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劉彥在南海度假的時候,王猛是騎着駱駝與一衆人等行走在戈壁之中。
作爲一個使節團,肯定不會只有王猛這麼一個正使,副使是蔡優的嫡長子蔡勉,另有隨行護衛和隨從共一千二百人。
他們行走的戈壁是在波斯薩珊境內北部,大概是在後世伊朗的薩南達季,將要前去的是伊拉克。
波斯薩珊的疆域很龐大,多數地區屬於高原狀態,由於所處的地理位置特別的關係,氣候上屬於晝熱夜冷,某些山區到了冬季依然會下雪,可下雪的地方也僅限於一定的海拔高度,沒有超過那個海拔高度其實是不下雪的。另外就是,一些海拔太高的山峰,它們常年就會處於冰雪覆蓋的狀態,倒是與倭列島的富士山情況一致。
王猛這一支隊伍出發時是一千五百人,之所以走着走着只剩下一千二百人,一部分是因爲水土不服生病無法隨行,另外一些則是被委派去幹其它任務,比如押送購買到的奴隸去某處港口,準備先送往平蠻校尉部再運回本土。
隊伍之中不止有馬,駱駝的數量也不少,波斯薩珊專門指派了兩千人作爲護衛,也派出了熟悉地理的嚮導。
“這片戈壁沒有村莊,完全沒有休憩的地方。”王猛一眼看去,到處都是一層又一層的沙丘,陽光反射的黃色的沙子,地表還有一種因爲太熱而出現蒸發的氣浪波紋:“嚮導說再走半天就能出去。”
蔡勉幾乎是整個人攤在駱駝上面,沒少喝水嘴脣卻依然顯示乾裂。他前些天大病了一場,哪怕是病好了身體也虛得很,原本是應該留在城鎮,卻是極力要求跟隨出發。
他們是從格刺洛西亞登陸,一路遊覽着波斯薩珊的東南部風光抵達泰西封,受到了波斯薩珊現任的國王沙普爾二世熱情款待。
王猛給波斯薩珊的國書沒什麼新鮮的,無非就是來自遙遠地方劉彥對沙普爾二世的問候,談一下兩個民族遠古的友誼,展望一下未來兩國的友好發展之類。
漢國現在與波斯薩珊是局部性的同盟,並不是兩國全面性的結盟,雖然都是盟友關係,可意義上還是不同的。
簡單的說,漢國與波斯薩珊只在針對笈多王朝方面會同心協力,其餘地方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哪怕是在其它地方發生衝突,也不該影響兩國對付笈多王朝的共同意願。
“他們國內的動亂太頻繁和嚴重了。”蔡勉對沿途的所見所聞可謂是印象深刻,不願意留在小鎮也是出於沒什麼安全感:“很像是一個即將覆滅的王朝。”
可能要讓蔡勉失望了,波斯薩珊目前國內的動亂的確頻繁和嚴重,可是搞事情的阿拉伯人和月氏人也就給波斯人添一添亂子。
當前的阿拉伯人可還沒有實現大團結局面,他們有各自的氏族和部落,誰也沒有打算要聽誰的。雖然是一致地找波斯薩珊的不痛快,可本身處於弱勢的那些阿拉伯人也在互相爭鬥,得是等先知默罕默德出現纔將大多數人阿拉伯人團結起來。
月氏人就更不用說了,他們能夠活到現在應算是奇蹟,還有季多羅王朝和貴霜(後國)兩個政權延續下來更是奇蹟中的奇蹟。以月氏的貴霜帝國崩潰,再看他們的人口數量,實際上也就真的只能給波斯薩珊饒一饒癢癢。
“如果大秦人自己沒有內亂,或許是的。”王猛出國了眼界也得到了提升,說道:“薩珊的貴族階層依然服從沙普爾二世的領導。”
當前的世界各國政權,其實只要貴族沒有跟着亂起來,那麼就算是平民再怎麼搞事,情況再遭也就傷筋動骨,王朝基本上是不會覆滅。
挺簡單的道理,平民一來所掌握的資源少,二來是難以出現號召力強的人物,最後就是平民沒有相關的軍事知識。他們哪怕是能搞得席捲全國,可是絕對不是在一個人的領導下那麼幹,是每個地區都有自己的領導者,甚至是一個地區多個領導者,不存在協同又去與統一性質的政權較量,怎麼打?另外一個最重要的是,他們只會看到眼前,根本不去想以後,就成了蝗蟲過境一樣的性質,打到哪破壞到哪,沒想過建設。
“猛聽陛下講過一個故事。在那個故事裡面,一個偌大帝國內部發生災害,半壁江山皆發生動亂,一股亂軍實力最爲強大,他們成功地殺進了帝國首都並佔領。”王猛轉頭看着聽得專注的蔡勉,問道:“是不是認爲到這裡就是改朝換代成功了?”
蔡勉會專注,是因爲故事來自劉彥講述,知道肯定還有後續。
“的確是改朝換代了,可坐穩江山的並不是那一支亂軍。”王猛聽劉彥講這個故事的時候簡直目瞪口呆:“那支亂軍佔領了帝國首都,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如同往常那般地劫掠和破壞。這個時候把守重鎮關隘的一個將軍聽到帝國首都被攻陷,打開要塞讓異族軍隊進入。”
蔡勉立刻露出了厭惡的表情,說道:“那個將軍該殺!”
王猛也認爲那個將軍該殺,繼續往下講:“那支異族軍隊打起了爲帝國皇室報仇的旗號入關,一路風捲殘雲一般地擊潰一支又一支抵抗武裝,最終與那支亂軍的主力發生碰撞。亂軍僅是一戰就崩潰,他們還有着大量的控制區,可是由於之前被自己破壞太徹底,沒有了東山再起的機會。”
蔡勉聽懂了,那支亂軍從頭到尾就沒有脫離匪軍的性質,就算是打下再大的地盤,可沒有治理就不會有產出,要是一直勝利也僅是一直髮生的劫掠,真被他們改朝換代成功也是接收了一個被自己破壞不成樣子的國家。
蔡勉再想一想那支亂軍一直以來的樣子,可能根本就沒有懂得建設的人存在,明明都攻克帝國首都了還沒從土匪轉換成治理者的角色,覺得真讓他們坐了江山也是等着民不聊生。
“不管是阿拉伯人還是月氏人,他們也是一直在破壞沒有建設,甚至都是一盤散沙。”王猛一路過來看得真切:“甚至……他們自己殺起同樣反對薩珊的人更狠。”
波斯薩珊在鎮壓暴亂的時候,起碼不是所有人殺死,是幹掉一些領導者,其餘都打成奴隸。
那些覺得自己在起義的人,他們則是亂殺一通,除了會留下妙齡女人作爲性奴,屢屢就是從上到下連嬰兒都不放過,兇殘程度遠超去鎮壓他們的薩珊軍隊。
說起來,王猛得感謝那些人,要不然他怎麼能到了波斯薩珊,沒兩個月攏共購買了五萬以上的奴隸,其中的女奴還多達四萬。
“陛下特意來書。”蔡勉回憶一下都寫了什麼,說道:“我們並沒有發現信仰那個教的人。”
劉彥對那個教可謂是視如洪水猛獸,一點都不希望那個教的人到漢國。他記不得那個教是什麼時候出現,但是並不妨礙他想起來的時候給王猛下達指令。
現在世界上的宗教挺多,由於大多數的民族還處於石器時代,原始圖騰的崇拜比較盛行,基督教纔剛剛在羅馬合法化並推廣沒多久,道教是剛剛有一個苗頭,佛教則是全面衰弱,擁有最多人信仰的是印度教和瑣羅亞斯德教。
王猛對瑣羅亞斯德這一個教印象無比深刻,絕對不是享受了一次瑣羅亞斯德教送來的聖女,是這個教有着很正規的制度和次序,神話背景故事也是相當豐富,再來就是那些暴亂的人其實也是信仰這個教。
他們出國了才發現一點,原來歪果仁對宗教信仰是那麼的較真,轉念一想自己等人對信仰也是非常認真,至少在捍衛祖先榮譽方面也願意拼命。兩者的區別是,歪果仁信仰的是虛構出來的那些神靈,自己等人信仰的是真實存在過的先祖。
使節團的隊伍中就有來自瑣羅亞斯德教的神職人員,他們努力想要在使節團發展信徒,得說的是不少漢人對瑣羅亞斯德教的信仰並不排斥,也有一部分人入教,可是讓那些神職人員興奮又是開心。
不過很快來自瑣羅亞斯德教的神職人員就開心不起來了,他們一方面發現漢人對信仰非常隨意,另一方面是談到要放棄原本的信仰就立刻不幹了。對任何一個宗教來講,像是漢人這種存在就是宣傳信仰方面的黑洞,完全沒可能讓漢人放棄對祖先的敬愛而去信仰一個虛構出來的神靈,要是找到那麼幾個願意放棄祖宗的漢人,認真考究下來那個漢人除了有漢人的外表,內在其實根本不是一個漢人,是所謂的香蕉人。
“我們很快就會進入伊拉克。”莫森·哈迪丹全身包括腦袋都是包了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其實這個也纔是正兒八經的沙漠裝扮。他對着身穿短袖衫和短褲的王猛說:“另一邊我們安排了五千人,他們會隨時隨地保證你們的安全。有必要的話,可以聯繫周邊的駐軍。”
當前的伊拉克就跟後世一樣,完全就是一個不存在次序的地方,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襲擊和死人。後世的伊拉克會那樣,功勞當然是白皮膚系人種乾的。當前的伊拉克會這樣,是羅馬和波斯薩珊先在這裡幹了幾次大陣仗,後面兩國選擇退出,可是當地人卻一點都沒有想過平靜日子的念頭,自己又互相干了起來。
也不是王猛非要走伊拉克這一條路線,是他們都來到波斯薩珊的北疆,再轉頭會去乘船的話路途太遙遠,中間還要再一次路過好幾處正在大戰的區域,還不如干脆走途經伊拉克的路線。
以爲過了戈壁就能看到一片綠色?那是沒有的事情。之所以說是穿過那片戈壁,是遇到了一處綠洲,可是綠洲的範圍小到可憐,周邊其實還是黃沙彌漫的環境。
綠洲先前就有人,不過是波斯薩珊的軍隊先過來,驅趕了原本在這裡休息的旅人,方便漢國使節團的進入。
看到滿是黃沙的世界裡面有了一處小湖泊,也看到了數量稀少的植物和樹木,看夠了黃沙和飽受炎熱飢渴折磨的人們歡呼了起來,個別按耐不住的人更是乾脆衝向水源處。
“不準有衝進去的行爲!”莫森·哈迪丹不是在約束漢人,他也沒有那個資格去約束,是看到漢人還保持着隊列,自己人卻亂衝覺得而有些丟臉的同時,惱羞成怒:“誰敢將靴子踏進湖水,立刻會被絞死!”
漢人之中就沒覺得飢渴的?當然是有的,不過他們能被選來作爲出使的一員,本身就要懂得約束自己,人在他鄉也更清楚團結和次序的重要性。
綠洲原先已經有薩珊的士兵把控,他們是成爲一個不規則的圓形將綠洲圍了起來,搭好了帳篷,甚至準備了食物和美酒,還特麼安排了女人伺候。
外圍的人並不少,導致的是那一撮這一撮的帳篷挺多,他們發現又有新的隊伍過來,數量還挺龐大,都是走出帳篷在觀望。
“傳聞的漢帝國使節團,就是這一支隊伍?”伊本·阿卜杜勒有着阿拉伯人那精緻的五官,以現代的審美觀來講,可能會是一個被限制入境的美男子,可惜的是被布蒙着臉:“確定他們是要進入伊拉克嗎?”
旁邊同樣是蒙着臉的伊本·拉合曼十分確定地點頭說道:“與傳遞來的消息一樣,不會有錯。”
這一片也就漢人沒有包住全身的習慣,要不長久生活在戈壁環境的人們,可不是因爲民族服裝的特色纔將自己包起來,是爲了防止曬傷。
當然了,很多漢人其實也是用布將更多的皮膚遮起來,就是王猛、蔡勉等一些人有遮陽傘纔不需要那樣幹。
“僞帝派了兩千人長期跟隨,伊拉克那邊又安排了五千人,漢人本身還有自己的士兵……”伊本·拉合曼蹙着眉繼續說:“我們想要活捉幾乎沒有可能。”
“那就殺死。”莫森·哈迪丹輕笑了幾聲:“哪怕殺不死,只要造成實質的威脅,漢帝國肯定也會責難那個僞帝。”
是了,沙普爾二世是號稱大帝,只是漢國以國王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