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
今天是姚蘭和姚靖率軍抵達的第七天,前留天顯得沉悶且平靜,但是虛假的平靜註定要被打破。
城頭射出的箭矢並不顯得太多密集,那是橫線約兩千米範圍內站成直線的弓箭手發射而出的箭矢,它們在半空中呼嘯着破空向前,失去大部分的動能之後向下墜落,既是形成拋射。
攻城的部隊看上去頗雜,不但是穿着五花八門,實際上也是姚家軍和青州軍混編,人數約有五千左右。
排在前列向前推進的攻城方手裡擡着用木頭釘裝的盾牌,城牆上射出箭矢的時候盾牌已經被高舉,箭矢落下的時候一陣陣金屬入木聲頻繁的響起,亦是帶起了一聲聲的慘叫。
正在射箭的士兵總數有一千四百名,每一次射箭是由七百名弓箭手發射,一波箭矢之後是下一波,每一波的停頓時間僅僅爲兩個呼吸左右,形成密集度不高但是連綿的阻擊,每一波總是能夠帶走數十個攻城方的性命,造成更多的人受傷失去戰力。
五千左右的敵軍損失了約三四百人抵近城牆底下,由於不是棱角形的城牆,導致弓箭手要射箭需要探出上身,那樣會造成很不必要的傷亡。
“弓箭手退,輔兵丟檑木、滾石!”
數量衆多的輔兵涌上去,抱起粗長的檑木和石塊就是往下丟。開始丟下檑木和滾石之後,下方傳出頻繁且淒厲的慘叫,可見下方的人爲了躲避城牆的箭矢是擠得多麼密集。
幾聲沉悶的聲響過後,攻城方將木梯豎了起來,那些沉悶響聲是木梯的鉤子搭在了城牆上釘住。
李匡操着戰刀快步走到一個城垛處,幾下劈砍之後將木梯的鉤子斬斷。
有士卒擡着長長的推把釘住木梯,一塊合力向前推,木梯就那樣被推着向後倒去,那些攀爬到一半的攻城方士兵怪叫着鬆開木梯跳離,木梯向後重重地砸在擠在一塊的人羣中引發不絕的慘嚎。
大部分鉤在城垛的木梯被推倒,歡呼聲在城牆響起,可是下一刻卻被一陣鼓聲掩蓋,原來是又有敵軍抵近,那些新抵近的敵軍一看就是弓箭手。
“弓箭手,對敵軍弓箭手射箭!”
城牆的弓箭手站立的地勢高,天然就有射程上的優勢,進攻的一方顯然就是知道這一點纔沒有一開始就投入弓箭手部隊,是先用部隊抵近城牆迫使守軍固守,那樣就會擠壓城頭弓箭手的空間,攻城方再派出弓箭手意圖覆蓋射擊。
看看城牆之上的情勢,輔兵需要向下丟出檑木和滾石,註定是會佔據城垛的位置,再有就是部分的近戰兵需要佔據位置防止敵軍從攻城梯攀爬而上,留給弓箭手的空間就更少,那樣一樣顯然攻城方的策略得逞。
儘管守軍弓箭手的反應比較迅速,是待在城牆靠後位置聽從口令射箭,但攻城方在這之前已經抵近到可以射箭的位置。
又是一聲“射!”,不過這一次是從攻城方的嘴巴里發出。他們的射箭可不講究什麼連綿不絕,純粹就是整體同時射箭,導致平地裡升起一朵“烏雲”撲向城頭。
淒厲的“豎盾!”和“躲避”從城牆的各級軍官嘴巴里被吼了出來。
下一刻是城頭的弓箭手射出箭矢,弓箭手身側早有準備的盾兵則是舉起了盾牌。
是攻城方的箭矢先抵達,儘管事先已經有提示,但擁有個體意識的人沒有可能聽到提示就能夠人人立即做出反應,密集的箭雨落下的剎那,中箭的人身上冒出血花,一聲聲的悶哼先出現,隨後是慘叫出現。悶哼是直接被射中要害當即陣亡,慘叫則是受傷的人喊出來。
慘叫聲、聲音聲、箭鏃盯在城牆和盾牌的各種聲音非常密集,下一刻是不知道從哪些人嘴中喊出的“裂”,護着弓箭手的盾兵撤掉盾牌,弓箭手在“射!”的指令聲中發射箭矢。
李匡趁着空隙稍微擡頭從箭垛向外看,又是看到下面的敵軍弓箭手再次射出密集的箭雨,不由高聲吼:“豎盾!”
一些探頭探腦的守軍趕緊一縮,人擠着人躲避在城垛後面,他們之中有臉色蒼白者,亦是有還能嬉皮笑臉的人,各種人間百態在隨時可能失去小命的戰場上演。
先是幾聲蒼涼的號角被吹響,隨後一陣陣令人牙酸的聲音突兀響起,李匡扭頭看去,聲音是從特意被加高了的位置傳來,上面佈置着牀弩。
類似被特意加高和蓋上蒙皮的設施不少,它們就是裝着輪子可以移動的機械,上面不止是有牀弩,甚至是有拋石車。
高速射出的粗大弩箭在發射之初無法使用肉眼捕捉,它們是飛行出去一段距離失去了最初的離弦動能,速度緩慢下來才顯現出身影,可被看到的同時也預示着離落下不遠。
待在距離城牆約千米之外的姚蘭和姚靖原本還能放鬆交談嬉笑,看到派出的弓箭手被至少三十臺牀弩進行覆蓋射擊,粗大的弩箭帶着極強的動能射進人堆,穿透至少三四人還能將人“拔起”撲撞向後,兩人的表情立刻僵住。
牀弩射出的粗大弩箭殺傷力強到可怕,僅僅是一輪齊射就幹掉至少一百,等於是一杆粗大的牀弩有三個戰果。
對於數量在兩千以上的人數來講,損失一百人或許並不是那麼多,可那是一輪牀弩的殺傷,再則就是被射死的人模樣太過悽慘,嚇得見到那一幕的人會忍不住雙腿打哆嗦。
戰場的喧譁聲比較突然的安靜了一下,隨後是更大的聲音被髮出來,那是城頭的守軍在歡呼,下面的攻城方在譁然。
李匡微微皺眉,心想:“這麼快就投入牀弩?”
大型的城防器械是在緊急時刻纔會動用,李匡並不認爲現在到了危急時刻。
這裡僅是局部戰場罷了,其它方向也在發生交戰。
漢部的敵軍並不止是在一面城牆發動進攻,他們甚至根本不講圍三闕一的套路,是將四面城牆全部圍了起來,進攻的時候是四面同時發動。
圍三闕一是華夏文明講究的套路,最開始的時候是留下一條後路讓守軍沒有拼死之心,到了後面則就是爲了圍三闕一而圍三闕一。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哪怕是面對再弱小的守軍,華夏文明的進攻方也依然會圍三闕一,那已經不是爲了讓守軍有僥倖心理,是一種僵硬的照搬。更甚者是連防禦的時候都會留下刻意的薄弱位置,講什麼害怕上天嫉妒“不能完美”的套路,像是原先的下密城就有刻意留下的薄弱城牆,還是後面漢部給堵上。這樣的思想一直延續到近現代,例如著名的甲午海戰中甚至有一些故意打不響的炮彈。(後面被演義成爲特意裝了沙子,克虜伯的炮彈被裝沙子,難道不知道流水線生產中的“個例”成本更高嗎?人工費用都比原先應該裝的火藥貴!)
胡人雖然入主中原,可並沒有融入華夏文明,他們纔不會按照華夏文明軍隊的套路。
戰事並不止是發生在李匡防禦的那面城牆,下密的四面城牆都有在發生交戰,僅僅是雙方投入的兵力該是多少。
被安排在子城的新附軍也在迎接屬於自己的挑戰,新附軍校尉王樸依然是作爲副手,三千新附軍協同一個曲的漢部戰兵防禦子城,主將卻是由呂議來擔當。
負責主攻子城的是劉徵,他用了類似於姚家軍的套路,就是派出一些部隊承受損失,吸引城頭的注意力,想要派出弓箭手趁守軍被吸引注意力,然後本方再派出弓箭手對城牆上的守軍進行覆蓋。
子城可不是下密主城池那種四四方方直線的城牆,是一種擁有六芒星形狀的棱角,該類的城牆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射擊死角,劉徵派出吸引城頭守軍的部隊是承受損失抵達城牆之下,可他們到了城牆下並沒有安全,是被城頭的弓箭手像是射兔子那樣,開開心心又毫無難度地一個又一個射殺,導致下面的進攻方僅僅是待了半刻鐘不到就崩潰回逃。
作爲掎角之勢的營寨也在遭遇進攻,與之擁有城牆作爲依託的另外兩個方向不同,這裡的戰事從開始的幾波箭矢之後就是陷入肉搏戰。
下密主城、子城、營寨,三處皆是在爆發大戰,那是姚家軍和青州軍佔據絕對人數優勢在欺負漢部人少。
姚蘭和姚靖監督進攻下密主城,發現城頭有牀弩之後暫時撤下攻城的部隊,採取對下密主城的襲擾策略,就是不想讓下密主城的守軍能夠安生,將注意力轉向陷入肉搏戰的營寨那邊。
劉彥對姚家軍將主要進攻目標轉向營寨是一種無所謂的態度,身在子城的呂議發現姚家軍主攻對象換成了營寨則是心生憂慮。
說到底就是漢部在人數上真的不佔據優勢,算上輔兵、民夫、僕從軍、新附軍、奴隸兵的話,下密主城有漢部的三萬七千人,子城是四千人,營寨那邊是七千人。
“營寨有兩千的部族武裝……”呂議憂心忡忡地想:“有如此精銳,能守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