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國家的外交關係基本只是出於需要,能夠因爲有相同的利益走到一起,也能因爲利益上的衝突變成交戰國,上一刻還在打生打死,下一刻則可能因爲某些原因又重新變得友好,因此該是什麼關係是看實際需要。
漢國遠在世界的東方,周邊的國家在諸夏先輩的一再征戰下,不是滅亡,就是成爲附屬國,長期具有威脅的僅是北方草原。這種環境事實上是讓諸夏的王朝產生一種自大的心理,要不是還有草原上的威脅,每個王朝都恨不得狂喊“我已經天下無敵”。
波斯人先後建立起了不少帝國級別的國家,他們的地理位置決定了一點,一旦波斯人內部穩定下來就會向外進行擴張,東面因爲滿布沙漠不是波斯人擴張的首選,西面雖然有一個大海(地中海),可那個海並不顯得兇險,西面也就成了歷代波斯人的擴張方向,就是以前被希臘人堵着,後面碰上了更難對付的羅馬人。
羅馬從意大利半島崛起,於三巨頭時代得到迅速的擴張,一直到公元一世紀的時候就已經將地中海變成屬於羅馬帝國的內海,連帶除含現代德國的以東地區之外,向西的歐羅巴部分實際上是已經歸屬羅馬人統治。
中原王朝實際上並不是沒有尋求過向外擴張。
諸夏一再征服草原卻是因爲草原無法農耕而不知道該怎麼來進行治理,也就一再征服並一再放棄。
漢人在西漢時期就向東北方向進軍,遇到的是一片冰寒之地,無法生存之下也就難以納入疆域,最大程度上只能是維持先秦時期的燕地,並將半個半島納入版圖。
劉徹統治時期就向南一直是擴張到沿海,面對大海是一點出海探索的念頭都沒有。
到李唐時期向西先是被高原阻擋去路,從西域再向更西邊的地方則是面對戈壁和沙漠。
從始皇帝就向西南倒是進行了很大程度的擴張,但是在很久的歷史裡面壓根就對原始森林沒什麼辦法,索性的是該片區域的異族相對溫和,才能將統治權維持並過渡到近現代。
要是查閱亞洲的地形分佈,絕對會發現古時候能夠農耕的區域實際上就被漢人差不多佔完了,沒有向外再繼續擴張,首先是因爲沒有堅持下去再往前稍微探索一下,再來就是因爲佔領成本的問題。
處在世界東方的諸夏只有草原遊牧民族這個對手,其餘實際上根本沒有一戰之敵,中原王朝只需要警惕來自草原的威脅,導致的是除了王朝北疆之外,其它地區實際上可以說是非常平和。通常情況下,除了北面邊疆有危機感,其餘區域總是歌舞昇平,導致的是王朝不是滅於草原遊牧民族,就是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後內部矛盾總爆發走向滅亡。
相較之下,處於世界島最西端的羅馬人很少有過太平日子,他們是用極少數的人口統治龐大且廣袤的疆域,一些征服地區還存在反抗的蠻族,東歐區域更是有日耳曼人和哥特人一直在侵襲羅馬歐羅巴部分的西歐,南歐則是和波斯人進行沒完沒了的糾纏和戰鬥。
羅馬當然是有自己的內亂,每一次都是某個貴族壯大到一定程度消滅前一代的羅馬統治家族,統治家族的變更卻是沒有進行國號更改,每次都還能繼承全部的羅馬疆域統治權。這種繼承的水份一直都不低,統治家族名義上統治整個羅馬,可實際上各個行省還是當地貴族說了算,也就出現了兩次“四帝共治”,後面更是乾脆分裂成爲西羅馬和東羅馬兩個部分。
劉彥統治下的漢國其實也面臨着歷朝歷代相同的問題,比如要向西面對的高原氣候問題,向北該怎麼經營草原是一個大難題,向西南就是面對無邊無際的原始叢林,向東北就是無法忽視的酷寒,由西域再向西是需要面對沙漠。
“幸虧王上力主發展航海。”呂議有理由來說這個,要不他這個典客會長期處於無所事事的尷尬境地:“如王上所言,大海是一座寶庫!”
漢國對海洋的經營時間並不長,取得的利益卻是無限大,不斷獲取的海產只是一方面,對於海洋島嶼的發現和佔領已經產生效益,更不用說因爲航海而接觸到真正的“天下”,知道世界是有多麼大。
呂議今天是負責接引波斯薩珊使節團入宮城覲見,他並不需要時時刻刻陪伴在波斯薩珊使節團身邊,入宮城之後與劉彥坐在偏殿飲茶,自然會有人去教導和提醒波斯人的覲見流程。
此時此刻,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等波斯人是在宮城前段偏殿,教導他們覲見流程的人是崔宗。
在諸夏,覲見天子有着一套很嚴謹的流程,尤其是外國使節進行覲見流程更多。
必須要說的是,天子之臣在現如今並不需要時時刻刻當磕頭蟲,只需要在一些特殊場合纔會有跪拜之禮,其餘場合都是躬身行禮即可。
“不不不,我是皇室成員,絕對不可能向你們的天子跪拜。”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的反應有些大,滿臉拒絕的同時是一副抵死不從的表態:“你不能有這種無禮的要求!”
崔宗聽完翻譯是怪異地盯着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一直看,看得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自己都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才說:“你們的皇帝是皇帝,我們的天子不是天子?”
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聽完那些有點饒的翻譯愣住了,他還真的不知道皇帝和天子哪個大,按照世界通俗習慣,向皇帝屈服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相反對他國皇帝表現出尊重等於是在尊重本國皇帝。
到目前爲止,任何異族在覲見中原王朝的統治者都是需要行跪拜之禮,那是諸夏苗裔長期處於絕對霸主地位帶來的一種驕傲,說明白點就是認爲異族天生低自己一等。一直到五胡亂華之前,諸夏苗裔也的確是有資格驕傲,隨後的楊隋和李唐也有資格,再然後的歷朝歷代則也就朱明一代纔有這個資格。
“我們是帶着友好而來……”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其實已經猶豫了:“沒有正式結盟之前,我只向本國皇帝跪拜。”
崔宗怪怪地問:“你們真的想要結盟?”
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當然是希望能夠與漢國結盟成功,一聽崔宗那麼有誘導性的話,一再猶豫之後,糾結地吐出“好吧”兩個字。
其實呂議交代崔宗一定要辦成,真的就是出乎於覲見流程,並不是出於驕傲自滿,與後世野豬皮一定要求洋人在見皇帝的時候跪拜有着本質區別,一個是爲了延續諸夏的“禮”,另一個更多的是被一再教訓之後想要扳回一些臉面。
一應的覲見流程是在之前就有進行過教導,崔宗只是在進行最後的確認,不但是波斯人這樣,實際上包括羅馬在內的任何一個使節團都是相同情況。
波斯人這邊準備就緒才被崔宗領着走出偏室,他們在複雜的室內走廊繞來繞去有一會,出了門卻是一片的空曠。
空曠地是一處廣場,本來該是一塊塊磚砌成的地面早就因爲被破壞且沒有維護變得坑窪處處,後面是填上泥土進行平整,看去能夠看到磚石之外的一處處修補坑,完全就沒有上國天朝該有的富麗堂皇。
廣場之上有禁衛軍站崗,中間的那條走道兩旁就是每隔三米站立着一名禁衛軍,一直是延伸到宮闕羣之前,其餘各處也是站立着警戒的軍士。
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可以看到前方遠處的宮闕羣,一看之下其實是有些傻眼,只因爲那些宮闕看着好多是破損,成片的倒塌也就不說了,大多數沒倒塌的屋頂之上缺瓦現象有些嚴重,僅是很少一部分看着像是經過修葺。
“要不是見識過建康的繁華,真懷疑我們來到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家。”厄古泰·巴赫拉姆將聲音壓得非常低:“漢人的天子肯住在這麼一個破敗的王宮,足以證明是一位偉大的人。”
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無話反駁,任何一個國家的統治者絕對不會委屈了自己,哪個統治者只要是稍微有點條件不是將住所極力建造得富麗堂皇?願意委屈自己的統治者,誰都會下意識認爲是一個有着超乎尋常雄心壯志的人。
宮城顯得很破敗,站崗守衛的軍士卻是顯示出另外的一面,任何一名軍士身上都是華麗麗又不缺實用的戎裝。
“至少證明漢人的天子在對待自己的時候很節儉。”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說的是劉彥願意住在破敗的宮城卻極力善待自己的軍隊:“他們好像也不在乎我們看到破敗的一面?”
他們是走海路而來,看到了正在大肆發展和建設的馬六甲,登陸後首先進入是繁華的城市,可一路來到長安的路上能夠親眼看到戰後的景象。
“換做我們接待使節……”厄古泰·巴赫拉姆搖頭苦笑着說道:“一定是安排最繁華的路線,哪怕是裝也會裝出最美好的一面。”
所以咯,並不是只有諸夏好面子,任何一個文明都會好面子。
“發現了嗎?”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特意地用眼神示意厄古泰·巴赫拉姆看那些軍士:“漢人的士兵一定是經過嚴格的甄選。”
他們在平蠻校尉部已經看過漢國的野戰軍團,漢軍士卒的身高普遍會是在一米六以上,不缺乏身高超過一米八的士卒。他們原以爲漢人都是身材高大的人種,可是登陸之後卻發現並不是那樣,於建康城沒少看到身高不足一米六的百姓。
實際上諸夏苗裔的身高是看區域,北方人會高大一些,南方人則是會身材相對矮小,說白了不但是基因上面的區別,還有就是飲食習慣所帶來的不同。
類似於諸夏這種地盤大,以水系作爲劃分,南北飲食習慣有明顯區別,疆域廣袤的國家並不少,都是因爲區域的不同國民身體素質存在明顯區別,但像諸夏區別那麼大的國家還真的少有,一切是因爲其餘國家的飲食習慣基本相同。
他們走過廣場,再次看到的是早在等候的袁喬,雙方並沒有交談,是由袁喬領着走過宮門,來到一處由兩面城牆包夾的甬道。
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走進被高大城牆包夾的甬道其實是有點透心涼,像這種地形根本就是爲了殺戮而設計,要是有敵軍來犯,不談前後包夾圍殺,城牆之上根本就不用射箭,只需要不斷丟下石頭就能全殲來犯之敵。
過了甬道,他們又需要經過一處宮門,走上階梯看到的又是一片廣場,一樣是有着衆多的站崗軍士。
【漢帝國的防禦構建太講究了。】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一直是在四處張望,發現不但有明處的站崗軍士,某些建築根本就是安排了很多的遠程器械:【或許應該學習漢帝國的模式重新修建王城?】
他們走到廣場的另一端,需要邁過九九八十一道階梯才能真正來到宮殿門前,對於擺放在兩側的雕塑有些十足的好奇,那是一些破損的龍形雕塑,也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袁喬停了下來,說道:“請將兵器放置在兵器架。”
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非常乾脆地說:“我們並沒有攜帶兵器。”
話是那麼說,卻依然要經過嚴謹的搜查,波斯人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換做他們也會這麼幹。
真正進入殿內,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發現內部空間真的挺大,本來是要好好觀察一下環境,卻是看到內部前端的兩側已經屈膝跪坐着官員,一處高臺之上因爲昏暗只能略略看到人形輪廓的人。
殿內顯得非常安靜,他們被引領着前進的時候纔有了踏步聲,一直是來到一個處於水池之上的臺子,突然有人唱一樣的說了一串話,立刻按照事先被教導的禮儀成片跪下。
高臺不是高臺,只是因爲諸夏的“禮”需要留下“九五至尊”的臺階,安坐的人自然是劉彥,他看到來人跪拜,是一副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