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會想到戰局竟然會以這種形式發展:哈蘭的榮耀形態直接將整個戰場重置到了開戰之前的狀態,所有戰果,包括敵我雙方都在同時清零,現在我們就這麼回到原點,不得不重新準備戰鬥,而這一切事件中最苦逼的一個事實就是:哈蘭很可能完全是憑運氣才做到這一點的。
因爲他的榮耀星艦和珊多拉那種能在戰場上瞬間展開的型號不一樣,他算是“常規型號”,需要用半個月左右才能展開榮耀,這麼一推算其實他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就立即着手“變身”了。那時候他應該還處於之前那種奇奇怪怪的狀態,所以無從推斷爲什麼他要跑到這麼個犄角旮旯的地方變身(難道是想利用榮耀星艦的共有天賦:火種要塞來重建他的軍團?),只能確定那時候他肯定想不到帝國軍會冒出來。綜上所述,哈蘭誤打誤撞地讓自己的榮耀形態在這關鍵時刻逆轉了佔據。
是的,逆轉戰局——戰場重置並不意味着交戰雙方回到了初始狀態,而是意味着哈蘭方面得到了巨大優勢,帝國軍的戰術卻遭到巨大打擊。現在我們已經沒有突然襲擊的優勢了,第七艦隊也已經暴露,黑森人的狂野衝擊在墮落使徒早有準備的情況下恐怕也起不到足夠的作用,哈蘭在完全瞭解了帝國軍的戰術和底牌之後,在自己眼看落敗的情況下重啓戰場,他可以重新安排自己的戰術,微調每一個戰鬥細節。彷彿開着金手指一樣將自己置於優勢,而哪怕他還是落入下風也沒問題——
他可以再重啓一遍。我相信迴歸之環並不是只能使用一次的東西,他會不斷讀檔,直到自己獲勝的那一次到來。
“我這輩子第一次討厭存檔,”指令大廳中響起了泡泡的聲音,她在艦內廣播裡嘀嘀咕咕地抱怨起來,“對面就是一個不斷讀取存檔的傢伙,雖然每次戰鬥重開交戰雙方都會復原,但他總能慢慢找到獲勝的方法。這仗還怎麼打?”
“不要悲觀,迴歸之環的力量應該是有限的,”珊多拉從一開始的驚訝中回過神來,她倒是沒有對哈蘭的逆轉表現出太多沮喪,她的視線集中在敵人的君臨者戰鬥羣上,“那種力量似乎不能對高層次的單位起作用。冰蒂斯的傷勢和阿俊的體力以及淺淺的精神力都沒有重置,另外。那些戰鬥羣的護衛艦倒是復原了,但被破壞的君臨者戰艦仍然處於破壞狀態……可能是它們的資訊過於複雜,也可能是被阿俊的虛空力量衝擊而無法復原,總之哈蘭也重置不了那些威脅最大的東西,所以情況沒有想象的那麼糟,哈蘭無法重置他的王牌艦隊。那不管他重來多少次,我都有信心再次把他打敗。”
頓了頓,珊多拉露出一個淡然的微笑:“我們只要一次又一次地摧毀他的軍隊就行了,他總有累的時候。”
艦炮再次在太空中發出無聲的怒吼,幽能洪流又一次撕裂黑暗。艦隊的聯合護盾上泛起劇烈衝擊所引發的漣漪,在已經歸零的戰場上。兩支軍團輪迴般地重新交鋒,但和第一次交戰已經不同:我們現在沒有什麼底牌和戰術優勢了,哈蘭的重置把雙方擺在相同的起跑線上,隨着戰鬥重開,我更深切地認識到迴歸之環的力量有多大價值:擁有這個力量的人將有無數次機會修正自己的錯誤,他能把每一種戰術,甚至每一秒的行動都一一測試,哪怕千百萬次重置中只有一次可能獲勝,哈蘭也將立於不敗之地,並且在重置的過程中他還能徹底摸清敵人的底細,只要他不犯下來不及挽回的錯誤,這個過程或許就能一直重複下去:在當年這一定是個極其強大而且穩紮穩打的傢伙。
黑森部族的軍團陷入了短時間的混亂,他們畢竟見識有限,這個命運坎坷的種族雖然有幸和希靈使徒接觸過,卻很可惜當年接觸了一幫瘋子,他們應該是帝國眷族裡最無知的一波了:面對哈蘭展現出的詭異力量,黑森部族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短暫的混亂結束之後,在我和珊多拉驚訝的注視中,他們又一次發起了進攻,而且和第一次一樣決絕,這些人甚至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東西,他們哪來的這種勇猛無畏的戰爭動力?!
“他們的歷史很特殊,”冰蒂斯抱着肩膀走過來,她的羽翼還在外面耷拉着,被燒焦的羽毛非常扎眼,“這是個倒黴物種,他們總是在越級挑戰命運,每次都在面對自己還無法理解的事物,虛空,毀滅軍團,新世界,還有墮落使徒,你看他們有哪次是和同級對手打的?他們的世界觀一定很強大,妾身見識過極少數和他們一樣倒黴的文明,這種文明會習慣於越級挑戰,面對未知而強大的東西,他們已經不會害怕,只會玩命地衝上去——反正也沒別的路子可走。這類生物很少能活的長久,但只要能活下來的,都讓人驚歎。”
或許我稍微理解黑森部族這無視犧牲的精神從何而來了:源於他們的歷史。
一陣劇烈的震動從四面八方傳來,帝國上將號被一枚穿透聯合護盾的重型彈頭命中,雖然聯合護盾很快被修復,珊多拉臉上的神色卻仍然嚴峻:“哈蘭改變了戰術,他這次無視了黑森艦隊,把所有火力集中在帝國軍本陣,同時一直在保護中型炮艦:他在上一次戰鬥中被輝光圓環打疼了。”
“迴歸之環這種力量是不是太bug了點?”我一陣頭疼,曾經我以爲珊多拉的尤拉西斯皇權已經是逆天級別的東西,卻沒想到今天又碰上個更難纏的玩意兒,榮耀星艦。它們在直接破壞力上或許很一般,但每一座榮耀星艦都具備詭異的獨有能力。這些能力纔是最難纏的。我覺得這個萊瓦萊特迴歸之環似乎強的有點離譜,一個不斷SAVE/LOAD的東西,這是專門出來破壞平衡的吧!
“不,它一定還有更多弱點,”珊多拉始終在仔細觀察墮落使徒的戰鬥方式,尤其是那座黑暗星球的動靜,她希望能找到對方的致命要害,“不存在絕對無敵的東西。哈蘭再強,也是和我同級的皇帝,一個希靈皇帝能有多大戰鬥力我是很清楚的——哦阿俊你除外——總之那顆黑暗行星並不如看上去的那麼無懈可擊……”
“它不能重置自己,”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我一扭頭,發現曉雪正揉着眼睛跟自己打招呼,“嘿。老爸,告訴你個好消息:那個明明是球卻自稱是環的東西在虛張聲勢。”
“怎麼回事?你看見什麼了?”
“淺淺媽已經說過了,這種迴歸力量並不是時間倒流,所以它不能把現場的所有東西都重置過來,”曉雪抱着膀子慢慢說道,“它應該是把一定區域內的信息逆轉。以達到S/L的效果。所以很多飛船和士兵被重置了,參戰者的記憶卻沒被重置,時間也沒被重置,戰場上的高級單位——”
曉雪的視線在我和冰蒂斯以及淺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敵軍的君臨者戰鬥羣影像上:“這些高級單位也沒被重置。我就順着這個線索看下去,發現那顆黑暗行星也不能重置自身:雖然它現在還沒表現出這點。但我確實已經看到了。”
“另外,最致命的地方——”曉雪注意到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很志得意滿地點點頭,“迴歸之環開啓之後,那顆黑暗星球本身就不能動了:不能攻擊也不能閃避,因爲它要作爲一個‘基準點’來保存戰場快照以用於刷新時空,而且我找到了敵人的薄弱點,在這個位置——”
曉雪說着,伸手在戰術圖上畫出一個區域:“就在這裡,敵人的戰術偏向強攻,所以他們對自己的護盾節點有些疏於防範,如果摧毀這些護盾節點,我們就能對那座榮耀星艦進行更有效的猛攻。據我所知,榮耀星艦的防禦雖強卻還不至於無敵,除了少數專精防禦的類型,大部分榮耀星艦的長處都在於其特殊能力。以力破巧,將我們所有的火力傾注在這個區域,或許有機會在哈蘭下一次重置之前摧毀那顆黑暗星球,失去領袖,敵人自然不足爲據。說到底,那座黑暗星球是他們最後的王牌,也是最大的弱點。”
要不說先知是個bug職業呢,給點時間和一個明確的目標,先知能看透任何人的弱點。當然,我估計哪怕沒有曉雪,以珊多拉的本事也能在戰鬥中慢慢分析出敵人的弱點:但那顯然會耽誤很多時機,甚至在珊多拉看出對手的弱點之前,哈蘭就測試出讓自己獲勝的途徑了。
“所有單位調轉火力,集火——敵軍榮耀!各編隊注意,保持極限火力輸出,”西維斯飛快地下着命令,“復仇者部隊三分鐘後出發,目標爲標定出的敵方護盾節點。”
復仇者無疑是這種情況下最優秀的兵種:短時間內超高爆發,自爆的時候更是威力巨大。我們需要絕對的火力以趕在哈蘭下次刷新戰場前搞定一切,黃金時機大概也就那麼十幾分鍾:時間一長哈蘭就要重置一切,雖然他的本體無法被重置,但在攻擊到萊瓦萊特迴歸之環(這好長的名字!)之前要先搞定外面的聯合護盾,這個護盾可是會被重置的,絕對的大麻煩。
帝國皇家艦隊有一種比永恆級小很多的母艦,這種母艦不搭載重炮,其厚重的裝甲下面都是用於生產復仇者的快速工廠。這種母艦是塔維爾根據復仇軍的資料,由退役的上一代永恆級戰艦改裝出來的,它們可以作爲支援型的盾船使用,其本身的強大通訊能力也讓它們能勝任數據鏈任務,不過最重要的是,它們可以以每分鐘數百臺的速度製造珊多拉手下的特色兵種:復仇者。在之前的激烈戰鬥中,這些母艦本已達到過載臨界值,生產線基本停擺。但哈蘭的“重置”也讓這些飛船回到了最佳狀態,現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緊張生產,全新的復仇者戰士登上了躍遷投射艙。上一次戰鬥中她們主要是在對付敵人的外圍部隊,這一次她們的任務是破壞敵人核心區的聯合護盾。
復仇者母艦兩側打開數排彈射通道,釋放出了滿載自爆戰士的躍遷投射艙,這是一種看上去彷彿被壓扁的雪茄一樣的橢球形“飛船”,尺寸比普通突擊艦略小,內部可容納數百名復仇者:正好相當於母艦一個生產週期的產量。這些座艙以躍遷方式被送到敵人的陣地上方,在敵人反應過來之前便迅速解體。從中衝出的是身穿血色戰甲的復仇者。這些女戰士裝備着不符合她們身形的對艦巨炮(除了潘多拉,也就只有復仇者會把這種對艦級武器當做單兵裝備了),無視自身傷害地對敵人護盾節點展開了猛攻。她們雖然個體脆弱,但機動性極強,足以在槍林彈雨中生存數分鐘時間來製造火力輸出,進入極限過載之後,每一個復仇者就相當於裝備了兩門對艦加農炮的突擊艦。她們負責持續削弱敵人的護盾節點(邊疆級戰艦或陣地式的護盾發射塔臺),帝國軍本陣則萬炮齊發。
事實證明這個戰術卓有成效,敵人的聯合護盾在節點被幹擾的情況下出現了和曉雪所料一樣的薄弱區,哈蘭的榮耀星艦瞬間承受了大量傷害,那顆黑暗星球的護盾劇烈閃爍起來。
“敵軍正在收縮聯合護盾,他們要把全部防禦集中在榮耀星艦周圍!”西維斯大聲報告道。珊多拉完全不爲所動:“他們來不及了,曉雪說的沒錯,敵人犯了個戰術上的錯誤。”
復仇者們集中攻擊敵人的主要護盾節點,已經順利爲帝國軍的重炮爭取到時間,哈蘭的榮耀星艦瞬間承受了成噸的傷害。儘管榮耀星艦的防禦力非常強大,但它也不可能是無敵的——當數個軍團的火力全部集中在一艘星艦上的時候。你們覺得它可能支持太久麼?
萊瓦萊特迴歸之環再度啓動,看上去哈蘭是想重置他周圍的聯合護盾來重新構建防禦,這反應確實很正確,不過他的第二次重置沒能奏效:帝國軍已經不計一切代價將所有火力傾注在一個點上,這當然也包括那些復仇者,她們身上攜帶着遠超過設計量的自爆物質!
持續戰鬥十分鐘的復仇者就必須自爆,這是她們的固有設計,現在鋪天蓋地的復仇者都抵達了自爆臨界點,披掛着紅色戰甲的女戰士們身上縈繞着狂舞的能量火花和光霧,彷彿流星雨一般墜向萊瓦萊特迴歸之環那黑暗扭曲的大地,隨後是蔓延了整個地殼的劇烈爆炸,“迴歸”效果也因爲這最後一輪強力自爆而受到干擾,看樣子在被劇烈攻擊的情況下,那顆黑暗星球並不能完全發揮力量。
“趁着下一波重置還沒開始——”珊多拉大聲下令,“極限攻擊!”
“將軍給那東西準備了個大傢伙!”西維斯大聲說道,“把空間門開到最大!阿西達姐妹,靠你們了!”
然後我就看到帝國軍本陣內出現了一個超級巨大的空間漩渦:比所有超時空火力窗口都要大,阿西達和阿西多拉姐妹隨後出現在空間漩渦前,將一個……一坨……一團……我無法形容那是什麼東西,它看上去好像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網兜,裡面塞滿了各種型號的空間內爆彈和大威力爆炸物。
“兩位將軍清空了她們隨身空間裡的炸彈儲備,”西維斯對我微笑着,“那是三千八百七十五萬枚各種型號的炸彈和重型導彈戰鬥部,爲了保證它們面對榮耀星艦的數學防禦裝置也能起到作用,其中還有大量亞空間生成器,用於扭曲目標周圍的秩序。”
我們目瞪口呆地目送着這玩意兒被送進空間門,隨後出現在哈蘭的榮耀星艦上空,後者的護盾已經在疾風驟雨般的復仇者自爆後搖搖欲墜,而最後送去的爆炸物成了壓彎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叮噹在上,這根稻草估計是定海神針那個級別的,所以哪怕哈蘭是個變種駱駝,他也沒能抗住。
這是一次威力空前的……衝擊,我之所以用“衝擊”而不是“爆炸”來描述,是因爲那堆東西已經不僅僅是炸彈,它們引發了大規模的空間坍塌和規則扭曲,萊瓦萊特迴歸之環周圍半徑數萬公里的空間在一瞬間彷彿被壓成了薄片然後肆意扭曲一樣,不管是戰艦還是別的什麼東西都一下子被壓扁成了平面,隨後捲成圓筒,空間坍塌和某些空間尺寸上的“錯誤”導致來自遙遠深空的暗淡星光被聚焦在那些斷裂點上,在這個星光黯淡的宇宙中點燃了一朵燦爛的焰火,而那顆幾乎要逆轉戰局的黑暗行星就在衝擊中緩緩分裂開來,露出其內部光芒黯淡的核心。衝擊繼續蔓延,很快對哈蘭的皇家艦隊也造成了連帶傷害,這些倒黴飛船之前爲保護自己的皇帝靠的太近了,結果一個也沒逃掉,都或輕或重地被這次混亂風暴所傷。
而趁着這個機會,西維斯下令進行了真正的全面總攻。
“現在是不是可以開瓶酒慶祝一下了?”冰蒂斯晃着翅膀遊走過來,她很小心翼翼地看着全息投影上那正在慢慢分裂的黑暗行星,“這傢伙確實死了吧?老孃最煩這種打不死的傢伙……”
“不,當然沒死,”珊多拉很輕描淡寫地聳聳肩,“榮耀是不能直接‘殺死’的,因爲它只是希靈使徒的精神產物,本身並沒有生死概念,非要說的話,就是一個強化的‘夢境’,摧毀那顆黑暗行星只不過是讓哈蘭醒過來而已——別忙着嚎,戰鬥確實結束了,哈蘭現在已經半殘,墮落使徒不會再翻盤的。”
冰蒂斯跟大赦一樣長出口氣,然後竟然真的跑去開了瓶酒慶祝起來——我努力了半天才勸服自己別去跟這個二貨打架。
“姐……”我扭頭看向姐姐大人,後者立刻點點頭:“我會壓制戰場,保證敵人的自毀系統不能啓動。”
還記着我們有個挺遠大的作戰目標麼?
我打算活捉扎多姆,如果可以的話,甚至打算活捉哈蘭。
“哈蘭會在什麼地方?”
我看向珊多拉,現在顯然是活捉哈蘭,但普通士兵絕對搞不定這個任務,自己已經休息了一會,現在差不多能再上戰場了。
“那東西里面,”珊多拉指向全息投影上那個已經四分五裂,但大體上還保持着完整的黑暗行星,“最好趕在它徹底消散之前找到哈蘭,否則他可能跑掉。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