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胎是一門技術活,尤其是人在出生的那一刻起,是不是投了一門好胎大部分時候已經註定了一個人的未來。
有些人出生在一個富有的家庭,不但是成長的環境裡不缺乏財富,受到的教育也將會是更頂尖的。他(她)會因爲父親或爺爺的努力站在很高的起點,就算是自己再廢物也能比普通人承受得起付出的代價。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投一門好胎,但也不是父輩受窮自己也會永遠貧窮,做不了富二代還是有機會成爲富一代,只是機會永遠給予努力又有足夠幸運值的人。
如果說投胎到一個富有的家庭是幸運的事情,那麼投胎到一個不用付出什麼努力就能決定大多數人命運的家庭,僅是因爲一個姓氏就掌握很大的權力,那就不止是幸運而已了。
扎伊亞庫這個姓氏在匈尼特就代表着權力,該家族的家主同時也是匈尼特三大部族的族長。
在諸夏的歷史裡面,有那麼一段時間一個姓氏就值得大衆去追隨,甚至可以說哪怕是某個人一無所有,僅是因爲他是某個姓氏,只要他出現在大衆的視野之內,讓人知道他的姓氏,瞬間就能擁有無窮多。
一個姓氏就值得大衆追隨的歷史已經在諸夏消失,代表的也是血統論的沒落。
在匈尼特這個地方卻依然是保留血統論,或許應該說已知世界內除了諸夏之外,包括羅馬、薩珊……等等大多數國家(部落),擁有什麼樣的血統(姓氏)依然可以使一個一無所有的人瞬間擁有難以想象的資源。
在那些因爲血統(姓氏)就能享受特權的國家(部落),如阿三的大多數國家或城邦已經顯現出足夠的例子,只不過阿三的那些國家和城邦是血統論的一個……怎麼說?變種?
匈尼特卻還是保留着“血統論”相對原始的姿態,硬要有一個什麼樣的例子,大概就是很久很久以後的草原,只要是身爲“黃金家族”一員就代表着擁有足夠的政治影響力。
營地被燒燬,該保護的牧畜羣損失至少七成,戰馬丟失了六成,人員死傷一半左右,那又怎麼樣呢?
勒庫瑪依靠着姓氏的影響力,幹掉了一個背鍋俠,接受了一支騎兵部隊,一切看上去是那麼的理所當然,甚至都沒人開口進行質疑。
“媽姆,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我們要做的就是等待!”
他們之前已經去過一個營地,卻是被漢軍先到了一步,營地遭遇到了襲擊,損失了一些牧畜羣和戰馬,人員也死傷了一些,但狀況要比第一個被趁夜偷襲的營地好許多。
勒庫瑪並沒有在那個營地待多久,是選擇帶走有戰鬥力的騎兵,丟下了老弱婦孺收拾殘局,來了第三個營地。
匈尼特人稱呼中的“媽姆”翻譯成漢語並不是首領,而是“僕之子”。
他們所謂的“僕”是所信仰天神的僕人,就好像是羅馬基督教總主教的地位。
匈尼特人信仰的體系卻是與羅馬人完全不一樣,羅馬人信仰的是一神教,匈尼特人則是認爲萬物有靈,有靈則能成神與稱神。
要是能夠實地去看一看匈尼特人搞宗教儀式,漢人絕對是能從一些典籍上找到一些痕跡,只因爲匈尼特人……至少是遊牧狀態的那些人,他們的儀式與匈奴人沒有太大的不同。
遊牧民族相信萬物有靈就對了,要是遊牧民族沒有徹底的消失,他們會一直堅持下去。
在很多的國家,既是掌握兵權又是掌握神權,兩相結合就不是一加一等於二,會是一種一加一等於無窮無盡。
曾經匈奴帝國的攣鞮氏,哪怕是冒頓都沒有同時掌握兵權與神權,冒頓的後世子孫伊稚斜卻是辦到了。
對於匈奴來說比較可惜的卻是伊稚斜太晚同時掌握兵權與神權,可哪怕是伊稚斜到了匈奴山窮水盡的時候才辦到,依然使匈奴在西漢帝國的一再打擊下堅持下去。
所有的遊牧民族中,匈奴是最有韌性的一個,不像是其他遊牧民族遭遇難以承受的大敗立刻族滅,他們一再遭遇到重創之後還在東方堅持了兩三百年,後面向西遷徙的那一支甚至差點摧毀羅馬帝國。
匈尼特有沒有匈奴的堅韌暫時很難說,他們與薩珊不斷爆發衝突,卻是能用遠遠少於薩珊的人口和國力硬頂下來,甚至還能多次擊敗薩珊軍隊,無不證明並不是弱者。
勒庫瑪要做的是設下陷阱,等待那一支繞後來襲的漢軍到來,哪怕是無法完全吃掉這一支漢軍,也要給予足夠的打擊。
受命前往破壞匈尼特人後勤部隊的漢軍已經在幹活,並且取得了成績。
被命令去襲擊漢軍後勤的匈尼特騎兵部隊,他們卻是大部分人變成屍體或是戰俘,僅有少數人逃得快才得以倖存。
“消滅了三千餘敵軍。”趙長剛剛從點算現場離開,來到中軍大帳進行彙報:“已經派出遊騎兵追殺逃走的敵軍,他們逃不掉的。”
李匡點頭表示知道了,用平靜的表情和平淡的聲線說:“他們不會再上當,同理也不會貿然再發動襲擊。不能讓那一支敵軍遊弋在我們後方。”
繞過戰場來到漢軍後方的匈尼特騎兵不會低於一萬,昨晚趁夜發動偷襲的只有五千左右,被設下陷阱的漢軍重創。
漢軍的後勤部隊與匈尼特不一樣。
哪怕是後勤部隊,漢軍也不會存在什麼老弱,有婦人則是一些隨軍做皮肉生意,一般情況下是官妓之類的異族婦人……或者更直接一些稱呼營妓。
軍隊作戰攜帶營妓在諸夏有着很悠久的歷史,她們同時也做着漿洗衣物的生意,基本是屬於某支商隊,不會是個體戶隨軍服務。
到了劉彥所建立的漢帝國時期,一開始也是隨軍商販攜帶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到後面則是逐漸轉變爲官營。
會繼續保留這一個“傳統”的理由相當簡單,別奢望將士有多麼高的思想覺悟,以其讓他們在作戰過程中去發泄獸慾,不如有個合法發泄的渠道。
平時情況之下,漢軍後勤部隊的人員雖然不會是一線精兵,可至少也會是青壯。在如今的漢帝國,但凡是四肢健全的青壯都有經過軍事訓練,他們不是什麼精兵,卻依然懂得聽從命令,也不會缺少搏殺技巧。
這一次西域都護府早早察覺有敵軍繞後,必然也是會做好相應的準備。
偷襲之所以是偷襲,是以有備打無備,說白了就是攻其不備出其不意。
要是沒打之前對方卻是早有準備,誰偷襲誰可就很難說,應該是準備偷襲的那一批人衝殺進去,卻是發現自己被埋伏,就該是自己處在震驚和慌亂的一方了。
“前線的傷亡比較嚴重。”趙長說的是與匈尼特人先行進入交鋒狀態的部隊:“敵軍也不好過。要是雙方沒有進行增援,要變成一場爛戰了。”
正在展開交鋒的雙方部隊,以人數計算其實是漢軍陣營這邊比匈尼特人多,只是要算建制和族羣的話,處於一線作戰位置的西域都護府只有一個師和不足九千的漢人驍果,剩下的則是接近四萬西域人隨扈和七千左右的烏孫人。
匈尼特人進入戰場比情報中少了一萬五千左右,僅有三萬五千匈尼特人出現在正面戰場。剩下的那一萬五千人,昨晚有五千左右襲擊漢軍後勤部隊,還有另外的一萬人在不斷地遊弋。
交鋒已經進行了七天,第一天是比較正面的交鋒,可是從第二天開始就進入到很傳統的騎戰狀態。
騎軍交戰可不像步軍是畫下一個不廣的場地來回攻防,騎兵交戰是不斷不斷地進行移動,處於追逐和被追逐的狀態,並且不會是一方永遠處於追逐,互相之間的角色經常是會出現調換。
要是展開一張地圖,會發現他們的交戰範圍已經超過四百里方圓,標註線條則會發現根本就不存在有軌跡的直線,完全就是繞來繞去又是折折返返,壓根就不存在什麼駐營,甚至可以說大部分時間吃、喝以及拉、撒、睡都是在馬背上完成。
“在等三天。”李匡沉吟了一下才繼續說:“或是那些隨扈被消耗到不足一萬,我們再開拔。”
“都護,鹹海的敵軍已經在向我們這一邊移動。根據斥候的彙報……”趙長必須進行提醒:“他們最遲兩天之後會抵達戰場。”
鹹海那邊的匈尼特人是在這邊開打的第五天才有動靜,估計是摸不清楚衝進康居境內的漢軍有什麼打算,匈尼特人第一批出動的是兩萬左右。
兩萬左右的匈尼特騎兵離開鹹海駐地之後的第三天,另一批三萬左右的匈尼特騎兵纔開拔。
五萬左右的匈尼特騎兵並不是離開鹹海的全部,跟隨離開的還有將近十五萬左右的老弱婦孺,他們是保證軍隊後勤供應的後勤部隊。
鹹海那邊原本是有十萬左右的匈尼特軍隊,離開了五萬,剩下的五萬左右匈尼特人則是留在鹹海駐地,除卻還有五萬左右的駐軍之外,還有接近三十萬的匈尼特人。
匈尼特整個族羣的人口應該是三百來萬的樣子?那麼短的時間內,包括實際參戰和保證後勤的數量逼近百萬,足以說明波斯人對他們的評價很客觀。
“我們選擇在春季入侵,不止是因爲冰雪化開,還因爲到了牧畜交配繁衍的季節。”李匡的意思是肆虐了大半的匈尼特國境,一陣子的燒殺搶掠不但破壞了匈尼特的國力,匈尼特人也耽誤了牧畜交配繁衍:“如非有絕佳的機會,不需要再去進行多餘的交戰了。”
趙長舒了口氣,他就是這麼一個意思,既然作戰目標已經達成,匈尼特人至少三年內無法集中入侵漢境所需的資源,現階段應該向本國的國境後撤,進入到戰爭的第二階段。
“已經徵召起來的西域人到了十二萬,雖然比預期少了許多,時間上已經不允許再耽誤。”趙長走到了山川輿圖邊上,指着標註爲捐毒的位置:“匈尼特人遭遇了那麼大的損失,我們後撤他們肯定會追擊,這裡將會是很好的戰場。”
捐毒是在現代帕米爾的北部,按照現在的山川地貌劃定是在北河的上游,大體上地勢相對平坦,對於防禦一方來講……尤其是新被徵召的西域人沒有配置戰馬的前提下,位於北河上游駐營設防,對防禦方會是一個良好的戰場。
所謂的戰爭第二階段,不用任何掩飾地說就是爲了消耗西域人青壯而進行的戰爭。
“匈尼特人有幾成的機率不會追擊?”李匡之前已經問了幾次,每次得到的答案都不同:“有新的推演嗎?”
同樣一件事情在不同的時間節點所產生的機率並非一成不變,例如開戰之後漢軍損失較大,或是漢軍迫不得已在沒有完成軍事目標前撤退,乃至於是漢軍被全殲,不一樣的結果都會產生各自的後續。
“我們派軍襲擊他們的後勤,做出要與他們長期交戰的假象。”趙長几乎是在照本宣科地複述贊畫推演的結果:“我們的傷亡比預料的要慘重,某方面來講使隨後的撤軍更據有說服力。”
“能夠想象匈尼特人現在有多麼仇恨我們。”李匡會把敵人的仇恨當成是自己的功勳:“他們有多麼仇恨我們,追擊的可能性就越高。”
“是的。”趙長認爲李匡說得很通透,拍了幾句馬屁,說出了數據:“他們追擊的可能性超過七成。”
軍事行動一旦達到六成以上,那幾乎是等於必然發生,還去計算概率不過是其中有更復雜的地方,例如匈尼特人真的追擊是部隊多與寡。
那就產生另外一個新的問題,康居那邊的漢軍是要進入匈尼特國境再次肆虐,還是讓康居的這一支漢軍按照原定計劃切斷追擊敵軍的後路?
戰局還沒有進入到某個階段前,李匡只能是做好預設方案,等待戰局到了一定程度,再根據即時的戰況從衆多預設方案中挑選自己認爲正確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