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謝安覺得是被邀請,自己也同意了邀請纔開始北上,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被扣押……唔?或者說是被擄走。他走之前還將自己的隨從遣了一人回去,是通知庾冰,也是回去告知自己的家族。
至於謝安身上有官職,怎麼能夠沒有得到同意就自己走了?東晉小朝廷是門閥和世家的朝廷,司馬氏雖然是皇室可就是塊招牌,門閥和世家給司馬皇室面子的時候他們纔是皇家,不給面子就是傀儡。
當然了,掛印而去的這種事情不止是在兩漢時期流行,到了曹魏也很流行,難道在司馬晉就不能這麼幹?文人騷客還將掛印而去視作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大大地吹捧了那些掛印而去的人一番,如陳宮、關羽等人。
是的,那名回到長江南岸的謝家隨從還帶着謝安的官職印綬,所以是謝安辭官了,並且是理直氣壯地辭官,因爲在他看來那個官可有可無,比不上對家族子弟的教導,逮住這種辭官的好時機纔會在紀昌代替劉彥發出邀請的時候直接走人。
謝安遣回去的隨從說是本人想要去北方看看,漢軍的人卻直接說扣押了謝安,兩個不同的消息並沒有阻止長江南岸的那些世家子弟去怎麼想,一個風暴正在被醞釀。
漢軍攻下江都,對於邗溝以內的江水祠近乎於是觸手可得,事實也證明在失去江都之後的江水祠根本無法自保,江水祠的守軍在得知江都失守後棄城而去,讓漢軍未發一矢就得到了江水祠。
兩個長江北岸的岸防要塞被漢軍輕易拿取,預示着東晉小朝廷從那一刻起註定是要和漢部當鄰居。
東晉小朝廷那邊的人對於與漢部當鄰居是什麼想法並不重要,至少身在長江沿線的紀昌和桑虞、呂泰都是這樣的想法。他們按照既定的策略行事,攻下兩個江防要塞只是前奏,接下來呂泰會率軍四處攻城掠地,橫掃長江北岸的石碣趙國各郡縣。
“對岸沒有任何的動靜?”紀昌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覺得納悶:“他們就這麼眼睜睜看着?”
沒有錯,對岸的晉軍就是那麼眼睜睜地看着漢軍在攻城掠地,不止是因爲建康中樞不允許晉軍一兵一卒踏上長江北岸,還因爲長江沿線的晉軍將領們被漢軍強勁的遠程攻擊手段給嚇懵了。
漢軍有強悍的步騎,更多數量看似龐大的水軍,不像是石碣趙國空有龐大的步騎而缺少水軍,包括庾家兄弟在內的所有將領都覺得應當謹慎行事。
東晉小朝廷目前沒有北伐的實力,他們準備了七八年竟然只湊出一支不足七萬的軍隊,人是被聚攏了起來,可兵甲器械包括糧秣輜重卻是數量一直沒湊足夠,不然早在石碣趙國的徐州軍被漢軍殲滅的時候就該北上分一杯羹。
兵力不足,再加上輜重也難以支撐北伐,不幹看着瞪眼還能怎麼樣?打一場沒有把握的戰爭不會是華夏文明的選項,擁有選擇權的時候華夏文明的軍隊習慣在做好充分準備後纔會有所行動。
“那我們不要挑釁小朝廷了。”紀昌說話的對象是桑虞:“派出人手接觸南方的世家,他們會對廉價的食鹽感興趣。”
“他們對可以在大海航行的船隻更加感興趣。”桑虞一臉的揶揄,說道:“是按照計劃與庾家展開合作,還是……?”
紀昌沉默了一小會,笑着說:“我們淘汰了不少老舊船艦。”
桑虞頷首道:“明白了。”
漢部這邊不是不能出售船隻給長江南岸,但要看賣的對象是誰。庾家現在依然是長江南岸的第一門閥,漢部與之交好可以很大程度影響東晉小朝廷的政治走向,再來是漢部也需要在長江南岸進行必要的發展,比如開拓商路,那與庾家進行合作會是一個好的開端。
不是有什麼東西就能模仿造得出來,那需要很成熟的逆向工程技術。以目前的知識和工藝技術而言,可不像是後世天朝,什麼東西到了手上都能拆,拆了還能組裝得起來,庾家就算是拿到海航船隻又能怎麼樣?
就算是庾家掌握了海航船隻的建造技術又能如何?紀昌可是親口聽劉彥講了一些話,常規實力的船艦建造方面,漢部得到了石虎的大批工匠,再有漢部本身的技術儲備,只要合適的木材足夠不會缺少船艦。非常規力量上面,紀昌對劉彥的信心甚至比劉彥自己都要足夠,那是分分鐘又莫名出現無數戰艦的期待。
話說,紀昌想得沒有錯,差別就是非分分鐘,劉彥“召喚”一艘戰艦的耗時可是坑爹的一個月,導致靈山島和廟島列島只要是海岸線允許都是船塢,簡直就是密密麻麻。不過,一個月可以“召喚”一艘戰艦,手段已經非常逆天了,不是嗎?
在沒有劉彥橫插一槓子的年代裡,東晉小朝廷其實最終還是抓住了機會奪取徐州南部,其中當然包括了江都和江水祠,甚至是打到了水網密佈的淮陰一線。中原一線上,晉軍的突出部甚至是進攻到了後世的河南附近,攻取了南陽郡,一直進攻到了石碣趙國重鎮襄城郡,反而是在汝南一線上的攻勢受挫不前。
那是發生在稍後幾年的事情,以庾家爲首的北伐派(鷹派)還是達到了他們的目標,代價卻是庾家全面的沒落,是被親密盟友桓溫領導的桓家出賣,再有王氏和謝氏補刀,一衆世家落井下石,導致庾氏歷經輝煌的剎那瞬間變成一個二流世家。
那是一種一家獨大的強盛門閥必須死的節奏,後面步上庾氏一族後塵的還有桓氏、謝氏,之前已經有王氏作爲庾氏的前車之鑑。
所以咯,從某些方面來講是劉彥“救”了庾氏一族,是短暫地拉扯了一把,不過庾氏一族絕對開心不起來就是了。
紀昌不是主動去接觸庾氏一家子,是庾翼後面單舟渡江自己送上門來。
“是不是也要擄走老夫?”庾翼才三十八歲,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稱老夫當然沒有問題,可在紀昌面前這麼幹就純粹是在發泄怒火:“你們怎麼能夠一而再再而三地這樣幹!”
“我們還是來談一談以後該怎麼和平共處吧?”紀昌臉上笑容真誠,他甚至還備下了豐盛的酒宴,連長江以南世家喜歡的伶人、美姬、舞娘都招呼了一大堆:“比如出售海上船隻給庾家?”
那些美女皆是徐州南部的地方豪強送來給紀昌,數量上非常多,多到半年之內紀昌若是想的話,可以一晚換一個新面孔。
庾翼胸口一悶,什麼指責都開不了口。對於庾家甚至是整個東晉小朝廷而言,目前最重要是海航船,其餘什麼事情都可以暫時撇到一邊去。
“我們要每種樣式各來二十艘!”庾翼的眼睛有些泛紅,可能是睡眠不足,或許是瞬間腦充血?他指着江面上的漢軍艦船:“所有的樣式!”
紀昌就是特地安排在江都可以看到長江水道的城樓之上,地勢上有些高,絕對可以將漢軍水寨盡收眼底。
江都這個江防要塞是一再易手,是個什麼樣的佈局對於東晉小朝廷來講根本就不是秘密,完全就沒有什麼遮掩的必要。再來是紀昌有意讓庾翼看到強盛的漢軍艦隊,不管是從數量、體積、款式……等等很多的方面,與之駐紮在對岸的東晉水軍在數量上要多得多。
當然了,東晉水軍目前的舟船數量肯定比漢軍多,但那是對於整個東晉水軍而言,在江都周邊則是漢軍艦船數量比東晉多。那是因爲東晉水軍需要防禦的一整條的長江,漢軍卻能夠集中在一處。
“只要你們能夠提供我們想要的,哪怕是每個款式一百艘都沒有問題!”紀昌叫那個豪爽,不止是表情和聲音,姿態更是如此。他一劃拉手,豪邁道:“我家君上坐擁兩州,很快就是三個州,甚至是會獲得整個遼東。些許船隻,何足道哉!”
庾翼纔不相信紀昌吹的牛皮,石虎正在發狂備戰,眼見就是百萬大軍開拔進攻青州,劉彥就要大難臨頭,那就是東晉小朝廷爲什麼覺得揚州區域的長江北岸,被漢軍佔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原因。
本來的事情嘛!劉彥現在能夠在長江沿岸投入多少兵力是現在的事情,等待石碣趙軍直撲青州的時候劉彥難道不會抽調部隊回去?等於是漢軍現在橫掃在爲東晉小朝廷服務,等待漢軍撤離晉軍會無比輕易地攻取本來需要耗費龐大物資的地盤。
庾翼眯起了眼睛,沒有掩飾自己的渴望,嘶啞聲問:“劉公想要什麼?”
紀昌笑了,是一陣“哈哈哈”的大笑,讓演奏起了聲樂,叫舞娘們跳起來。
一片靡靡之音中,紀昌過了許久才說:“庾氏有女初長成?”,他笑吟吟地說:“庾氏、桓氏、謝氏、王氏,乃至於是司馬氏,都是可以的嘛!”
“啊?”
庾翼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