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石並不知道劉彥爲什麼要選擇冉閔,在後趙朝廷的官員中,冉閔絕對不是風頭最勁的一個,亦不是最有身份地位的一個。
在後趙這個朝廷中,羯人身份纔是“高貴”的前提,許許多多的要害職位都是由羯人來擔任,哪怕是那個羯人除了血統沒有其它的才能。
羯人作爲“國族”他們沒有才能可以佔據高位,有了才能更是會被大用。只要有了官職和身份,想要人才效力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那麼在張石來看冉閔就真的不具備耗費巨大代價拉攏的價值。
很簡單的事情,要說是劉彥想要選擇晉人出身的人作爲靠山,李農在地位上或許不會比冉閔高,但李農與許多的人都能搭上話,再則李農看起來也好像比較容易“餵飽”的模樣。
是的,在張石的感官中,冉閔有些過於貪婪了,不是指什麼,目前只要是能當官又有身份地位,誰都會貪婪。張石所謂的貪婪是,他覺得冉閔好像所謀甚大?當然,那也只是張石的感覺罷了,沒有什麼確切的證據。
接觸了蔣幹,不代表事情就那麼定下來,張石還需要與相當多的家族進行接觸,完全就是一種雖然身爲肥肉,卻能選擇被誰叼走的態度。
“是有些大張旗鼓,但那是君上的吩咐。”張石心中的壓力其實很大,他感覺自己好像有些無法應付局面:“真希望……能夠招攬到可以用的人才啊!”
套用一句後世的用語,張石是有想要招攬人才,但“然並卯”,真正有才能的人根本不會搭理一個看似地方的胡人部落。
“屬下不明白……”王聰一臉的迷惑:“其餘人都是選擇食鹽,爲何修成侯碰了兵器?”
說的是,哪怕是想要佔便宜代爲銷售,目前也就只有冉閔提出代銷兵器,而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什麼擔保,也沒有談貨到付款,該是多少款項之類的事宜,令人不得不迷惑到底是幾個意思。
“在下倒是有點知道君上爲什麼會選擇修成侯了。”張石按照自己的理解,說道:“修成侯義子的身份是其一,其二是晉人出身,最爲重要卻是修成侯……有慾望,一種君上喜於樂見的慾望。”
王聰明顯感到困惑,那些卻不是他這種小人物有資格去幹涉,只得說道:“襄平縣公那邊……”
“時辰是快到了。”張石擡頭看一下天色,說道:“那便過去罷。”
襄平縣公說的是姚戈仲,當然不會是由姚戈仲自己親自見張石,張石遠沒有重要到這種份上。就好像冉閔雖然期盼漢部能爲自己所用,可是冉閔根本不會親自出面接見張石一樣。
代表姚戈仲出現的是一個白種人胖子,不是羯人,是一個西域胡,應該是婼羌和西域的混血雜胡?
對了,婼羌其實不能算是羌人的一支,但目前講究民族的年代,姚戈仲可管不了那麼多,他可是西北區域的羌人大統領,只要能與羌人沾點邊的都劃拉進自己的陣營。
“……要求不高,一次性300把兵器,之前的恩怨一筆勾銷。”馬信遠就是他的名字,他帶着看似憨厚的笑容:“爾後,固定的兵器和食鹽交易,我們要佔貴部的三成,每次財貨兩清。”
還真的是有些寬宏大量了啊,姚家展現了自己的氣度,根本就不計較姚伊買與漢部的征戰過往,直接就是向着利益看齊。
“襄平縣公的意思?”張石陪着小心,他可以和蔣幹那種人物扯皮,也能向蔣幹展現風度,對於馬信遠這樣的雜胡卻是不能。
他們見面的地方是襄國有名的酒肆,消費高,但是什麼都有提供,就是環境顯得略微吵雜。只因爲什麼雅間之類的只提供給高官或是“國族”,其餘人再有錢也只能是選擇分隔的大堂餐位。
馬信遠在啃牛肉,啃得滿嘴的油膩。他都懶得回答張石。什麼叫是不是姚戈仲的意思?哪怕真的是姚戈腫的意思,儘管漢部表現出了不簡單的一面,有了給人拉攏和利用的價值,但到了姚戈仲這個級別,除非是王子的級別,不然誰夠膽子問是不是姚戈仲本人的意見。
“別跟我討價還價。”馬信遠適當地露出了不耐煩的態度,放下手裡沒有啃完的牛肉,拿起杯子大口灌了幾口葡萄釀,用着衣袖抹了抹嘴,才說:“那是一個你們必須接受的條件。”
張石陪着笑了笑,說道:“我會稟告我家主人。”
“劉彥要是聰明會答應的。”馬信遠挺了挺肚子,似乎還打了個飽嗝,臉上適當地出現了不屑:“另外有一件事情,貴部首領要是足夠聰明,選出五百精銳和一千五百的正卒,等待我家公子前去接收,他們會被帶去北疆,參與對段氏鮮卑或者拓跋鮮卑的戰爭。”
這一下張石連僞裝都做不下去,先是錯愕,然後是震驚。
貿易歸於貿易,但是出兵接受指揮就是完完全全的投靠,意義上存在巨大的區別。要是漢部出兵聽懂姚家子弟的指揮,立刻就會被劃入到姚家陣營,到時候可能會減少無數的麻煩,但新的麻煩必定是會出現。
張石在思索,他要是情報沒有錯誤,冉閔是歸於石鑑一方,姚戈仲是歸於誰?好像也沒有特別歸於誰,表現出來的態度是忠誠於石虎?
“大驚小怪!”馬信遠的不屑根本就沒有掩飾:“燕公受命征討不服,眼巴巴想要效力的人多的是。那是我家公子見貴部的部族武裝不錯,打算讓他們露露臉。”
張石立刻就回過神來了,他心想:“難怪姚家那麼輕易就將交戰的事情揭過。”
出兵效力什麼的,張石當然不敢答應,馬信遠卻好像是吃定了漢部一樣,兩人又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閒事。最後,是以馬信遠拿着張石奉上的好處,樂呵呵地走了。
“原來……姚家是站到了石斌那一邊?”王聰略略迷惑地說:“可是,看着不像啊?”
張石沒有多說什麼,胡人做事看的是利益,隨時都能改變主張。
接下來好像是到了什麼高峰期一樣,之前對張石愛理不理的那些家族都有了動作,或是談利益,收賄賂,講交情什麼都有,就是對食鹽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連王子都將目光轉過來了……”張石苦笑連連:“事情……完全失控了啊!”
對的,就是失控了,就好像是漢部成了一顆石子丟進了湖面,然後泛起了一陣陣的漣漪,大魚小魚開始都躍出了水面。
張石覺得自己效忠的那位好像有點玩脫了,沒有低估穩定兵器供應的威力,但好像對食鹽的重視有些不足。
對的,食鹽啊,人絕對不能沒有吃鹽,那會產生各種疾病,同時也會使得人的機能產生不健康的狀態。
肯定是有人從櫃縣獲得了漢部出產的食鹽,粗糙一些的不用多說了,但是誰見過像細沙一般雪白的食鹽?
粗糙的鹽巴肯定是主流,鹽巴的利益大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畢竟整個後趙出產鹽的地方真的不多,可不是有海岸線就等於有鹽巴出產,導致除了一些人家比較講究是真的吃鹽巴,更多的家庭是用有鹹味的東西來進行代替。
“事態……已經不是我所能控制。”張石的小心肝在哆嗦,他抖着嘴脣對王聰說:“你做好準備,明日就回去面見君上,將事態完完整整地稟告君上。”
王聰大約明白是什麼事態,十分慎重地行禮:“管事放心,聰必定原原本本彙報予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