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冰蒂斯回神界報告關於不連續帶的事情,我就覺得家裡面果然清靜了挺多,雖然一個淺淺仍然足夠在大多數時候讓樓上樓下雞飛狗跳的,但少了那個火上澆油的女流氓情況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好轉。不過怎麼說呢,這麼清靜了兩三天之後我竟然還有點不習慣了:神族條子五人組裡剩下四個,少了大姐頭鎮壓,他們的隊長又是個吃飽喝足就人生圓滿的笨蛋,我感覺家裡這意外事故反而增長起來。
琳今天上午興致勃勃地幫安薇娜收拾陽臺,現在我們正在修房子。
正常情況下那頭呆龍這時候應該會被冰蒂斯拉着打牌來着。
我剛從影子城回來,現在正在客廳裡研究剛剛上傳過來的報告:新一輪深潛將在下個月進行,“先兆”系統已經開始加裝在皇家艦隊上,瑞德穆恩-海森伍德世界準備掛接到維迪斯世界鏈下,宏世界出現了兩個深淵報告需要派兵清理,菲雅利虛空財團組建傭兵集團要申請經商許可,基本上就是這樣大大小小的事情,除了最後兩條其他基本上都讓那幫專家們看着辦就行:反正我也就負責寫個已閱。
宏世界網絡內最近異常平靜,甚至可以說有點平靜過頭了,這兩個深淵報告是一個月來僅有的兩次警報,而且其規模遠遠達不到“開門”地步,僅僅是從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滲透進來的局部污染,派僕從軍或者附近的帝國防衛軍就能解決的程度,這比以往的警報頻率和強度下降了將近一半。
宏世界一片太平當然是好事。這個規模宏大的多元宇宙網絡橫貫了十餘個象限,它能如實反映出帝國關注到的整個虛空範圍內的深淵走向,宏世界的平靜意味着在相當大範圍內的深淵現象都在逐漸進入寧靜期:各地防衛軍高興還來不及呢。
但我總覺得深淵活動在這時候不應該這樣平靜,倒不是有什麼科學依據,只是一點直覺而已。一來。那個不連續帶剛剛出現,而且還在不斷逼近所有深淵之門;二來,星域神族那邊也做好了遠征準備,就等着深淵活躍期了;三來,隨着星域遠征臨近和新帝國崛起的腳步越來越快,墮落使徒那邊的活動也愈發頻繁。雖然墮落使徒和深淵並不完全等價,但墮落使徒的活動往往是跟各地深淵之門有關係的。這三個條件都讓我覺得虛空裡應該越來越亂纔對。
結果這幾個月來的深淵活動卻是一天比一天少了,甚至現在整個宏世界網絡在一個月裡都只觀察到兩次污染,不是我杞人憂天——這真心有點暴風雨前的寧靜感。
不過胡思亂想也沒用,幾年前我或許還會被這些事情弄的坐臥不安,可如今自己怎麼說也經歷了成噸的麻煩事。神經早就磨練的跟末梢壞死了似的,已經完全能淡定下來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深淵隨便怎麼折騰吧,反正只要我不死,丫就翻不了天:這就是珊多拉口中“希靈精神”的通俗說法。
除了關於深淵的報警信息之外,菲雅利虛空財團的報告是宏世界情報裡少有的需要我跟珊多拉親自審閱的東西。不得不說那個小販女王的行動力和膽量都是超強的,她折騰的東西每一樣都規模巨大,以至於時空管理局不得不把虛空財團的事情統統整理到我跟珊多拉麪前。最近他們又插手了宏世界的“代理人戰爭”,申請從事傭兵輸出業務……這可不是個小生意。
宏世界規模龐大,世界衆多,每個世界還可能存在大量不同的文明和陣營,這麼多種族聚在一塊有點摩擦當然也是難免。在帝國法典的約束下,宏世界不會爆發大規模戰爭和互相入侵事件,但他們真要有火氣上來,打打局部戰爭你也沒辦法。在帝國軍眼中這些局部戰爭都不需要插手去管。只要不是種族滅絕,帝國軍部都是將其當做治下鄰里街坊吵架罵街事件看待的。
其實話又說回來,即便想管我們也管不過來——宏世界這麼多文明,其中一大半還不歸帝國直接統治,屬於自治領地。他們願意把腦漿子打出來你能管着麼?
於是在帝國軍的默許下,宏世界的局部戰爭還是偶爾發生(比如某個宇宙的奧○曼大戰霸○虎之類),這種戰爭就催生了一大幫要錢不要命的傢伙:虛空傭兵。
虛空傭兵也受時空管理局監控,他們不能插手文明差級過大的爭端,也不能參與帝國已經明令禁止的戰事,但除此之外這幫人是有錢就上的。能在虛空中組建傭兵團需要驚人的實力,所以這種傭兵團名義上是“商業行爲”,實質上背後都是國家級勢力,菲雅利虛空財團現在就想申請成爲一個戰爭代理人國家,對外輸出傭兵賺取高額外匯……那個要錢不要命的小販女王吶。
不過反正這也是帝國默許的事情,而且用珊多拉的話說:戰爭是進化動力之一,只要不是文明體系內部的內耗戰爭就沒問題,我也就不說什麼了。
我研究了半天,覺得他們這申請倒是符合時空管理局條例,便給按“民間保安公司”給他們審覈通過了……話說影子城的保安行業競爭還真挺激烈,現在申請營業執照的入行標準已經提高到恆星際艦隊級別了,這擱別的地方你敢想?
我這頭正處理着報告,維斯卡突然一路小跑地竄了過來,一臉興致勃勃地拽着我的袖子使勁晃盪:“哥哥哥哥,咱們什麼時候有仗打?”
我頓時一愣,不知道這個貓眼蘿莉怎麼突然想起這茬來,結果擡頭就看到不遠處還坐着個表情木然的潘多拉。後者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不過畢竟一起生活這麼些年了,她眼底隱藏着的那一點熱切我還是能看出來的:好麼,一定是維斯卡又在纏着潘多拉要出去玩。木頭人性格的後者實在煩的沒辦法於是提議出門打仗去,然後倆滿腦袋爆炸物的矮冬瓜一拍即合……
這基本上是一米二姐妹每天的互動內容,她倆也就在這個話題上特別合拍。
“打什麼仗,”我順手摁住維斯卡的腦袋一陣狠揉,“還嫌世界不夠亂。自己找事幹去。”
維斯卡想了想,突然“噗”一下在腦袋上變出一對尖尖的黑色貓耳朵來,然後又把背後的貓尾巴甩過來纏在我手上:“哥哥我賣個萌咱們出去打仗好不好?”
我頓時都傻那了,半晌才站起來問客廳裡一圈看熱鬧的傢伙:“……誰教的她這個?!”
話音剛落,從不遠處的樓梯後面就慢慢滾出一個金燦燦的大毛球來,毛球打開之後裡面探出狐仙大人的腦袋:“你不是喜歡摸毛茸茸的尾巴和耳朵麼。”
我無言以對:“……”
憋了半天我沒好意思告訴狐仙大人。其實我平常是按着寵物狗的標準拽她耳朵跟尾巴的——真要這麼說那二貨狐狸非咬人不可。
維斯卡這麼一打岔我當然看不下去報告了,再加上今天要處理的事情也確實不多,我便把手頭工作先放一邊,開始滿屋子溜達起來。這算是自己平常的愛好之一,自從家裡養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物種之後我就喜歡上了這樣隔三差五到處巡視,好觀察那幫奇怪傢伙在幹什麼。
小人偶在看電視。對誰都愛答不理;莉莉娜在捧着數據終端寫聖經,好幾個教派的聖經湊一塊寫她也不怕串了行;叮噹小隊裡的四個人沒在家所以看不到,他們出門禍害地球人去了;小烏鴉蹲在沙發上看肯德基的宣傳冊子,看的是滿頭大汗——她當恐怖故事看的。
除我之外還有個傢伙也閒的到處繞來繞去,那就是熊孩子總頭目陳曉雪,這姑娘什麼都不用管,這麼大的人也不用跟其他小丫頭們一樣做功課。每天的任務就是吃飽喝足之後到處跑着氣我和她媽,看見這丫頭也甩着膀子到處晃來晃去,我忍不住就想念叨兩句:“曉雪啊,你平常也沒什麼正事幹?”
“我幹什麼正事?”曉雪竟然還理直氣壯,“我來這兒是度假的。”
我:“……”
不過這樣晃來晃去畢竟沒意思,曉雪又是個閒不住的傢伙,她被我這麼一提醒也想去找點事幹了,於是噔噔蹬跑到廚房:“安薇娜姐姐!你教我炒菜唄!”
我好奇地跟了上去:曉雪做菜跟她媽一個風格,屬於泡麪都容易串味的奇葩,所以我很好奇這丫頭能跟安薇娜這種神級廚娘學到什麼東西。結果到廚房一看,這倆還真認認真真地開始傳授廚藝了。安薇娜手腳麻利地把東西準備好,一邊以令人眼花的速度準備廚具一邊教導曉雪:“那先教你比較容易的吧,第一步先把炒鍋洗好,擦乾不要留水。然後把叮噹從鍋裡趕出去,把土豆切成小塊,蔥切成段蒜切成末,把叮噹從調料盒裡趕出去,把鍋燒熱之後倒油,等油冒熱氣,把叮噹從碗裡趕出去,把蔥段蒜末倒進鍋裡嗆油,等出香氣之後把叮噹從鍋裡掏出來,把土豆倒進去……主人你把叮噹拿去洗洗另外別讓她在廚房裡亂飛了可以麼?”
我捏着已經冒出香氣的油炸叮噹默默走向水池,一邊給小不點洗澡一邊聽安薇娜在後面繼續教學:“……然後翻炒兩遍防止粘鍋,把小小烏鴉從鍋裡趕出去,加適量水,依口味可以加點別的什麼容易熟的菜進去燉味,把小小烏鴉從調料盒裡趕出去,把小小烏鴉的蛋殼從鍋裡撈出來,給她點菜葉子讓她不要哭了,然後把菜和小小烏鴉一起放進盤子……誒這個錯了!主人你不要在廚房裡晃了好麼!好多搗亂的都是跟着你跑進來的!”
我:“……”
我從廚房出來的時候身上掛着個叮噹,還有好幾個抱着菜葉子剛洗完澡的小小烏鴉,我知道叮噹總是粘着自己,但沒想到這些小小烏鴉也會跟着自己亂跑——理論上她們應該更聽安薇娜的話纔對,畢竟安薇娜是小烏鴉的“媽媽”,而且平日裡也是安薇娜負責喂她們的。現在看來這幫跟叮噹智力差不多的小不點果然挺缺心少肺……
正在這時,客廳裡突然出現了一道扭曲的光幕。
冰蒂斯從光幕中風風火火地跑出來,一見到我就大聲嚷嚷:“呦,陳,妾身出差回來了!”
原來是這個女流氓。原本還以爲她要在神界多呆幾天呢,沒想到今天就回來了。話說這傢伙不會已經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了吧?
雖然知道從神界到帝國首府也就一道傳送門的事兒,但我知道冰蒂斯的性子,還是上去特熱情地迎接這個“勞苦功高”出遠門回來的流氓女神:“父神對不連續帶怎麼看?”
“他正領着一堆專家學者開會研究呢,神界也有深潛港,大概很快也該發現不連續帶的事了。”冰蒂斯啪啦啪啦地把小皮靴甩到牆邊,漢子氣十足地光着腳跳到沙發上揉着自己腿肚子,一邊對這邊使勁招手,“誒誰來幫妾身揉揉腳,妾身這一趟遠門可是風塵僕僕啊……”
珊多拉正好從旁邊經過,聞言順手一拳砸在女流氓肩膀上:“別給點陽光就燦爛成這樣。說吧。神族那邊是不是也發現什麼情況了?你眼神不太對。”
我一點都沒看出冰蒂斯心裡藏着事,卻被珊多拉一眼看出來了,後者果然撇撇嘴略帶無奈地承認:“真行,什麼事都瞞不過你……確實有點情況,不過神族那邊已經搞定了。”
“怎麼個情況?”我可不能真的聽聽就算,直覺告訴自己,冰蒂斯在神界應該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冰蒂斯看了看我跟珊多拉。以及正一臉關心靠過來的其他幾人,再也不能裝糊塗,便嚴肅地坐直身子:“你們知道墮落使徒的疆界線一直蔓延到什麼地方麼?”
我們幾個面面相覷了一下,沒想到對方第一個問題竟然是這個,但珊多拉還是很快回答:“根據之前掌握的情況,應該是舊帝國的一部分殘缺世界連接起來的,大致相當於舊帝國七八個天區的範圍,其中一部分跟新帝國接壤,但跟神界有相當一段‘距離’。”
“是啊,跟神界不接壤。”冰蒂斯一邊揉着腿肚子一邊嘀咕,“但他們突襲了神族邊界的一個宇宙,大規模突襲,當地神族守軍差點就沒擋住……靠,那幫孫子戰鬥力真高。”
我頓時嚇一跳。一時都沒想出該說點啥,半晌反應過來:“墮落使徒進攻神界?開玩笑呢?”
“這哪能開玩笑,光鄰居的神殿裡就躺了倆足球場的傷兵——那是個生命女神,”冰蒂斯向後一躺靠在沙發背上,“幸虧那被守住了。但我們就是想不明白:墮落使徒怎麼突然向神界出兵了?!”
珊多拉一臉嚴肅地坐在冰蒂斯旁邊,她意識到這次事件並不像冰蒂斯說的那麼簡單:“具體情況怎麼樣?那些傢伙進攻之前有沒有什麼跡象?他們是遠征過去的還是偷偷擴展了自己的疆界線,在神界附近建造了跳板世界?”
“偷偷擴展疆界線”是一個只有在虛空這樣的特殊環境下才能出現的情況:敵對雙方藉助虛空中難以對目標直接掃描這一掩護來低調行動,將自己的跳板世界一點點“移動”到敵人的眼皮子底下,或者乾脆在敵人的警戒區邊緣建立一個新宇宙。因爲虛空每時每刻都在誕生新的世界,而即便是星域神族,也只能做到對自己境內的新世界做百分之百的掃描,這就給了墮落使徒可趁之機。
你可以把這想象成濃霧和黑暗中的無聲交鋒,雙方都無法直接看到對方的身影,但雙方都知道對方大概在什麼位置,於是兩個致命的獵手一邊向對方緩緩靠近,一邊在沿途設下陷阱和有利於自己的環境——這是所有具備跨越虛空能力的文明都會掌握的簡單戰術,緩慢,但有效。
突襲神族本土可不是鬧着玩的事情,所以珊多拉懷疑墮落使徒很早以前就已經在籌劃這件事了,我也這麼覺得,否則我是真難接受那幫一向小心翼翼的傢伙會突然這麼花樣作死:同時跟新帝國和神界宣戰,還把戰線拉這麼長,他們活膩歪了?
除非他們已經預謀良久,而且在神界附近設置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龐大軍力。
“有沒有提前預謀還不確定,派出去的哨兵都還沒回來呢,就目前看來好像就是一次遠征,在附近沒有發現類似堡壘和跳板世界的東西,”冰蒂斯攤開手腳躺在沙發上,大大咧咧地枕着珊多拉的大腿,“我們也想到對方是不是偷偷把大部隊調集到了神界附近,現在正拼命想把他們找出來呢。這Tm可真是一次大麻煩吶,眼瞅着神界就要開始遠征,這涉及到無數個世界的存亡,根本不能取消或者延誤,但如果遠征軍如期出發,恐怕神界本土的守衛就會出現漏洞,不管怎麼說……墮落使徒可不是雜魚,本身就是隻比神族差一點的勢力,他們一窩蜂打過來,恐怕神族也得抓狂。”
聽到冰蒂斯這麼糾結我就能想到現在神界那邊肯定不清靜,我突然想到件事:“說起來,墮落使徒總該有個戰略目標的,他們勞師動衆不會只爲了進攻一個普通的邊陲宇宙是吧?而且還沒打下來。”
“這說出來就比較耐人尋味了——”冰蒂斯擡頭看了珊多拉和我一眼,“他們搶走了當地的世界之心。你們對他們這種行動肯定不陌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