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吞天下嗎?如果讓劉彥親口來回答,他會說:僅僅是志吞天下怎麼夠!
劉彥要的不止是天下,尤其是有金手指的前提下,僅僅是華夏的“天下”顯得太小,而世界的舞臺是那麼大,有生之年不衝出曾經漢室踏及的區域怎麼行?應該去參與如薩珊王朝、東西羅馬帝國的那種帝國之間的碰撞!
想要辦到那些說容易很簡單,說困難卻是超乎想象,劉彥無法單單依靠系統給的支持,他需要一個國家,是由非系統的那些人組成的國家。
在那麼一個國家裡面,人們或許不是全部需要衣食無憂,但他們至少需要勤勞而又擁有勇氣。炎黃苗裔從來都不缺乏勇氣,亦是十分勤勞的一批人,然而他們在遭受磨難,胡人的統治已經要打碎他們之中大多數人的膝蓋,更多的人連脊樑骨都被敲斷。
劉彥需要先辦到一件事情,找回炎黃苗裔曾經的勇氣,給予他們發自內心的自信,並使他們身爲一名炎黃苗裔而由衷地感到自豪。
那需要做很多事情,不是單純依靠系統就能夠辦到,僅僅是依靠系統的強大會是建立在沙灘的城堡,稍微大一些的海浪就能將城堡撲地支離破碎。
是啊,劉彥可以用系統召喚軍隊,能夠從系統的建築物獲得大批的軍械,那只是爲一個強大的帝國打下微不足道的地基。
換做其他任何一人,也許不會去想怎麼喚醒同族的血性,會依靠金手指,但凡不爽就是幹。尤其是在面對膽怯而又懦弱的同袍時會鄙視,甚至是無視同袍進行血腥屠戮,可那樣做的話與之諸胡的統治有什麼區別?
諸胡都知道該愛惜自己的族人,培養自己族人的自信和驕傲,難道擁有那麼多文明底蘊的炎黃苗裔,反而在這點上不如諸胡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酋長?那可就真的是越讀書,讀書越多越糊塗,或者說是越毒辣!
“未聽聞師承,甚至大多數漢部高層原先不過是……”庾冰很想說賤民,可說不出去。他想了想,說:“佐官或幕僚?”
“不得志者。”庾翼用對了詞,他說:“出身低微的人,他們做事只圖一時之爽快,缺少氣度,不考慮將來。”
貴族出身就是那麼思考的,他們會認爲任何非貴族出身的人都是賤民,就是一幫沒有腦子缺少底蘊的蠢貨。
是的,那就是東晉這些人,他們認爲漢部做事情太過粗糙,不思考後果的原因。
不能說他們的想法錯誤,畢竟出身擺在那裡,他們覺得自己掌握着平民所難以獲得的知識,覺得自己的眼光就肯定比別人好,哪怕是他們被迫逃到長江以南,北伐數次無法重返中原,他們也僅認爲是受到多數世家的拖後腿,絕不是胡人過於勢大,本身弱小。
“士族以下皆螻蟻。”王羲之受邀而來,他並不知道白天發生了什麼事,僅是聽到庾家兄弟談論漢部,說到漢部諸人出身低微,有了前面那句話。
王羲之爲郗鑑的女婿,那個“東牀快婿”講的就是郗鑑招攬王羲之爲女婿的故事。
王羲之的妻舅郗愔亦是在場。郗愔在郗鑑於鹹康五年(339年)去世後承襲南昌縣公的爵位,服喪過後曾任何充及褚裒的長史,現在的官職卻是黃門侍郎。
世家政治之下,各個家族都需要有輝煌的歷史才能爲官,結果就是能夠站在官場的人絕對是高門出身,庶民就是再有才也難以舒展,只能是作爲世家子的門客或佐僚。
娶個世家女作爲晉身之資?非常抱歉的說,兩晉的婚姻有嚴格的門第之見,不是庶民的寒門想要娶個世家女都是千難萬難,就不用提庶民去娶世家女。世家之間的婚姻皆是門當戶對,就有了祝英臺的故事。不過《梁祝》其實就是兩個不同時代的人被寫小說的硬是搞了“穿越之戀”,但《梁祝》裡面描述的婚姻絕對符合東晉時期的背景設定。
作爲“東牀快婿”典故里的男主角,王羲之想要當官並不難,他還是一個極爲出色的書法家,本家族的琅邪王氏背景再加上郗氏一族的高門,兩相結合起來想不意氣風發都難。
王羲之說的“士族以下皆螻蟻”在現今的背景下並不是在罵人,那只是道出九品中正制的現實情況。
謝安的家族一點都不會輸給王羲之,甚至是王羲之與郗愔結合起來比之謝氏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可是現在謝安聽到王羲之的話卻覺得無比諷刺,尤其是漢部那邊單獨對抗石碣趙國屢屢獲勝,現在漢部的艦隊更是到了長江,北岸那邊的石碣趙軍被摧枯拉朽擊敗或殲滅,他們這些所謂的精英卻是在聲色飲酒。
血統帶來天生的統治地位,造就了一些樂於享受的豬,可也沒有缺少勵志進取的人,比如庾家、桓家,恰恰是在場的一些人背後的世家在暗地裡拖後腿,偏偏齊聚一堂之後還得談笑風生。
“安石?”庾翼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與人對調位置,來到了謝安旁邊。他觀察謝安有一小會了,看到謝安一直蹙眉沉默,壓低聲音問:“何故啊?”
“唔?呃……”謝安扭頭看到庾翼,舉杯先是一飲而盡,惆悵道:“或許安該辭官,專心家族子弟培養。”
庾翼笑了笑,說道:“此言差矣,當今正是我輩一展宏圖之時,以安石之才怎能隱居?”
謝安在看那邊聊得火熱的衆人,有些人正在鼓譟讓素有才名的王羲之作詩。他收回目光,對庾翼說:“劉公麾下能作詩者不多,他們卻是輔佐劉公攻下青州,並在海外與遼東打下一片基業。以一家之實力,竟是能夠對抗石碣,似乎於遼東亦是對抗燕王?於(朝鮮)半島那邊更是打服高句麗,收服百濟與新羅。”
“安石與那豎子接觸,怎麼生出如此感想?”庾翼被說得也無比惆悵:“當今之世,確實軍略遠比文采重要,可……”,他苦笑了一下,搖着頭繼續說:“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想。”
“作詩可殺人呼?書法高深可治國呼?”謝安知道這樣說無比得罪人,可他真的需要找人傾訴,庾翼是一個很有志向的人,一些理念也是屬於鷹派,正適合他來傾述:“知曉那人說了什麼嗎?百無一用是書生。一句話竟是說得安心神恍惚。”
“唔!?”庾翼錯愕了一下,那些話謝安在陳述的時候可沒有提。他左右看了看,轉向謝安的時候嚴肅道:“漢部來人盡顯輕蔑?”
“並無。”謝安還是謙謙君子,他頓了頓苦笑:“安有些話或許不當講?”
庾翼急聲道:“安石,你知曉不日我便要出使漢部。”
謝安一再猶豫,遲疑道:“或許是輕蔑?只因漢軍輕易橫掃徐州大部,一支偏師更是壓着石遵私軍打,我們卻是毫無作爲。”
那一邊,已經有人擡來了案几,擺放好宣紙以及相關的筆墨,一陣鼓譟和叫好聲中,王羲之揮着長袖抿着嘴,他走到案几邊拿起了毛筆,頓了頓片刻沾墨在宣紙之上龍蛇鳳舞起來,眼見一篇傳世的狂草之作又要形成,就是不知道寫的什麼。
這裡是位於長江邊,再有白天長江北岸一陣廝殺,南岸這邊亦是聚集了大批晉軍,他們剛剛談論的是關於漢部的事情,所有人想來王羲之理所當然是會寫與長江有關的著作,偏偏王羲之就是沒寫什麼長江,僅僅是寫了晚上衆世家子弟一塊飲酒作樂的事情。
王羲之收筆的剎那,無數隻手伸過去,卻是來了個肥水不流外人田被郗愔手快搶到,惹得一衆世家子笑罵不斷。
對於自己的作品被爭搶,王羲之是不斷矜持地笑着,那微微昂起的下巴只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很享受衆人的追捧。
一衆笑聲中,一道“嗚嗚嗚”蒼涼的號角聲突然插進來,惹得衆人皺眉看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長江北岸那邊,漢軍的營寨一片光亮,河道之上的漢部船艦依然是一片忙碌。向北更遠的地方,那裡出現了一條彷彿火龍一般的場景,該是大批軍隊夜間行軍所致。
亭子這邊的聲樂停了下來,那是因爲長江河道與北岸的漢軍營寨不斷傳出號角聲,漸漸有戰鼓聲加入進去。
遠處的火龍看去很長很粗,目視之下只要懂得行軍常識就能大概猜測出一個數量?
庾翼一臉嚴肅地說:“至少萬餘,卻不知道僅是前軍,或是全部。”
“他們會攻打江都和江水祠。”謝安無比肯定一點:“不會僅是萬餘。”
“或許我們應當出兵北岸,至少搶下江都或是江水祠其中的一個。”庾翼說着看向了庾冰,自己卻是苦笑:“可是郗愔帶來了朝廷的嚴令,不允許一兵一卒過江。”
謝安還真不知道這個,詫異說:“奪下其中一個,至不濟也能就近監視漢軍。若是漢軍有異動,不攻下我們在北岸的據點,不可能南下。”
庾翼好像是才反應過來,納悶說:“安石,你好像不止一次稱呼他們爲漢軍。”
謝安完全愣住了,他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爲什麼會那麼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