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神可能想邀請你再去神界一趟,說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議,但具體幹什麼,他沒說。”
冰蒂斯說這句話的時候正在專心致志地給珊多拉編頭髮,以至於我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幾秒鐘後才猛然呆住,意識到這個傢伙輕描淡寫說出來的東西纔是丫過來最大的意義。
“父神叫我去神界?”要不是珊多拉正趴在自己胸口,不想驚動她,我這時候應該都忍不住起身了,“什麼時候?”
“是邀請你去神界,而不是叫你去神界,”冰蒂斯很認真地在這個話題上糾正了一下,“你是人間王,所以拜託有點自覺好不好。至於什麼時候去,父神也沒明說,應該只是讓你有個準備吧,我看他表情挺嚴肅的,應該是很重要的事情,只是現在沒法決定下來。嘛,不用太緊張啦,父神說話習慣藏半句,也說不定就是想跟你交流一下當奶爸的經驗。”
我都不敢想象這傢伙的腦袋裡面到底存不存在“尊敬”這個概念,丫連父神都敢調侃吶!
“父神只邀請了阿俊一個人嗎?”
就在我和冰蒂斯用精神連接討論父神身邊的爸氣光環作用範圍是多大的時候,兩人耳旁突然就響起了珊多拉的聲音,然後懷中小睡了一會的少女就撐着身子坐了起來,同時不輕不重地在我胸口錘了一下:“這傢伙亂動我的頭髮你也不管管啊。”
“我去,你怎麼旁聽的!”冰蒂斯跟見鬼一樣往後蹭了半米,指着珊多拉叫起來。
“別忘了我是一個奪靈者,”珊多拉甩甩頭髮,原本冰蒂斯打算惡作劇而把她的頭髮和地上的野草編織在一起,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她解開了,“單論靈魂和精神的力量,你可不是我的對手。你剛過來我就知道了,只是懶得起來而已。”
“譁,你真是墮落了,”冰蒂斯誇張地拍了拍胸口,一陣波濤翻滾,“這麼懶洋洋地窩在男人懷裡曬太陽,還進化成了食草動物,你是打算將墮落進行到底不成?”
“總比你八千七百萬年前就被人斷定將來不好嫁人強得多,”珊多拉笑嘻嘻地看着冰蒂斯,嘴裡說話一點都不客氣,“回家就被父母逼問私生子的事,看來兩位家長關於這個問題已經困擾許久了啊。”
冰蒂斯目瞪口呆地看着珊多拉,彷彿第一次認識眼前的金髮少女,良久之後才伸腿踹了我一下:“喂,陳,你是怎麼把一個女王調教成嘴炮的?”
我表情呆滯了一下,然後無語望天。
珊多拉跟冰蒂斯是好幾千萬年前一直持續到現在的好姬友,關係不可謂不親密,但在親密之外,她倆有時候也跟歡喜冤家一樣吵嘴鬥氣,當然,都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問題。她倆偶爾拌嘴的主要原因是冰蒂斯這貨平常太有破壞力了,你幾乎完全無法阻止她每到一個地方就大肆鬧騰當地土著收取保護費以及跟人打架禍禍你家後花園,在舊帝國時代,冰蒂斯每次去找珊多拉都會引發一大堆的麻煩,把珊多拉的皇城和國土鬧騰的一團糟之後被皇家艦隊追殺到虛空節點去,雖然可以肯定她闖的禍都有分寸,但這不能阻止珊多拉爲此火冒三丈。
久而久之這對好姬友就養成了拌嘴的好習慣。
但我覺得在當年倆人拌嘴的時候珊多拉一定是吃虧的那個,希靈使徒的一根筋特性在那擺着,很難想象和自己結識之前的珊多拉能在鬥嘴上戰勝深諳此道的冰蒂斯,流氓也有流氓的高超戰鬥力,冰蒂斯這傢伙的強大可不只體現在丫的板磚和狼牙棒上,這傢伙口無遮攔的嘴炮也是一大亮點,珊多拉要和冰蒂斯對戰並取勝,唯一的可能只有鬥嘴失敗開着軍艦轟過去……
但今天,我們的女王陛下已經今非昔比,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詩人,跟一幫子閒着沒事淨天扯淡吐槽的傢伙在一塊生活了三年,就是孔夫子的杏壇都該改名叫《藝術人生》了,於是珊多拉一開口就讓冰蒂斯驚訝的半天返不過神來。
當然,我也是半天沒緩過神——這丫頭平時深藏不露啊,只有跟冰蒂斯互相吐槽的時候才能展露出兇殘的一面嗎?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珊多拉看了冰蒂斯一眼,“父神只邀請了阿俊一個人?”
“那倒沒說,”冰蒂斯聳聳肩,“反正神界大門對你們一家子都是無限制敞開,但父神說的那件事好像只是和陳有關係。”
“虛空生物之間的交流麼,”珊多拉好像一下子把握住了這場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到來的會面的真實意義,稍微低吟了一下,“嘛,也不用提前操心,反正以你們神族的時間觀念……也就那樣。”
珊多拉沒明說,我卻偷偷給補充了一句:以神族的時間觀念,假如有一件事要等一陣子再說,那這件事等他們再度提起基本上都夠下一代類人猿學會直立行走了。
冰蒂斯也知道這個,倒是沒有反駁,只是訕訕地笑了起來,然後伸手指了指遙遠的天空:“說起來,剛纔妾身過來的時候發現奧林匹斯山上挺熱鬧,很多妖怪鎮上的妖怪都飛過去了,有沒有興趣過去看看?”
亞特蘭蒂斯城,說是一座城市,其實它的規模已經相當龐大,遠遠超出了人類歷史上存在過的以及現代的所有巨型都市,這點從它一側竟然還馱着一座宏偉的奧林匹斯山就能看得出來。儘管古老,而且處處體現着上古神話時代的神秘風格,這座城市本質上卻是一個極端先進的星際要塞,以大型殖民艦爲藍圖改建而來的亞特蘭蒂斯是阿瓦隆這個神眷之地中唯一一個完全以帝國科技驅動的建築羣落,他每天沿着固定軌道在阿瓦隆的空間中運轉,東昇西落,白天,它在阿瓦隆的藍天上運行,夜晚,它則沉入世界邊緣的雲海,在黑暗的世界陰影區前進,如今這已經成了固定的時間表,阿瓦隆的居民們甚至因此習慣性地將這座輝煌的空中都市當成這片神聖土地上的太陽,英靈們每天按着亞特蘭蒂斯城飛過中央神殿的時刻來對錶,而且在亞特蘭蒂斯出現在地平線上的瞬間準時進入女神殿中開始當天的禱告……
我覺得這極有可能是紅a出的主意,那傢伙是所有英靈裡面最蛋疼的一個,當初也是他出主意在仙女湖畔舉辦第一屆英靈垂釣大賽的,然後就被住在仙女湖裡的人魚公主伊莎娜給揍成了釋迦摩尼。
亞特蘭蒂斯在一般情況下不對外開放,守衛着這座城市的亞特蘭蒂斯人造神們將城市視作聖地,他們將“外來者進入神的土地”一事看的非常特殊,即使是英靈,也不能輕易踏上聖地,因爲對方屬於另外一個神明的陣營,哪怕兩撥神明屬於盟友,固執的亞特蘭蒂斯人也覺得應該在這件事上區別對待,但他們的封閉卻對一個特殊的羣體敞開例外之門,那就是從幻想鄉來的妖怪們。
當初收復這座城市的時候,幻想鄉的妖怪是和帝國軍一起衝鋒在前的力量,雖然最終她們僅僅在賣萌上取得了輝煌的戰果,但這並不妨礙崇尚舊帝國尚武精神的亞特蘭蒂斯人將妖怪們當成自己最親密的朋友,並寬容地允許他們來聖城做客。
當然,這份寬容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妖怪不屬於任何異神陣營,這讓亞特蘭蒂斯人覺得對方可以放心接納。對全員狂信徒的亞特蘭蒂斯人而言,“神”這個字眼是非常敏感的,異神信徒比無信者在這座城市更加讓人警惕,因此同樣是朋友,英靈就不能隨便踏上聖地,妖怪們卻可以:儘管妖怪裡面也有一些傢伙被稱作神明或者神職人員(比如某紅白之流),可那樣的神明顯然是不被亞特蘭蒂斯人承認的,在他們看來,僞神不算神,所以接納無妨。
這倒不能說是亞特蘭蒂斯人不友善,或者說他們排斥異端,事實上除了在宗教問題上的極端固執之外,亞特蘭蒂斯人是非常豪爽友好的,他們的正直和對朋友的忠誠在所有帝國附庸中可以說排第一位,只是在某些方面,他們異常堅持自己的宗教理念而已。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好的,每個種族都有自己的文化特色,亞特蘭蒂斯的文化特色就是以希靈使徒爲核心的特殊宗教崇拜,而帝國所有附庸都有一條共識,那就是尊重彼此的所有宗教習慣,所以他們對自己聖城的封鎖倒是得到了所有人的理解和支持。
現在時間已經臨近黃昏,亞特蘭蒂斯空中大陸已經運行到靠近世界邊緣的地方,正在逐漸和雲海接觸,預計一個小時後它就將沉入這個世界的陰暗區域,這個時候妖怪們突然向奧林匹斯山聚集確實很讓人疑惑,所以我們仨就帶着好奇趕了過去,不一會就來到了浮空大陸上方。
雖然天色還沒有完全暗淡下來,亞特蘭蒂斯城中卻已經開始點亮燈火,用作照明的懸浮式光子發生源和具備宗教象徵意義的篝火、聖壇錯落有致地分佈在古老的巨石城市中,映亮那有着萬年曆史的厚重街道,在黃昏的天光下,彷彿未來和過去兩個世界交織在一個點上,奧林匹斯山的神聖階梯如同一條蜿蜒的火蛇,從山腳一直延伸到山頂的宙斯神殿,可以看到有很多妖怪正在向山頂上聚集——我得說這幫幻想鄉的傢伙聚攏在古希臘風格的奧林匹斯山上,這簡直是各種違和。
因爲刻意隱藏了自己的氣息,沒有妖怪發現我們三人的到來,當三人降落在宙斯神殿前的巨石廣場上時,一大羣妖怪正嘰嘰喳喳地討論着什麼,而神殿入口前,身高十幾米的巨人宙斯和他的兄弟哈迪斯並肩站着,宛若兩座遠古的巨石雕塑。
幸虧維斯卡姐倆沒跟着過來,要不回去又該耍脾氣了。
“安靜一下,不要驚慌。”
當妖怪們的吵吵鬧鬧越來越嚴重,而且看上去完全沒有休止跡象的時候,兩個人突然不約而同地開口了,一個是宙斯,聲如洪鐘,當場吹飛了試圖過去給他拍特寫的射命丸文,另外一個卻是某個好久不見的貪睡妖怪八雲紫,後者坐在半空中一道隙間上,手中把玩着一把摺扇。
“八雲紫,你是第一個遇到它們的,你先說說情況吧。”
看四周已經安靜下來,宙斯對八雲紫點了點頭,一開口就把射命丸文再次吹飛——那隻天狗沒有腦子的嗎?
“情況基本上大家也瞭解了,當時只是一個照面,幾乎沒來得急看清,”八雲紫倒也不託辭,不慌不忙地點了點頭,“在回幻想鄉處理一些事情的時候,我遭遇了它們,看上去確實是戰艦之類的東西,嗯,和帝國的飛船絕對不一樣,而且非常破爛,我仔細看了看,總覺得不像有人在控制的模樣。”
“嗯,幽靈船,而且看上去可以跨世界航行,外觀破爛,似乎不受控制,哈迪斯遇上的應該是一樣的東西,”宙斯說着,看了身旁的巨人兄弟一眼,“你是近距離接觸那些飛船的,它們細節上有什麼特徵之類?”
“非常硬。”哈迪斯苦着臉聳了聳肩,一甩頭髮,腦門上露出一個碩大無比的口子,裡面的合金骨骼閃閃發亮,“而且看上去確實是幽靈船,假如裡面有人,我覺得自己撞上那些東西的時候它們至少應該有點反應,可事實上它們連個探測器都沒放出來。那些船有動力,引擎看上去是正常的,應該還沒有完全報廢。我試着上去看看情況,但它們很快就脫離了空間通道,可能跌入虛空了,另外,我的兄弟,我始終認爲我還是應該先把這個傷口處理一下……”
“傷疤是戰士最好的戰利品,咳咳,”宙斯拍了拍哈迪斯的肩膀,一邊咳嗽了兩聲,於是射命丸文開始在狂風暴雨中艱難前行,“當然,現在你可以去找個創可貼之類的東西應應急。”
這真是強人所難,我並不認爲哈迪斯能找到一塊四十二英寸的創可貼,但看樣子宙斯認爲現在情況緊急,即使自己孿生兄弟的健康問題也可以放在一邊了。
“除了你們兩個之外,現在還沒有發生遭遇幽靈船的事件,對吧?”宙斯不堪其擾地把射命丸文扒拉到一邊,看着八雲紫說道,“但這件事絕對不能輕視。”
“我也判斷這應該不是獨立事件,”八雲紫用摺扇掩着小半面龐,似乎不忍目睹一般看着仍然在不屈不撓試圖抓拍宙斯特寫的射命丸文,“目前兩次遭遇時間都發生在標準航線外面,是我和您的弟弟在私人旅行的時候碰到的,但那些區域和標準航線之間的‘距離’並不遙遠。”
“萬一有東西闖入神的道路,那我們將罪孽深重,”宙斯點了點頭,“所以我們應該立即將這件事報告給主。”
某個隙間妖怪懶洋洋地答應了一聲:“啊,有道理,雖然我想的沒你那麼嚴重,但怎麼說自己現在也是給他打工的呢,只是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情報,報告上去合……”
“咳咳,誰能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仨在旁邊旁聽到現在,覺得已經沒啥隱藏的必要,於是乾脆撤去了僞裝出現在廣場上,我則乾咳了兩聲,大聲問道。
廣場上頓時安靜了一下子,宙斯和哈迪斯看到我和珊多拉都親自出現了,立刻條件反射一樣單膝下跪行禮,大地頓時一陣哆嗦,震的妖怪少女們東倒西歪,文文以自殺式衝鋒的氣概俯衝着就下來了,然後在我們仨前方几米外舉着相機一陣狂拍,看樣子她又新換了個相機,前面那個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被靈夢給打爛了的。
最後涌過來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妖怪少女,這幫活力嚴重過剩的傢伙可能是好久沒看到地主跟地主婆雙雙出現,差不多三秒之內就把我們圍的水泄不通,然後嘰嘰喳喳吵吵鬧鬧起來,基本上是七嘴八舌地跟我和珊多拉彙報自己知道的情況,還有一些則在元氣十足地打招呼,我聽着頭暈腦脹的,都說一個女人等於五百隻鴨子,這一瞬間我覺得自己都快到白洋澱了……
“肅靜!!”最後還是宙斯發揮巨人的優勢,凌空一聲大吼,連文文都被震了下來——話說爲什麼從剛纔開始倒黴的就一直是這個天狗丫頭?她跟宙斯有仇不成?
“好了好了,大家都安靜一下,芙蘭朵露你別咬我腿,橙喵從哈迪斯胳膊上下來那不是樹!戀戀你再晃悠就從山上掉下去了!咲夜麻煩你把紅美玲叫醒,要不她快被人踩死了……哦,是被踩暈的啊,那就……那就更應該趕緊搶救啊笨蛋!妹紅,妹紅你跟輝夜吃野餐沒問題,但你倆能不能顧及到自己那獵奇的食譜名聲,要再胡鬧我讓珊多拉吃你倆一禮拜,麻藥都不帶給打的!”
我差不多是氣急敗壞地試圖讓這羣無法無天無紀律的妖怪安靜下來,這簡直是太困難了,他們壓根沒有服從紀律的概念,我的娘誒,靈夢平常是怎麼成功在這羣貨手底下保護世界的,一番嚷嚷之後只有最後對輝夜倆人的警告起了點作用,即使是不死的蓬萊人好像也接受不了被一個獵奇的大胃王細嚼慢嚥一星期的恐怖威脅,但令人悲哀的是輝夜她們安靜之後幽幽子立刻就湊過來了,好像要跟珊多拉商量搭夥吃飯的事兒。
她們平常有這麼鬧騰麼?
“見到你們,大家都有些興奮呢。”八雲紫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旁邊鑽了出來,一半身子探在隙間外面,用摺扇掩着半張臉笑嘻嘻地說道,“妖怪對自己承認的朋友可是很熱情的哦。”
“這個熱情真讓人受不了,”我咕噥了一句,看着身旁這個成天睡大覺,迄今已經曠勤夠半個月的永恆十七歲,“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和哈迪斯遇上什麼了?”
說到這個問題,終於連一直沒個正型的紫媽……紫妹都放下了摺扇,認真回答道:“我們在帝國邊境的某些世界夾縫地帶遭遇了不知名艦隊,而且,是幽靈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