“拜見師尊!”王羽就真的是跪下大禮參拜,行禮之後站起來,又是對着劉焱彎腰九十度揖禮:“參見郡守。”
作爲長輩的宮陶先生和身份高的劉焱,客氣一些就含笑點頭算是迴應,不迴應也沒有什麼。
宮陶先生頗爲開門見山:“劉彥開了什麼條件?”
“回師尊。”王羽又是行了一禮,才說:“君上的條件是……”,彎下去的上半身和保持互相握住的雙臂,非常突然地從袖子中掏出一柄匕首,然後猛地向前撲,利刃是對着劉焱。
突兀的生變令人錯愕,卻也不是無跡可尋,因爲王羽對劉彥的稱呼是“君上”,恰恰是這個稱呼讓宮陶先生懵了一下,劉焱那邊估計是在想這個稱呼怎麼那麼奇怪。
王羽飛撲的身軀在一半的時候身軀猛地僵硬了一下,那是有一枝羽箭射中了他的腹部,但他依然完成了飛撲,將匕首刺進了劉焱的心臟。
劉焱致死都還保持着錯愕和茫然的表情……
王羽自然是與劉焱的屍體滾成了一堆,剎那間花園中奔出了相當多的人,他們大呼小叫“刺客”之類的話語。
“爲什麼?”宮陶先生是霍地站起來連退了好幾步:“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王羽咧嘴慘笑了一下:“師尊,徒兒這是按照師尊的教導。”咳了幾聲,伸手摸了摸被射中的位置,看了看已經圍上來的武士:“爲了讓家族倖存,所以才這麼幹。”
這裡是宮陶先生的一處藏身地,出現的武士自然也是宮陶先生的人居多,只有少數是劉焱帶來的護衛。
宮陶先生捂了一下臉,幾乎是顫抖着聲線:“殺了吧!”
王羽依然咧嘴在笑,從慘笑變成了癡笑。
一片慘叫聲響起,卻是東萊書院一方的武士對劉焱帶來的武士動手。
“師尊果然明白徒兒!”王羽躺臥在地上,看着宮陶先生,說道:“漢部發生了我們不知道的變化,除非青州各郡合力,是真正的合力,否則無法阻止漢部了!”
王羽是忍痛緩緩道來,包括漢部去了遼東和去了朝鮮半島,甚至是與慕容鮮卑幹了兩次,幾乎是知道的都講述了一遍。
“這麼說,是經營後路,不是要放棄長廣郡和東牟郡?”宮陶先生像是解開了謎題,臉上的再也沒有迷惑,甚至是帶着一臉的讚揚:“這等策略卻不知道是出自何人手筆?”
“紀昌、蔡優、呂議,三人爲君上謀主。”王羽已經坐起來了,扶着腰間插進身軀的箭矢:“依徒兒來看,或許是出於君上個人佈置居多。”
宮陶先生盯着慘兮兮的王羽,沉聲問:“殺劉焱是劉彥指派?”
“不,不是。”王羽很迅速地否認,又說:“以徒兒與君上接觸,君上是一個比較喜歡光明磊落的人,不善使用陰謀詭計,哪怕是有計謀也傾向於陽謀,如在海島與遼東等地圖謀後路,不像是一個會使用刺客的君主。”
“你對劉彥評價很高。”宮陶先生用着詭異的眼神盯着慘兮兮的徒兒:“殺了劉焱,你的家族無憂了?”
王羽苦笑:“家族無憂了。”
“嗯……”宮陶先生頷首:“那你有什麼遺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