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對外探索的腳步以各種形形色色的方式進行,卻是從來都沒有停止過,會停下向外開拓的腳步,其實還是地理限制的因素。
比如說自周之後再次形成一統的秦帝國,北征到了陰山腳下,南征是面對原始叢林。漢帝國克服了秦帝國遭遇到的困難,可是擴張的腳步是西被高原和沙漠擋住去路,北邊是無垠草原,南直接到大海,東是一片冰天雪地。所以說,很多時候中原王朝其實並不是遭遇的敵人太強,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向外。
劉彥知道自己將來肯定也會遭遇到先輩遇到的困難,早就在思考解決的策略。
後世已經證明了一件事情,從陸路進行擴張是千辛萬難,掌握海權之後再進行擴張則會相對容易。
中土的帝國想要向西擴張,過了西域就會被沙漠或是沼澤擋住通往西亞和歐羅巴的道路,因此單純從陸路進行擴張的話,不說要面對沙漠和沼澤,後勤輜重的運輸就是一個天大的麻煩。
目前劉彥已經開始派遣艦隊在探索漲海(南海),找到了庾氏一族所說的扶南國和林邑國。
扶南國,又作夫南國、跋南國,意爲“山嶽”,是曾經存在於中南半島上的一個古老王國名。其轄境大致相當於現代柬埔寨全部國土以及老撾南部、越南南部和泰國東南部一帶。是歷史上第一個出現在中原王朝古代的史籍上的東南亞國家,也是古代史籍中經常出現的東南亞國家。
林邑國,位於中南半島東部之古國名。又作臨邑國。約在今越南南部順化等處。此地原系佔族(Cham)之根據地,西漢設爲日南郡象林縣,稱爲象林邑,略去象,故稱林邑。東漢末年,有名爲區連者,殺害縣令,自稱林邑國王。
兩國中,扶南國大而林邑國小,林邑國與中原王朝有陸地上的國境邊境。
根據一些情報,林邑國的國內還留下漢家的生活習俗,統治階層是用漢字說漢語,底層則是一幫皮膚稍顯黝黑的人種,執行的是奴隸制度。
所謂皮膚稍顯黝黑,就是中原王朝時常會提到的崑崙奴,他們大概是現代印度低種姓的人種。這一人種身材矮小且普遍瘦弱,某段時期被奴隸販子大量販售到中原王朝,成爲達官貴人爭相炫耀的工具。少量從非洲運到中原王朝的黑人也被稱呼爲崑崙奴,但是非洲來的黑人可要比南洋那批人高大和強壯得多。
“儘管林邑也是漢家舊土,是寡人必定收回的土地。可是啊……”劉彥在啃肉串,嚥下去之後才繼續說:“庾氏是第一個主動向外開拓的家族,寡人不介意讓他們成爲第一個獲得天大好處的家族。”
庾氏一族的庾翼已經成了漢國的廷尉,這個家族在東晉小朝廷投降之前就開始在做遷徙準備,目前已經有部分族人前往青州的東牟郡蓬萊縣。
蓬萊縣是漢國目前幾大艦隊基地之一,最開始是作爲聯繫海島,後面變成了青州與遼東的主要港口,等待其它港口被開發出來則是下降了戰略地位,逐步演變成最大的民用港口。
劉彥統治下的漢國,系統戰船是主要戰力,卻是沒有完全放棄研究和開發船隻,主要的研究和建造基地大多是靠近遼東區域。
造船的基地會靠近遼東,那是遼東那邊遠比中原各地方有着更豐富的木材資源。中原各地一再遭遇戰火,和平年代又有皇帝廣造宮闕,但凡粗大一些的樹木基本上不是被毀就是被砍伐一空。遼東那邊一直到公元兩千多年的時候還是木材資源豐富區域,現如今不用太過深入就能找到合適應用各處的木材。
庾氏一族得到漢國的履行契約,先期到手的船隻已經被應用於操練。讓庾氏一族覺得鬱悶的是,他們得到的船隻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主力艦。
漢國的主力艦都是系統產品,民間建造船隻只能說還在初步階段,與之系統出產的戰船相比會顯得比較小,武力上面也絕對是勝不過系統出產的戰船。要說明的是,用於海航的船隻絕對不存在樓船就是了。
漢國核心重臣都知道劉彥對大海的重視,他們其實並不完全理解劉彥爲什麼重視大海,僅是單純的以爲要維繫中原本土和遼東的暢通。
“原來王上早就有此思慮……”紀昌說的是探索什麼馬六甲,等待收復漢家舊土之後,海路並進地繼續向西擴張。他想了想,問道:“若是有其餘家族願意向外開拓,是如庾氏一般?”
庾氏一族要入侵林邑,消滅林邑國之後不會建國,是由劉彥再次敕封,使庾氏成爲鎮守林邑這片漢家疆域的諸侯。他們的這個諸侯不管是從名義上還是實際上都是聽從漢國,有些差別的是當地由庾翼來進行管理,也就是說林邑這片土地的地方官雖然還是走中樞委派路線,但就是走個流程,同時庾氏也會有地方私軍。
紀昌是無比反對劉彥同意庾氏一族的請求,勸導幾次之後劉彥堅持履行契約,他儘管依然堅決反對卻是忍了下來。
劉彥當然知道庾氏一族的這個模式是隱患,地方自行治理也能有私軍,妥妥的就是一個如同商王朝或是周王朝一般的地方強藩。他會同意只是出於一個理由,給一些人的野心留下空間,是外出攻打化外蠻夷,不是滿腦子想要在中原王朝搞事情。
作爲後世穿越過來的人,劉彥很清楚那個日不落帝國是怎麼形成,不也是允許國內貴族自行向外侵略,貴族佔領土地之後向王室報備,佔領的土地在版圖上是歸於國家,實際上貴族可以在佔領地建設軍隊和自己治理?
劉彥堅信的是,中央強大就不用擔心遭受地方反噬,單純以國家形式的擴張不能滿足擴張速度,開拓還得是國家與民間同步進行。他還堅信一點,只要庾氏一族嚐到了好處,被吸引的個人或是家族絕對不會少,到時候他只要一再承認個人或是家族的開拓,不說是漢國疆域一再擴張,漢家苗裔也必將會向外進行繁衍。
“有什麼關係?庾氏要是老老實實最好,有什麼不軌,直接滅了就是。”徐正真的是滿不在乎地說:“甚至不用外出開拓的誰有什麼歪腦筋,中樞隨隨便便找個理由滅掉,將土地管理權收歸國家就是了。”
剎那間劉彥聽得一陣愕然。
“理應定下期限,約束一套有效律法,例如多少代之後歸於國有,或是觸犯什麼律法剝奪治理權。”紀昌完全贊同地說完,眯着眼睛繼續說:“他們要財帛完全沒有問題,治理地方也不是不行,發展武力……呵呵呵!”
得了,這個就是中央集權深入人心的中土思想,講的是“朕即國家”,一絲絲的權力都該是屬於皇帝,臣子發展自己的武力就是罪過。
劉彥也就陷入了沉思,大一統和中央集權已經深入人心,一些事情看來並不是那麼簡單。
實際上庾翼也只是說要以家族力量入侵林邑,有談到過一些地方治理權的探討,卻是沒有提起說以家族私軍鎮守的事情,那些都是劉彥做好的一些心理準備。
“王上……”荀羨比較突然地出現,來了之後先行禮,然後說:“廷尉求見。”
劉彥還沒有什麼反應,紀昌和徐正對視一眼就笑了。
庾翼後面被人引領着過來,看到紀昌和徐正在場,君臣三人圍坐在烤架邊上親自動手燒烤,情不自禁地一愣之後,內心裡很是震驚紀昌和徐正與君王的交情。
“給庾卿增添一個座位。”劉彥說完就招呼庾翼近到身邊,問:“庾卿的朝服怎麼還沒有換?”
散朝之後,庾翼是立刻踏上歸家的道路,走到家門口卻又折返,自然是還沒有更換朝服。他近期一直在思考家族未來,尤其是當了漢國的廷尉之後,想的就更多了。
庾氏一族要向外遷徙併入侵林邑,背景是受到東晉小朝廷上上下下的排擠,感到心灰意冷的同時,他們對舉族投奔漢國又存在遲疑,不想揹負逆賊叛臣的名聲。
現在嘛,因爲桓氏一族的攪局,庾氏一族不管是在建康之戰出多大的力氣,實際上逆賊和叛臣庾氏一族是當定了。
很多事情已經成爲既定事實之後,庾翼進行了長久的思考,甚至都後悔曾經說過要家族要向外遷徙的事,要不是不能反口真的是不想幹了。
“臣是爲家族入侵林邑的事而來求見王上。”庾翼已經先後對君王和同僚行過禮,落座之前又是禮儀周到,等待完全屈膝跪坐而下,繼續說:“臣以爲一些事……還得經過王上同意。”
劉彥等三人剛纔就在說這件事情,沒有想到的是庾翼後面會過來。
徐正依然大大咧咧地燒烤,甚至還招呼宮女弄來更多的牛肉串,好像全部的注意力都是在美味上面。
紀昌本來是舉着酒壺要喝葡萄釀,頓了頓像是無意地看了一眼庾翼,見庾翼表情堅定,嘴角扯了一下。
“入侵林邑?”劉彥放下手裡的東西,做出傾聽狀,說道:“庾卿且道來。”
庾翼介紹家族的準備情況,輜重和私兵之類的說得很詳細,對於在操練的海軍也是事無鉅細地道出,講了許久才點出來意:“臣仔細思量,入侵林邑雖會有麻煩,佔領林邑必將成爲事實。臣以爲,朝廷理當派出官員隨行,攻克一地之後設立郡縣,等待林邑被滅,懇請王上能夠賞賜出戰壯士當地的土地,使他們在當地繁衍生息。”
明明白白地說,庾氏一族出錢出工出力滅掉林邑國,地方治理權不要了,連帶私軍也會進行解散,打下多少土地都是依然走中央集權和大一統那一套,地方官由中樞委派,地方駐軍也是國家的軍隊。
“廷尉高義!”紀昌說得響亮,是帶着滿滿的佩服:“庾公定會名流青史,庾氏一族也必將富貴百代!”
劉彥有些責怪地撇了一眼紀昌。他都還沒有開口說話,紀昌卻是先將基調給定下來,都算什麼事嘛。
庾翼苦笑道:“胡人肆虐中原數十載,吾輩無能未有驅逐胡虜,只想爲自己的罪過贖罪,爲漢家繁衍盡一份心力。”
劉彥卻是明白庾翼什麼心思,庾氏一族肯定是一再商討,得出的是“別自己找死得了”之類的結論,索性是以家族之力滅林邑的事情繼續幹,會得到什麼回報完全看君王大度到什麼份上。
“昌以爲,滅掉林邑後,庾氏應當有一塊大大的封地,享受免賦稅之優待,庾公更是要封侯。”紀昌看着劉彥是滿臉的懇求,只差明說庾氏一族都自己讓步,劉彥就別再搞什麼幺蛾子,帶着殷切期盼地問:“王上以爲呢?”
說到底還是思想問題,劉彥不怕向外開拓的家族反噬中央,不是沒有想過自己死後的格局,卻認爲要是後世子孫無能或是搞得天怒人怨的話,皇朝被推翻是肯定的事情,是不管被本土的力量幹翻,還是被外面的封臣所滅。
千年帝國不是沒有,但真的是太少太少,劉彥完全不確定系統能不能繼承,是有十足的心理準備,深深覺得皇朝要滅亡也不能是由異族來滅,同一苗裔取代至少還是爛在鍋裡最好。
“寡人知道了。”劉彥壓根就不想表態,他還得好好的思考一下,擺了擺手說:“今天不再談論政事,衆卿好好與寡人輕鬆一番。”
外面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開始在下雪,一片片的雪花由天空落下來,要是沒有什麼煩心事,一邊吃燒烤一邊看下雪其實是一種不錯的享受。
圍成圈的四個人帶着各自的心思,嘴巴里會不斷交談,講些什麼則是不那麼走心,甚至有些時候會陷入尷尬的安靜。
“王上。”荀羨再次出現,他滿臉怪異地行禮,稟告說:“美陽侯與新平侯等人打起來了……”
“……”劉彥當然知道那兩個侯是誰,訝異地問:“冉閔與桓溫……還有誰,爲什麼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