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各國使節團在建康看到的是繁華,從建康出發並抵達長安之前看到了充滿活力的勞動以及戰後的滿目蒼夷,那麼他們看到的長安就真的不像是一個強盛帝國該有的都城。
舊長安城在前趙劉耀時期是有得到過修葺,應該說城牆還是修得非常雄偉,可後面不是匈奴人的奴隸羯族造反嘛,連帶氐族和羌族也是輪流着反,舊長安城實際上是一再歷經戰火的考驗,雄偉的城牆在屢次戰爭中一再破損,等待羯族坐擁中原之後是定都在襄國,對舊長安城壓根就沒有進行過修復。
現如今的舊長安城不但是城牆處處豁口,連帶城內的建築也是十間倒了四五間,那些沒倒塌的也沒好到哪去,不是雜草叢生就是破損非常嚴重,導致給人的印象就是十足的破敗。
劉彥要在關中定都,考慮到新長安城不是短時間內能夠修成,官方是有對舊長安城進行過清理,修葺的主要對象則是宮城,但一座破敗的城池又哪是短短時間之內能夠恢復得過來,再說有了新長安城之後舊長安城也會剷平,真沒耗費多少力氣去進行修繕。
官方對舊長安城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清理,道路是清理對象之一,再來就是剷平一些區域,軍隊在清理出來的區域安營立寨,結果舊長安城就成了一個帳篷林立的大兵營。
漢國安排各國使節團的休息場所是城中相對完好的宅子,還是比較人性化地進行一定隔離,比如將波斯薩珊和羅馬這對死對頭安排得遠遠的。
“漢人曾經最強盛的帝國就是以這座城市作爲都城?”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得到同意上了一處城樓,由高處眺望整座城池,能夠發現城區還是非常大:“儘管看到的是一片片的廢墟,卻能夠想象得出來,曾經這座城市必然有過輝煌。”
老實說,舊長安城真的非常大,要是沒有足夠的高度壓根就一眼看不到盡頭,要是再算上城郊莊園就會顯得更大。
“漢人正在那裡修建新城。”厄古泰·巴赫拉姆指向了南邊,離得太遠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輪廓:“聽說動用了超過一百五十萬的勞力?”
在新長安的修建方案中,新長安城不再會修建城牆,是會以道路規劃來劃分每一個“坊”。新城是在舊城的東南端,依然是在豐水與霸水的中間地帶,卻是更加臨近霸水。
新長安城的選址其實就是李唐時期的長安,換了地方纔會有霸水折柳送友,要是沒換地方只能是城門送友別離,因此李唐之前壓根就沒有霸水折柳送友的記錄。
這一次新長安城的規劃是直接抹掉了杜縣,連帶藍田也部分被涵蓋進去,李唐時期也是一再向南擴展,離秦嶺是越來越近。
“一百五十萬?!”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一聽差點尿了:“我們從南邊而來,沿途看到的勞動力至少有兩百萬!漢帝國竟然在同一年動用三百五十萬的勞動力?真是太可怕了!”
其實遠遠不止三百五十萬,春耕結束之後又到了徵發徭役的時間,除了正常的徭役之外還有有償僱傭,參與到大建設的人口超過六百萬,大部分是集中到建康到關中的國道建設,一百五十萬用來修建新長安城,其餘是分散在各處。
元朔八年距離旱災的發生是越來越近,甚至是有些區域已經爆發旱災,官府並沒有眼睜睜地看着災害造成嚴重後果,是採取大工程收攏人口,尤其是災害已經發生的地區最爲盡心盡力。
各國使節團並不知道漢國面臨大規模的天災,啓動大工程是想要達到以工代賑的目的,他們只會從漢國能夠組織數百萬人勞動而感到震驚,驚歎漢國的組織能力,訝異漢人爲什麼會極度配合官府。
“別說是組織三百五十萬人勞動,我們連集中十萬人一起勞動都會亂糟糟。”厄古泰·巴赫拉姆很清楚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在震驚什麼,苦笑說道:“上一次我們修建泰西封到伊拉克的路,僅是八萬人都能爆發暴動。”
厄古泰·巴赫拉姆說的是七年前的事,那個時候波斯薩珊正計劃再次攻打羅馬東部行省,爲了達到快速調兵和後續輜重運輸速度,徵集了相當數量的阿拉伯人、猶太人、埃及人和非洲黑人,結果道路還沒有開始修阿拉伯人就先和猶太人打起來。
薩珊王朝內部怎麼有那麼多民族?事實上從帕提亞時期開始,他們就征服了相當數量的國家和民族,有些則是受到他國迫害移民過去,比如老早就滿世界遷徙的猶太人就屬於自主移民。
猶太人與阿拉伯人不對頭是很早已經的事情了,那是在發生在公元六六年到七零年的“猶太戰爭”之後,背景是猶太人反抗羅馬人的統治,以羅馬軍隊攻陷耶路撒冷作爲戰爭的結束,此後猶太人就開始滿世界的逃亡。他們分爲很多支各自尋找出路,主要向非屬羅馬統治區逃亡,相當一部分是逃到當時的納巴泰國,更多是逃入帕提亞帝國和亞美尼亞王國。
數百年的時間過去,猶太人依然是沒有自己的祖國,族裔比起數百年前分得更散,除開成爲奴隸被帶往歐羅巴的猶太人,又有相當一部分猶太人自行遷移歐羅巴,但猶太人數量最多的依然是中東地區,又以伊拉克和敘利亞的猶太人數量最多。
要認真的說起來,同樣是沒有自己國家的阿拉伯人與猶太人其實是同病相憐,可雙方並沒有因爲相同的悽慘而相互同情,相反是關係非常不好。至於是什麼原因其實挺簡單,但是無法深入描述。
“讓隨行的人睜大眼睛、開動頭腦!”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深吸一口氣:“跟漢人交涉一下?如果能夠得到允許,務必學習他們的管理知識。”
厄古泰·巴赫拉姆立即猛點頭,世界上不缺數百幾千萬人口的國家,可是能夠組織百萬人一塊勞動的國家真的不多,他所知道的是到目前爲止也就只有兩個,那就是已經滅亡並爬不起來的(古)埃及,另一個就是一再涅槃重生的漢文明,其餘真沒一個國家能辦到,不管是羅馬還是他們,明明人力物力一點不缺,可真的就是做不到。
在另一個地點,那羣羅馬人是得到允許直接入了工地。
新長城的範圍非常大,是劃分片區各地分階段進行修建,奧盧斯·賽克斯圖斯·西塞羅帶人所到的地方是一個正在清理並平整土地的區域,看到的是分工明確的勞動,有人剷土、有人裝土、有人運輸而出,人多卻看不到亂象,相反是一片井然有序。
“只有奴隸需要監工,賽里斯人不需要監督就能努力幹活。”奧盧斯·賽克斯圖斯·西塞羅不止是在看工程場所有多大,更多的是觀察怎麼保證次序:“他們好像都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並不需要有人進行催促?”
其實不管是奴隸還是百姓都有人在進行監督,只是監督奴隸的軍士太明顯。百姓被分組之後有各自的小組長,小組長之上還有隊長,不管是小組長還是隊長都親自參與勞動,卻是能夠敦促和指派同組該幹些什麼。
漢人百姓的紀律性並不是一朝一夕出現,是劉彥每光復一地就會進行人口戶籍登記,該地區在一段時間內也會進行軍管,免不了是會進行一套軍事化管理,再有本身文明的徭役制度,加上每年夏季和冬季各郡縣都有自己的軍訓,紀律就是這麼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
要是以術語來進行概括,說白了現如今的漢國就是處於軍國主義階段,包括行政建設和相關軍訓制度,一切的一切都是在爲了向外進行擴張而鋪墊。
離得遠了也就覺得漢人十分有次序,近距離觀察之後,只要是有軍旅生涯的人,他們不需要太費心地觀察,就能夠察覺到很是有軍隊紀律性。
“朱庇特在上!”奧盧斯·賽克斯圖斯·西塞羅纔不會比劃十字,震驚之餘也不會喊耶穌或是上帝,是喊原有羅馬人信仰的主神:“也就是說,只要賽里斯天子願意,隨時都能擁有一支擁有紀律的數百萬人軍隊!”
要說的是,其實現在羅馬人一直都是多神宗教,主神的確就是朱庇特,可還有很多的神袛。他們每征服一地之後,會將被征服的對象神靈一塊納入自己的宗教體系。
然後,因爲君士坦丁大帝(公元二七二到公元三三七在位)加入基督教,所以羅馬實際上並不再排斥基督教,只是依然存在且供奉其它神袛。
數十上百萬軍隊啥的羅馬人並不在意,歷史上中亞的帝國組織數十萬人乃至接近百萬人入侵歐羅巴也不是沒發生過,羅馬自己就以遠遠少於帕提亞軍隊的數量取得真正的最終勝利,因此真不是那麼在乎一支軍隊的人數。
奧盧斯·賽克斯圖斯·西塞羅在乎的是漢人所表現出來的紀律性,一支軍隊有沒有紀律纔是根本,擁有紀律的軍隊才能稱之爲軍隊,要不然根本就是烏合之衆。他自接觸到漢國之後,內心裡就不斷進行對比,認爲在平蠻校尉部接觸到的漢軍與自己國家的正規軍相當,打聽到漢國擁有十三個常備軍團,還有一支十分精銳的禁衛軍。
漢國的常備軍團再加上禁衛軍也就是二十五萬人左右,卻是不算郡縣兵和僕從軍。
羅馬最多的時候擁有五十六個軍團,那是在羅馬最鼎盛的公元一一七年時期,每個軍團是六千人編制,總兵力三十三萬六千人。其中的四個分佈在非洲,近三十個分佈在萊茵河與多瑙河、羅馬尼亞境內(防日耳曼和斯拉夫),十來個分佈在幼發拉底河和敘利亞境內(防波斯)另有一個軍團是常駐在羅馬(都城),還有幾個是在英格蘭。
那個時期的羅馬擁有五十六個軍團,可實際上並不是同一素質,真正能夠拉出去野戰的也就二十個野戰軍團,其餘就相當是守備團之類的。
羅馬滅帕提亞是動用了二十個軍團,又徵募被征服的蠻族組成八個軍團。羅馬組織的蠻族軍團,編制很不固定,比如條頓軍團數量最多的時候超過三萬,少一些的蠻族軍團也就三五千人。
“可怕!”馬裡烏斯·烏格里卻是感到振奮:“正因爲這樣,我們必須爭取賽里斯成爲我們的盟友!”
“是的!是的!必須爭取!”奧盧斯·賽克斯圖斯·西塞羅先是極度興奮,後面卻苦惱地說:“可是……我們與賽里斯天子見面的請求一再被拒絕,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馬裡烏斯·烏格里卻說:“賽里斯天子一樣沒有見波斯人,我們的機會是相同的,甚至我們的優勢更大。”
“賽里斯人對羅馬一無所知,我們最緊要的事情是讓他們知道羅馬是怎麼樣的存在。”奧盧斯·賽克斯圖斯·西塞羅頓了頓,加了句:“尤其是我們曾經滅亡帕提亞的事實。”
別說是漢國對羅馬一無所知,事實上羅馬也對現如今的漢國所知甚少,只有親自過來的那一批人有了親眼所見,察覺到漢國有着龐大兵源纔算是眼熱。
在後續的一段時間中,各國使節團依然沒有得到來自劉彥的接見,倒是呂議先後與各國使節進行會面,對於羅馬和薩珊的結盟試探仍然不予迴應,談的都是商貿。
源自於壓根不知道漢國該怎麼將採購的糧食運回去,各國使節團覺得哪怕是漢國購買糧食也不會太多,除開官方約定的糧食交易,皆是同意漢人進入境內採購糧食,作爲對應的是漢國接受各國的貿易請求。
在更後面,奧盧斯·賽克斯圖斯·西塞羅得知那幫波斯人已經確定謁見劉彥的時間,心急之下頻繁求見呂議,迫切想要知道什麼時候能夠見到劉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