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一刀兩斷

想要做到毫無軟肋的存活着, 最好的辦法就是絕情絕愛,然於葉夕涼而言,在陌生的世界裡重生, 即使已過了多年, 還是得依偎着那些軟肋才能安心, 所以她纔不是能成大事的人。

三天後的傍晚, 葉夕涼藉着簫家人進攻面聖的機會暫時擺脫了夙玉的身份, 坐在靠窗的紅木金漆椅上,毫無思緒地看着窗外的一番美景。

“樓主,不好了。”疏影面色從容, 語氣卻是急切,“凌玉郡主被一羣黑衣人擄走了。”

“怎麼回事?”葉夕涼皺眉小聲問道, 深怕驚擾到其他客人。

“看樣子依舊是二王爺的手下, 我已派人前去解救。”

“這樣就好。”葉夕涼安心地點了點頭, 望着映襯着夕陽水波粼粼的湖面發呆。

耳際想起清脆悅耳的笑聲,瞧着不遠處的凌王府, 突然想問自己,倘若當初不爲了推脫皇后的指婚而接近凌玉,現在她會不會活得更自在些,不用爲了埋伏在外的黑衣人擔驚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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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夕涼閉上眼,凌玉的面孔浮現在腦海, 她仗義相助的模樣, 她笑起來嘴角的梨渦, 還有她揮手說着一定要聯繫的身影, 那一幅幅畫面快速掠過, 又漸漸消失而去。

“樓主。”坐在身側的疏影將她的一蹙一笑都看在眼中,忍不住輕聲喚道, 跟在葉夕涼身側已不少日子又怎會不知她爲凌玉的事有多煩惱多自責。

葉夕涼沿着水面望向遠山,似是在思考着什麼,突然回頭一笑,然眉間的愁意更濃了些對着疏影說道:“走,我們去救凌玉,還有件事交給你辦。”她側身附在疏影耳際交代着。

奔馳在幽靜的林間,馬蹄一次次敲擊着黃土小道,也一下下落盡心頭,每向着凌玉近一分,也是向着她最不想要的結果近了一分。

快到山頭,隱約看見了十來人,身着夜行衣,還有被麻繩捆綁着的凌玉,黑衣人與她交談着什麼,凌玉背對着她,看不清她在說些什麼。

葉夕涼翻身下馬,望了一眼領頭的黑衣人,看到熟悉的眼神,會心一笑,苦澀地像是塞了滿嘴的黃蓮。

勉強揚起嘴角的弧度,那雙晶瑩如水的明眸透出複雜的神色,僞裝好真情緒,成了她現在最大的挑戰。

“放開她。”葉夕涼清朗地開口說道。

“姐姐。”凌玉一聽是葉夕涼的聲音,幾乎忘記了自己眼下身處如此危險的情況,親暱地叫道。

葉夕涼眨了眨眼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視線又回到了那羣黑衣人身上,厲聲開口道:“你們這些小人,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是誰的人?皇上腳下,你們也敢如此放肆,連郡主都敢劫持,是吃了雄心豹子膽嗎?”

“這事就不勞葉三小姐操心了,我們只要你一個答案,你肯不肯幫二王爺?”黑衣人將刀子抵在凌玉的脖子間狠狠說道。

“二王爺果真心狠手辣,連自己的妹妹都下得了手,果真是不能小瞧。”葉夕涼黑眸瞬間如冰雪寒冬,譏諷地說道。

“哼,若如此說來,葉三小姐也不必我家王爺好到哪裡去不是嗎?當初你步步爲營,故意接近凌玉郡主也是爲了一己私利不是嗎?”

黑衣人話剛說出,凌玉因爲見到思念已久的人揚起的笑僵住,她搖了搖頭,不敢相信地看向葉夕涼,然葉夕涼心虛的避開了她的目光。

“姐姐,這是騙人的對不對,我們明明是意外遇見的,你因爲皇后娘娘的賜婚絕望,所以我纔會看見你,救了你,不是嗎?”凌玉激動地問道,淚珠從她的眼眶不斷掉落。

葉夕涼心疼的不能自已,撇過頭狠心說道:“他說的全是真的,我接近凌玉你是早已謀劃好的,你是我大局裡的一顆棋子。”

“騙人,騙人,你們都是騙人的對不對。”凌玉跌坐在地,眼神呆滯,不停地反問着。

“你們滿意了,還不快放了她。”如同事先安排好的,她與黑衣人過招,然後打退了那一幫人,唯留下她與凌玉二人。

“凌玉,你沒有受傷吧?”葉夕涼靠近她小心地問道,伸手去檢查她身上是否有傷。

“不要碰我。”凌玉推開葉夕涼的素手,後退了幾步,深吸了一口氣,滿是淚痕的臉才擡起,“你果然是騙我的,我的夕涼姐姐不懂武功,溫柔可人,可是你不僅武功高強,更是處心積慮,你怎麼可能是夕涼姐姐,怎麼可能?”凌玉無力的垂下手,用盡最後的力氣聲嘶力竭地喊道:“要不是今日那些人說出真相,你還要騙我多久。”

“凌玉,我……”葉夕涼擡手想要抹去她眼角的淚,卻終是無奈地停在空中欲前又止。

“你不要解釋,我不要聽解釋,我一直拿你當親姐姐對待,可是你呢,你一直都把我當棋子對待,我是生是死,是喜是悲你都不在乎,你在乎的只是我有多大的利用價值對不對?”

凌玉拉扯着葉夕涼的水袖,哽咽地說道。

“對。”葉夕涼咬着下脣狠狠點頭,看着凌玉眼裡最後的希望都隨着這句話消失不見,轉瞬間心也跟着蒼老了幾百年。

“既然如此,從此以後,你我二人再也不會有任何關聯,你我再不是姐妹。”半晌,稍稍穩了穩情緒的凌玉冷冰冰地說道,跨上葉夕涼來時騎的馬,“你欠我的我永遠不會放,我拿走你這一匹馬也不爲過,我凌玉不會要你還我什麼,只要你這一世都不會再有真心相伴的姐妹,孤獨終老。”

浴語畢,她揚鞭策馬而去,奔騰的馬蹄揚起的塵土迷了葉夕涼的眼,沒有規則的碎沙刺激了眼,淚水不自覺地溢了出來。

“樓主,就真的這樣讓郡主離開嗎?”脫去夜行衣和麪紗的疏影走至葉夕涼身邊,憐惜地看着她問道。

“這樣纔是最好的結局,只要一日她與我有牽扯,就會有人對她不利,就算是爲了彌補我欠她那麼的真情實意,我也該一刀兩斷了。”葉夕涼苦笑着答道,擡眼看向天際,好讓淚水倒流回眼眶。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出於真心。”山頭另一側的樹林裡,凌王爺抖了抖衣襬,惋惜地走到她二人面前,看着葉夕涼不敢置信地神情,笑了笑道,“我本接到凌玉被擄走的消息,便猜測倒是二王爺動的手,前去解救凌玉之時恰好看見了你手下之人將黑衣人全數擊倒,又換上他們一行人的衣服,我猜事情必有蹊蹺,便尾隨而來。”

“凌王爺。”葉夕涼單膝跪倒在地,抱歉地說道:“夕涼有愧,不該從一開始就欺騙王爺您和凌玉郡主,眼下王爺您要如何處罰,夕涼都願意接受。”

“孩子,快起來。”凌王爺忙扶起她,目光溫柔,輕手地拍了拍她的肩道,“是凌玉這孩子太不懂事,她自己不知道,我又怎麼會不知道,她在外頭闖的那些禍都是你派人去解決,她過節時凌玉和我的禮物都是你託人送來的,你對凌玉的好我自是看在眼裡。”

凌王爺望着鳳宇城,嘆息道:“雖然我早已不參與朝政,但皇宮裡的那些事,我又怎麼會不知道,太子的無能朝廷百官乃至百姓都看在眼裡,其餘皇子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他轉身凝視着葉夕涼正色繼續道,“我雖不知爲何二王爺認定你能輔佐他,但依他的個性這麼做一定是你真的對他搶奪王位有用,我知道你是不想讓凌玉牽扯到皇宮的陰謀紛爭中故意演了這一齣戲,委屈你了。”

她身子微微一顫,突然淚水不能自控傾瀉而出,有太多東西揹負在身上,太多時候她扮演着將星的身份,逝雪樓樓主,卻忘記了自己不過也是個有血有肉的普通女子,只不過渴望一份真情誼,卻被命運左右得連最後的姐妹情都無法擁有。

“傻孩子,我怎麼會不懂你的苦,無論如何若是覺得辛苦,凌王府的大門永遠爲你敞開,不論何時,你都是我凌王爺的義女。”凌王爺慈愛地將她擁入懷中輕撫她的頭。

“凌王爺,謝謝。”葉夕涼抹去眼淚,收起激動的情緒,淡淡一笑,好似方纔痛哭的並不是她。

“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最後凌王爺走時細心叮囑道。

葉夕涼點着頭,看着他的馬車漸行漸遠恍然失神,嘴角還殘留着鹹澀的味道,然眼裡卻再也流不出液體,其實她又何曾不想像一個普通女子一樣大哭一場,對於凌鳳眠的忽遠忽近抱怨質問,但她不能,只因爲她是葉夕涼,從一開始就被賦予了男子使命的葉夕涼。

“疏影,你回去吧,我要做回夙玉了。”她淡淡說着不帶任何感情,獨自站立的聲音融入這無聲的夜色中,所有的哀嘆落在身後,沉澱到了深處,再也尋不到初時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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