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的有些人欠缺的就是那麼一絲的運氣。運氣好或者壞的人,他們可能會因爲一陣風或是一顆石子,改變自己一生的命運,進而改變一段歷史的進程。
桓溫覺得自己無比幸運,本是一次再平常不過的接應任務,抓住機會也足夠執着,撿到了一次旁人羨慕不來的軍功,一躍成爲漢軍爲數不多的一員偏將,二十等爵的爵位也躥升到了大夫。
漢軍建制中的偏將一職不算低,乃至可以統領一萬部隊的官職,其上爲中郎將和一些雜號或是特殊將軍稱號,再來便是四鎮將軍,往上則是四徵將軍。四徵將軍再往上,那就是車騎將軍、冠軍將軍、大將軍和太尉。
目前漢部還沒有建國,相當多的職位其實是空缺的狀態,以徐正爲例子,他雖然是劉彥以下漢軍第一頭號武人,可身份也就是中郎將罷了,再往上的四鎮、四徵、三大將軍等等職位根本沒人擔任。
劉彥會立國是鐵釘闆闆的事情,差別就是在什麼時候。對於這點任何人都無比清楚,誰都卯足了勁想要在國家建立起來之後擁有高位,那麼獲立什麼功勳就成了關鍵。
授官銜再授爵之後,桓溫領到了自己的直屬部隊,那是一萬步騎野戰部隊。
漢軍的野戰部隊就是所謂的主戰部隊,兵源皆是實際的戰兵,可不是什麼人都往裡面亂塞。
部隊交接之後,桓溫得到命令需要作爲前導部隊西進,他們的行軍方式是步軍乘船,騎兵沿着汶水一線,目的地是東平郡。
漢軍的出動是在麻秋戰死之後,期間只是相隔了一天的時間,擺出的架勢就是要趁麻秋戰死,石碣趙軍失去指揮的當口。
根據斥候的彙報,東平郡的石碣趙軍當天就已經在後撤,漢軍的這一次出擊會逮住多少石碣趙軍完全是看動作快不快。
“趙軍的組織力並不強,只要我們動作足夠迅猛,肯定能夠咬下一大口!”桓溫還處於一種興奮的狀態當中:“本將帶着騎兵作爲先導,長史率領步軍後續跟上。”
謝安自然是不會有什麼意見,就是需要進行一定的提醒:“麻秋戰死,孫伏都會接替指揮。他亦是趙軍中一員驍將。”
桓溫這個時候纔不管那麼多,他想要的就是快速抵達東平郡,聞言只是點頭,揮了揮手就帶着騎兵馳馬離去。
到了這一階段,比之計劃中更早奪取東平郡,將西部戰線穩定在鉅野澤沿線,然後掉頭專注於姚弋仲在黃河沿岸交手,差不多就是主題。
桓溫與謝安不清楚的是,徐正已經帶着徐州方向的漢軍突入魯郡。
徐正這一路漢軍十分輕易就殺入魯郡,近乎於沒有遭遇什麼敵軍就拿下大半地盤,是到了任城郡沿線才與石碣趙軍發生交戰,不過交戰的力度並不大。
鉅野澤很廣,位處泗水水系上游,它連接着周邊的幾個郡,成爲龐大水網的中心樞紐。
北方不擅長水戰的軍隊歷來就對鉅野澤這一塊的地形無比頭疼,倒是南方擅長水戰的軍隊會在這片地形佔盡便宜。
漢軍不是一支傳統意義上的軍隊,對於他們來講不管是騎戰、步戰、水戰、海戰,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區別,無非就是投入什麼樣的部隊。
有兩路的漢軍向西出擊,考慮到黃河很快也要解凍完畢,對於黃河沿線的偵查也在如火如荼的展開。
就目前爲止可以確認的一點,那就是姚弋仲手裡並不是沒有水軍,只是數量上並不顯得龐大。
姚弋仲手裡的水軍是石虎早先廣集工匠的成果,本來是打算用於征戰東晉小朝廷,沒有來得及用上的時候,青州卻是被劉彥率軍佔領。
行轅移動到奉高,那是因爲需要先解決西線的麻秋兵團,麻秋一死必定會迫使石碣趙軍後撤,等於是暫時失去威脅。那樣一來兗州西邊的事情不再需要劉彥再去親自關注,對於姚弋仲那邊的動向卻是不得不注意。
劉彥再一次移動行轅,是將行轅遷移到了濟南郡的東平陵附近,這裡位處濟水中游區域,往北百里之外是黃河,恰好是面對姚弋仲羌族大軍所在地的青河郡和平原郡。
行轅安置妥當之後,劉彥帶人向北,親自來到黃河沿岸查看。
這個時候的黃河其實並不顯得太過渾濁,應該說黃河的水還是相對清澈。那麼不是繞口令的繞口令就是,黃河現在不叫黃河,是稱爲河。
黃河之水變得無比渾濁是西北高原水土流失嚴重之後的事情,此前河水最爲渾濁的是涇水,纔有“涇水一石,其泥數鬥”的記載。
劉彥觀看到的黃河,河面之上遍處皆是冰渣子,可能是河段有區別的關係,所見滾滾的河水看着並不顯得洶涌。
黃河的河道有寬有窄,特殊的時期之下甚至可以直接驅馬踏着河牀而過,不過大多數時候想不用船隻能是等待結冰時期。
“石碣的水軍目前是在篤馬河一線。”桑虞裹着斗篷似乎還覺得冷,緊了緊領口又說:“舟船數量該是有近千?”
石碣趙國想要南下攻擊長江以南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石虎徵集工匠的時間點可以推移到很久之前,真正發狂建造舟船卻是在與李氏成漢合謀瓜分江南之後。
前一次漢軍攻擊齊郡,位於黃河南岸邊上解救了大批被石虎強徵的工匠,那一次也俘獲了近三百條內河船隻,不過那卻只是石碣趙國後期建造的一批船,此前的舟船則是被送往黃河北岸。
石虎在歷史上並沒有讓船隊南下長江,那批建造起來的船隻後面是落到了南下的慕容燕國手裡。慕容燕國在得到那裡戰船之後,一部分是帶回了幽州,另一部分則是劈掉當柴燒,倒是善待了那批沒有被石碣趙國折磨死的工匠,爲慕容燕國後面的工匠體系進行了補全。
劉彥問道:“他們的運力可以一次支撐運輸多少人渡河?”
北方軍隊不善水性,可僅是乘船渡河還是不會有什麼難題,再來是黃河太長,只要是想總能抓住機會渡河,漢軍知道石碣趙國的船隊在哪,但不代表能夠時時刻刻盯緊。
姚弋仲得到的命令是征討青州的劉彥,預示着會是一場進攻戰,那麼石碣趙國的水軍一次可以運輸多少人就成了關鍵。
“說不準。”桑虞實話實說完畢,又笑着說:“君上的意思是讓羌族大軍渡河?”
劉彥平淡地迴應:“那取決於姚弋仲。”
現實情況是,相較起主動打過黃河,漢軍這邊還是比較期待姚弋仲能對石虎的命令足夠履行,讓羌族的大軍渡河來戰,不是漢軍渡河攻擊。
卻是不知道姚弋仲知不知曉漢軍艦船犀利?想來該是清楚。
姚弋仲對石虎忠心嗎?這一點除了姚弋仲自己之外沒人清楚。羌族的傳統勢力範圍,也就是西北部正在被張氏涼國肆虐。這個時候身爲羌族大統領的姚弋仲卻不得不率軍逼近青州,那是何等糾結的事情啊。
劉彥不知道姚弋仲目前在幹什麼,大體上卻是能夠猜測羌族大軍需要足夠多的糧秣。
冀州自東漢以來便是一個大州,是從人口和可耕種地皮上真正意義的大州。這一點哪怕是曹魏和西晉時期都沒有改變,就是石勒佔據中原之後造成一定程度的破壞,但是隨後又有恢復。
石碣趙國目前大肆徵兵,考慮到石碣的國策是將中原變成牧馬場,整個中原的農耕體系實際上是變得無比脆弱。
石虎在此前不但是在大肆徵兵,亦是廣泛徵集糧草,造成的現象是讓各地出現大肆的逃亡,沒逃的人交不上賦稅也只能是自殺了事。
“所以我們得出的結論是姚弋仲難以徵集到足夠的糧草。”桑虞剛纔對冀州的情況介紹頗多,誰讓桑氏一族在冀州可是有不少親朋故交。他輕鬆地說:“姚弋仲正確的選擇是等待秋高馬肥再進兵。”
目前纔是春季上旬,到秋季起碼還有小半年。這麼長的時間裡,要是雙方都沒有渡河的慾望,隔着數百米寬的河道相望就會成爲必然。
“姚弋仲有可能會等這麼久?”呂議看樣子也是怕冷,說話的時候還不斷哆嗦:“秋季是小半年的時間,不符合姚弋仲想要回去西北的出發點。”
桑虞卻是笑着說:“那就存在特殊情況,也是君上將行轅移動到東平陵的原因。”
什麼意思?無非就是姚弋仲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用最迅猛的姿態解決劉彥。
還是老套路,上一次行轅前移是吸引麻秋,整個步驟進行到一半,沒有顯示出該有的作用時,麻秋被桓溫幹掉了。這一次劉彥再次將行轅遷移,是大張旗鼓的一次行動,以姚弋仲打了半輩子戰爭的經歷沒可能會忽視。
劉彥爲什麼來黃河?不也是爲了展現自己的存在感嘛!別看他周邊只有三千左右的護軍,可週邊藏起來的部隊並不算少,要是姚弋仲拼一把淌着冰渣子渡河來襲,漢軍就敢美滋滋地吃掉。
“君上且看。”一直沉默的紀昌突然出聲,他手指黃河對岸,那裡出現了一隊人,遠遠看去顯得有些模糊:“會不會是姚弋仲得到消息親自過來查看?”
那將會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只不過是劉彥蓄意謀之,姚弋仲卻是臨時謀劃,都存在誘使對方派遣軍隊渡河的意圖。
“卻是想多了。”劉彥不是說對岸的人沒可能是姚弋仲,指的是漢軍的艦船並未出現在黃河,也不像石碣趙軍的水軍可以從篤馬河便利調動。他從侍從那裡接過單筒望遠鏡,看過去對岸是有近百來號人:“姚弋仲長什麼模樣?”
劉彥一句話把人問倒了,他們之中誰也沒有親眼見過姚弋仲,一些傳聞只是說姚弋仲面有威嚴,可是並沒有太明顯的特徵。
事實上出現在對岸的人中真有姚弋仲。他此時此刻是也是在眺望對岸,猜測是不是有劉彥的身影。
“父親?”年僅十二歲的姚益生略略困惑:“對面那些人就是漢軍?”
姚弋仲的兒子有點多,沒有可能一個個表現得親近,羌族接收了太多的漢文化,包括一個家族的嫡庶之分,他着重培養的就是那些嫡子一系。
事實上羌從血統傳承上來講也是炎黃苗裔的一份子,差別就是長期遊離於中原文化之外,漸漸被戎狄那一些胡人給同化。所以說,看血統來區分族裔是很鬱悶的事情,還是看文化認同度纔是實在,自然樣貌上不能有太明顯的差異。
姚弋仲目前還不知道麻秋已經戰死,更不知道漢軍已經大舉西進的事情,他會知曉黃河南岸出現漢軍,還是劉彥故意搞出來的動靜。
聚集到青州黃河沿線的羌族數量頗多,時時刻刻還有新的羌族部落在移動過來,連帶數量龐大的雜胡也是跟隨移動,對姚弋仲來說是好事也是壞事。
姚弋仲或許對石虎是有一定的忠心,要不明明是老巢在被張氏涼國肆虐,亦是有人勸諫石虎生了忌憚之心依然大張旗鼓準備征討青州。
事實就是那樣,石虎做得太明顯了,幾乎是明明白白表現出忌憚羌族與氐族的壯大,但不管是姚弋仲或是苻洪都表現得逆來順受。從某些方面來講,姚弋仲和苻洪的反應也是讓石虎更加瘋狂的原因之一。
“是漢軍。”姚弋仲其實根本看不真切,只能是看到一片模糊的人影。他眯着眼睛,輕聲說:“只有清剿了他們,我們纔有機會回西北。”
或許是劉彥表現得太明顯了,姚弋仲知道黃河南岸出現漢軍的那一刻,幾乎是沒有多麼思考就清楚是怎麼回事。
對於姚弋仲來講,漢軍的出現就是一個麻煩,一切只取決於石虎,不是來自於漢軍實際上的壓力,等於是劉彥擺出了陣仗,姚弋仲沒有任何的動作必定會使遠在鄴城的石虎知道後有新的動作。
黃河北岸的姚弋仲在說:“很糟糕啊。”
黃河南岸的劉彥則是說:“很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