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具裝重騎踏蹄猛衝,雖然稱不得地動山搖,但其聲勢絕對浩大。
組成槍陣嚴陣以待,一些膽小的人若不是看到周邊的同伴鎮定,面對滾滾而來的具裝重騎真的很想逃跑。這已經與是否膽小無關,純粹就是人的一種求生本能。可是膽小者的身邊是一些看着沉穩的人,他們下意識就會產生遲疑,想着:【同伴都在堅持,那我也堅持一下吧?】
誰規定英雄就一定是要膽大包天的人?英雄往往是產生在不經意之間,是短暫的遲疑之後,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成爲了英雄(死的)。
真正的勇士不會存在遲疑,他們面對滾滾而來的馬蹄表情淡定,唔……因爲他們是系統士兵。
龍騰衛士衝撞進去,剎那間是一陣陣的驚喊和慘呼,衝撞力至少一噸以上,撞到長槍的話,有甲片擋着其實也沒有用了,是直接被刺穿,只不過下一刻會將長槍的杆折斷,或是太猛的力道讓長槍被磕碰磕飛。
發生碰撞的剎那,馬背上的龍騰衛士被一股力道猛猛地甩出去,坐騎被長槍刺進身軀發出哀鳴馬失前蹄,馬頭是重重地往下猛撞。
一個又一個的具裝重騎被消耗掉,他們或許已經死去,可是往前猛砸的騎士砸得清出一片空地,擾亂了槍陣;死去的戰馬則是順着前衝的力道真正開始在犁地,所過之處定是撞開一片區域,要不就是導致漢軍的陣型大亂。
損耗四十騎撞開了或是撞亂了漢軍的槍陣,下一個瞬間更多的龍騰衛士突入,他們少了長槍的威脅發揮出更大的威力,但他們期望看到的畫面並沒有發生,漢軍的步卒竟是不慌亂潰逃!
節奏完全不對,哪有面對具裝重騎衝陣不害怕的步兵呢?
正確的節奏該是,步兵在面對具裝騎兵衝陣的時候慌了手腳,一個個哭爹喊娘地亂跑,把自己的陣型衝亂!
其實很多漢軍士卒絕對是被嚇尿了,嘴巴里不斷喊着“娘”或者是進行無意識的呢喃,可怕到了極致之後是全身僵硬,導致他們僵着身軀老老實實待在原地,甚至是因爲太過緊張能夠用更大的力道抓緊手中的長槍。
趙千就眼睜睜地看着一匹失去了主人的甲騎撞開了身前的袍澤,等待到了自己這邊已經是四蹄軟了用腹部拖在地上,堪堪是在自己身前一掌之地停了下來。那個時候,他得承認自己真的被嚇尿了,褲襠溼噠噠的一片,腦袋裡有些空白。
【孃親喲!】趙千可以發誓,這絕對不是他第一次在戰場上尿褲襠,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其實也尿了。他下意識地用槍頭碰了碰前面的馬首,槍頭與戰馬額頭的甲片碰撞發出脆響【厚實鐵甲?】
沉重的碰撞聲和驚呼聲混雜成了一片,衝陣的龍騰衛士一批又一批地衝進漢軍的步陣,儘管漢軍步兵沒有出現太明顯的慌亂,但是龍騰衛士依然強悍地犁了進去,徑直往內衝馳了近一百二十米纔算是失去速度。
在龍騰衛士衝陣的時刻,三千胡人輕騎卻是在享受什麼叫猶如雨點般密集的箭矢。
胡人輕騎在四百五十步(675米)的時候是被車弩漫射,其實車弩的數量只有五十輛,能夠射中的目標也就那個樣,就是一丈長的弩箭射中目標後的景象有夠慘烈,騎士被射飛也就算了,連人帶馬直接釘在地上十足兇殘。
進了三百步(450米)則是被強弩覆蓋,漢軍那邊的強弩兵也就七八百,一次能夠覆蓋一塊麪積約三百米左右的方圓,密集的弩箭落下絕對是清出一片區域,造成滿地的弩箭叢,是地表和中箭的人或馬皆是弩箭。強弩射擊頻率該是十個呼吸(約12秒)一波?
到了二百步(300米)則是強弩和強弓齊齊覆蓋,到了這一段距離胡人輕騎彷彿是踏進了地獄模式,前仆後繼地向前衝,可是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覆蓋之下往前衝多少就是人仰馬翻多少。
進入到一百步(150米)的距離,胡人輕騎其實已經是大亂的狀態,什麼陣型都沒有,有的就是悶頭往前馳騁。他們帶着各種各樣的心情期盼快點衝陣,但他們進入了連弩兵的射程範圍。
連弩兵射起弩箭來簡直就是不停頓,以至於半空之中的弩箭一枝接着一枝發着尖銳的破空之聲飛舞,它們密集的程度甚至是會發生互相的磕碰。
連續被箭雨覆蓋的三千胡人輕騎,衝到距離漢軍一百步的時候,其實已經摺損掉至少八百騎,誰都是在悶頭往前衝的時候沒人會去關注太多,結果是剩餘的兩千兩百騎左右硬着連弩的覆蓋還在繼續往前。
踏蹄向前的胡人輕騎無法看到自己面臨的是什麼樣的局面,鄧恆的視線卻是能夠看得清清楚楚。
那已經不是用慘烈能夠描述,胡人輕騎或是密集或是散佈着馳騁,他們的往前猛衝好像是撞向了一道屏障,雨點一般的弩箭不斷落下,多少胡人輕騎猛衝都是撞上由弩箭組成的屏障一頭栽倒,漸漸地人和馬的屍體堆集成了由肉組成的山丘。
原本因爲龍騰衛士衝陣成功發出歡呼的石碣趙軍早就停下了吆喝,他們所處位置不同看到的景象就不同,可是總能看到不斷被射向天空,導致光線都會暗淡的箭矢是多麼的密集。不用去看戰場的慘況,誰都清楚那麼密集的箭矢覆蓋會造成什麼樣的情況。
“強弩和連弩?”鄧恆笑得像是在哭:“情報中沒有顯示漢軍有如此多的弩,甚至是有連弩。”
大多數的石碣趙軍將校,他們此時此刻明明是有很多的想法,可偏偏腦子就是一片空白。
有車弩就車弩,這玩意要是沒有個上千架也就是嚇唬新兵的作用,實際效果只有在攻城戰才能顯示出來。
可是……強弩和連弩,兩樣東西的存在就顯得無比可怕了。
弩的出現改變了戰爭,不是說它射程多遠,或是力道多麼強勁,是有了弩之後就可以大大增加遠程部隊的編制,一切只因爲弓箭手需要長時間的訓練,可弩兵教上一段時間就能擡弩發射。
說弩改變了戰爭,那是有歷史記載。在弩沒有出現之前,參軍只有擁有恆產的武士纔有資格,武士平時不事生產,就只是鍛鍊武技,近戰搏擊之術,遠戰弓矢射法。因爲需要專業,屢次參戰部隊的數量被大大降低,平民基本是不參加到戰爭之中。
弩的出現讓平民有了參與戰爭的資格,一個數十年如一日的武士,他在面對弩的時候再武勇也是一發弩箭就能幹掉的事情,直接打擊了武士的存在地位。能夠短暫訓練就能派上戰場,那麼參戰數量就會越變越多。
史載,弩沒有出現之前,兩千武士組成的部隊就已經非常多,可弩出現之後打開了平民參戰的大門,數萬乃至於是數十萬部隊的參戰成了普遍情況。
“漢軍有弩,哪怕是一婦人亦能持弩而戰。”崔宣面如死灰:“這個時候再去算劉彥有多少可戰之兵已經不合適,只要劉彥願意隨時能夠拉起一支人數足夠的部隊。”
鄧恆深吸一口氣,弩大規模的出現不止是有那個效果,也預示着幾件事情,漢軍那邊的生產力遠比想象中要強,再來就是騎兵已經不代表優勢。
西漢時期,李陵帶了五千部隊,就因爲有足夠的弩,再加上數量足夠的箭,結果是五千步軍抵抗三萬騎兵的進攻,殺掉一萬多騎兵,直至箭被消耗完了纔不得不降。而這場戰事還是發生在平原!
龍騰衛士陷進去,輕騎沒有能夠突破箭陣完成後續的衝擊,鄧恆的這一次嘗試失敗了。
不但是嘗試失敗,甚至可以說因爲預料不及,最後僅有六百多輕騎逃了回來,剩下的不是當場戰死,就是被俘,等於是這個戰場的石碣趙軍不可能依靠剩下的六百多騎再去奪取什麼主動。
“撤回!”鄧恆臉色灰敗:“我完了,徹底完了。”
崔宣語無倫次地說:“我們都完了,陛下絕對會扒了我們的皮……”
扒皮的事情石虎不是第一次幹了,絕對能夠繼續再幹扒皮的事情,不管此後的戰爭還能不能維持僵持,鄧恆和崔宣都認爲自己死定了。差別就是,他們能不能死得痛快一些,再來就是家人能不能不受牽連。
戰場的交鋒已經結束,石碣趙軍主動撤回了剩下的兵力,讓漢軍十分輕易地佔據了剩下的營盤。
徐正是下令打掃戰場,與紀昌一塊來到前沿,他們又派出文人蘇定前往招降。
蘇定是呂議寫信從東晉那邊邀請而來,目前在漢軍沒有固定的職位,算是佐僚一類的身份。
佐僚的工作非常複雜,蘇定本來還想要多觀察一下才會決定是不是要在漢部發展,剛纔看了戰場的經過,什麼觀察都不用了,直接主動討要了勸降的活,真真是想要賣力一把。
蘇定單身騎馬向前,換做從前他會擔憂自己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射死,現在卻是帶着十足的自信,那是身後那支部隊給予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