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彥今年才三十二歲,中樞衆大臣以及那些戰將最年輕的也是三十歲左右,大部分是四十歲以上。他的身體狀況一直都很健康,沒病沒痛要以正常壽命而言,怎麼都能熬到比跟隨打江山的那一批更長壽。
西漢最大的功臣韓信會死,其餘什麼都是虛的,主要是韓信比那些在戰亂中獲得江山和高位的人們都年輕。劉邦等人誰都是五六十歲,韓信卻只有三十來歲,換誰不會怕老一輩死後,韓信這個同樣是老一輩卻那麼年輕的人,到底是不是會鼎革江山。
誅殺功臣一般的內情都不會那麼簡單,基礎是統治者憂慮統治權不穩固,開國之君弄死跟隨自己打江山的那批人,通常是因爲開國之君怕自己死後子嗣壓不住,還有就是那些功臣自己過於跋扈。
劉彥現在沒想弄死哪個臣工,隨着時間的流逝,很多事情誰也拿不準,說不定有哪個臣工自己找死,或是劉彥垂垂老矣怕子嗣壓不住某個誰。
因爲衆人自己胡思亂想,劉彥專心致力於中原會發生的乾旱和蝗災,巡視隊伍歸回的襄國非但沒有重新變得熱鬧,氣氛甚至是比之前要壓抑和沉悶。
就是在那種氣氛下,該先期前往關中的隊伍時時刻刻都在進行,到時節進入到夏季的時候,紀昌從燕地回到襄國。
紀昌回到中樞的背景是,漢軍已經全面佔領原先屬於慕容燕國的地盤,他是得到詔命,將部隊的指揮權交給呂泰,與冉閔、謝艾等一些人同時踏上歸途。
回到襄國的衆人沒有多久就察覺到異樣,以冉閔爲例,得知衆同僚在憂慮可能發生的清洗,他是一陣“哈哈”大笑,然後對自己的家臣說:“吾先立國爲王,後走投無路投奔王上,依然能獲得高位率軍征戰。”
冉閔的意思是,該最害怕的人是他,他卻覺得劉彥不是一個那樣的人。
好像也是那麼回事,劉彥要是沒有足夠廣闊的心胸,哪能接受冉閔的投奔,而後又一再給予大軍的指揮權。
身爲家臣,家主可以樂觀,他們卻是不得不謹防,劉猗就說:“天下眼見就要安定,內外八荒六合再無可威脅大漢之勢力,卻不知大王可否仍有大胸懷?”
蔣幹、繆嵩和戴施同樣是表露出相同的擔憂,冉閔卻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簡單。”冉閔當即就從屈膝跪坐的姿勢中霍地站起來,大大咧咧地說:“吾立刻就往宮城,當面問問王上。”
一剎那,一衆家臣有一個算一個腦袋裡滿是:“……”
冉閔沒等家臣反應過來已經大步而出,後面被連聲呼喊也沒有停止腳步,還真的就直接前往宮城,嚇得自己那些家臣膽子都快破了。
襄國能夠被視爲宮城的範圍很大,冉閔抵達宮門求見,守門都尉一層層地上報,等待劉彥同意謁見,時間都過了將近兩刻鐘。
冉閔是在林苑見到的劉彥,當時劉彥正在鼓搗一個看上去長方形的機器。
“永曾,來。”劉彥招呼冉閔,自己卻從打穀機的位置讓開,指着踏板說道:“踩這裡。”
冉閔遠遠地就聽到一陣“轟隆”的響聲,本就好奇究竟是什麼玩意,依言靠近踩踏,發現踏板竟然有回力,機器上那個圓滾滾的什麼玩意是隨着踏板的踩踏在動。
“這圓滾滾木桶上面的金屬環是做什麼?”冉閔伸手要摸,卻是被劉彥阻止,要不然絕對沒什麼好結果。他踩得很歡快,有着十足的好奇:“打穀機?”
這臺機器是劉彥下令研究後的第十三臺樣機,之前那些不是承軸容易脫掉,就是齒輪很容易被卡住。
劉彥不知道冉閔爲何而來,幹成了一件事情後是帶着炫耀的情緒對打穀機進行介紹。
最新樣品機只用了很少的金屬,對工藝的考驗卻是很大,比如齒輪和承軸。
先秦時期就對模具有成熟的利用,以秦國的工藝最爲完善,大批的軍事器械就是使用模具進行澆灌成型,隨後再進行打磨,誤差能夠限制在一毫米之內。
秦帝國之後,模具的成型之法利用技術不知道爲什麼就不見了,也不知道是技術丟失,或是漢帝國有自己的工藝技術,可以確定就是漢帝國的製作工藝遠不如秦帝國的誤差規格。
劉彥的漢國都已經在製造青銅炮,模具的利用肯定是再一次被撿起來,只是在大範圍的運用上一時間還無法做到秦帝國時期的誤差一毫米之內。
模具澆灌法,包括流水線製作,等等的一些生產技術和理念,有些是將先民創造出來卻丟了的重新撿回來,有些則是劉彥的“首創”。無法追趕秦帝國的標準,不是出現在技術的偏差上面,是管理的問題,比如秦法對製作物品的刻名,誰不合格就會有很嚴重的後果。
甭管幹什麼其實都是依靠人,就是現代有了智能生產線,可要是人操作不當依然會生產出廢品,以人爲本可以指很多的方方面面。
源於各種工匠的數量太少,漢國軍械製作超過七成是依賴系統,劉彥哪怕是能夠狠下心來像秦國那樣嚴苛,實際上一時間的效用也真的不怎麼樣。他當然有心針對生產人員的工藝嚴格,但那需要有更多的工匠,要不然最可能發生的就是工匠要被殺光……
冉閔很明顯是沒有幹過農活,所接受的教育也發現不了打穀機對農耕的重要性,劉彥還在談打穀機大規模應用之後的好處,他卻是急不可耐地提到過來的目的。
“領兵?”劉彥稍微蹙了一下眉頭,會這樣是知道冉閔爲什麼那麼問,隨後說道:“正有戰事需要永曾前往。”
在劉彥還沒有巡視之前,冉閔就在燕地提到要前往定襄,後面是耽擱了下來。
“臣就說嘛,那些傢伙根本就是庸人自擾。”冉閔也不知道是真的耿直還是給誰上眼藥:“竟然說王上要清洗功臣?着實是荒唐!”
或許冉閔根本是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不過以他能在石羯安然混那麼多年的經歷來看,該不會是耿直到這地步。
劉彥的臉色變得很精彩,他當然知道近期衆臣在想什麼,敢過來大大咧咧說出來的就單單屬冉閔一個。他還真不知道冉閔是沒有政治智商,還是冉閔大智若愚。
“……”劉彥目視冉閔,多少是有些惱火地說:“他們就是這麼爲寡人分憂的?”
冉閔是放完炮就不管了,問起了統兵多少的事。
“定襄已經有兩個軍。”劉彥說的是李壇麾下的兵力,對冉閔說:“永曾此次前去,帶一個火器曲便可。”
漢國已經改建兵制,由上往下就是,兵團、集團軍、軍、師、曲、屯、隊、什、伍。人員編制是兩個伍爲一個什,五個什爲一個隊,五個隊爲一個屯,四個屯爲一個曲,五個曲爲一個師,三個師爲一個軍。
所謂的火器部隊,其實就是使用火藥武器作戰的部隊,目前應用的也就青銅炮、炸藥包、手榴彈。
源於瓷罐手榴彈真心不靠譜,後面瓷罐手榴彈已經不再生產,是後續研究出了木柄手榴彈。只不過木柄手榴彈肯定是無法與現代工藝相比,該有的拉環、防險紙、拉火繩、導火索、炸藥、彈殼都有,可雷管、銅絲簧、鉛管、螺套真就不是目前能大批生產。
對了,劉彥已經下令將作坊研究槍械,但必須承認製造槍械真比青銅炮困難無數倍,除非是系統升級到帝國時代可以生產火槍兵,要不然短時間內是看不到槍械大量列裝部隊。
還有,劉彥對於系統可以召喚的火槍兵沒半點概念,暫時不清楚召喚出來的火槍兵手裡的傢伙會是什麼。
“這個好。”冉閔很是歡快地說:“用火炮來轟甲騎具裝和重步兵的場面肯定很壯觀。”
定襄那邊已經圍困了將近兩年,周邊挖了無數條壕渠就不說了,陷馬坑更是驚人的密密麻麻,龍騰衛士的甲騎具裝幾次嘗試突圍都被打了回去,倒是那些具裝重步兵限制不多發揮的作用比較大。
躲在宮城的那些羯族殘餘,他們突圍的行動已經進行了將近一個月,李壇麾下原本是有三個常備軍,剩下兩個是有一個在拼殺中折損過多。
龍騰衛士突圍是爲了求生,拼死而求生的部隊比什麼哀兵絕對要兇悍,儘管是有諸多的不利因素,可是拼死的意志一點都不缺。
漢國的青銅炮,伺候它需要一個什的士兵,大多數是有輪式基座,依靠畜力來進行拉動。但是火器部隊不像其餘部隊能夠使用倉庫便捷補給,那就需要數量龐大的後勤人員來保障補給,一個曲真正操作火炮的士兵也就三百人,保障三十門青銅炮卻是需要七百人。
“只有一個曲是不是有些不夠?”冉閔當然是希望攜帶的火炮越多越好:“要不就一個師吧?”
劉彥當即笑罵:“只有一個曲了,愛要不要。”
目前漢國的青銅炮數量也就是近百門,先期製作出來的青銅炮是被投入滅燕之戰,劉彥調給冉閔那一個曲所在的三十門是後面製造。
有總比沒有好,冉閔笑嘻嘻的同時更對劉彥要進行清洗嗤之以鼻,火器部隊在滅燕之戰可是耍盡了威風,見識過的人無不知道炮火一轟所向睥睨,那麼重要的部隊劉彥說給就給,有點像是要誅殺功臣該有的樣子嗎?
“給予羯族最精銳的部隊最熱鬧的葬禮,定襄戰事結束之後,永曾便率軍進入西涼。”劉彥不是要冉閔去搶謝安的活:“羌、氐參軍以盆地爲休養生息之所,安敢不斷襲擾隴右等地。寡人不願意再聽到他們的消息。”
冉閔是更放心了,打完了定襄還要繼續統兵征戰,那真不是君王要清洗會指派的事情,要真清洗的話,不會讓人統兵在外。
得到了想要的,甚至比自己所想的還更多,冉閔樂滋滋地出宮城,回去之後痛罵了那些危言聳聽的家臣一頓,很快他這邊的消息就傳了出去。
君王覺得天下定鼎,想要清洗誰的話,絕對當屬那些統兵之將,不統兵的人其實危險係數最低。
各色人等一聽冉閔前去宮城,知道是要問什麼的人被嚇得半死,不缺少已經做好自殺心理準備的人,只求自己死後家族不被牽連。
等待得知冉閔不但屁事沒有,還得了一個統兵終結羯族的任務,定襄完事還會繼續統兵去隴右,那一瞬間關於劉彥會進行清洗的傳言就不攻自破。
清洗什麼的本就是那些心思夠大的傢伙,他們自己因爲自己的野心進行各種思考延伸出了恐懼。
劉彥哪怕不願意人心惶惶,可也不能沒有因由地去進行安撫,也就讓事態發展下去。他召回紀昌、冉閔等人,是有着無法述說的目的,冉閔這一次沒來,過幾天得到示意的紀昌也會來。
原先侵略中原的各族被滅的已經被滅,遠竄的也遠竄,國家正是該進入發展建設階段,官場人心惶惶不是好事,沒人有心思幹活的同時,繼續發展下去無法排除出現逃亡,甚至是爆發叛亂。
這麼一件事情也給劉彥提了一個醒,那些人如果沒有生出該出的心思,不會自己嚇自己嚇的那麼慘。他就該好好思考一下,一些該有的限制是該有了。
人心重新穩定下來,冉閔也率軍前往定襄,劉彥卻是開始頻繁召見在野人士。
所謂的在野就是不在朝當官,能夠被稱爲在野人士的那批人絕不是在指普通百姓,一般是指擁有名聲的羣體。
劉彥召見的不是各個家族未出仕的人,是各學派衆人。
最先響應的是儒家各學派,他們早就盼着這麼一天,能夠得到君王的親自召見求之不得。不管儒家是分作多少個學派,他們都有一個相同的目標,那就是統治者繼續獨尊儒術。
正值新朝定鼎之時,一些倖存下來的百家比儒家更爲急迫,他們要改變自家學派的命運,絕沒有比朝代更替之際更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