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緊似一句,轉眼間,就把原本計劃着把段正淳逼到牆角的王顒逼到了牆角;把原本等着他說完了再說的王顒又一次逼得無話可說。
雖然在宮牆上的段正淳君臣,以及在臺下的熙川先生,都聽出來段譽的這些話,啓承轉合間,其實有頗多疏漏之處,但直面段譽的王顒,情急之下,還真無法辯駁。
他這說的,還真挺有道理,是啊,爲什麼我們就不能動……
這是我要說的意思嗎?
好像,我要說的,還真就是這個意思……
無論臺下的,還是和對面的那些百姓,可不會像宮牆之上的那些人,還有熙川先生他們一樣,去想段譽他這番話裡的毛病,他們只覺得太子殿下說的這些話,簡直太好了,爲什麼我們都死得,就是你們不能動?
一時間,無數個人跟着喊起來,“憑什麼?”
這喊聲,讓段正淳和高升潔,都不由自主的把手放到了一起;讓高明順,不由得看向了他爹高泰明;讓高泰明,緊緊的握住了座椅扶手……
讓那些在黑板前讀和寫的讀書人,讓臺下熙川先生等十五位讀書人的代表,一時都把腰彎了一些。
處於風暴中心的王顒,當然壓力最大,我該說什麼,我要說什麼?
他說不出話來,段譽可不會適可而止,主席說得好,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王顒這樣想踩着自己成名的落水狗,就應該趁機痛打。
“就是因爲,斗大的字,你們認得幾籮筐?就是因爲,你們會作幾首無病呻吟的酸詩?”
他又再問了一句,“憑什麼?”
又是無數百姓揮着手臂一起高呼,“憑什麼?”
宮牆前還好,護城河那邊,那些黑板旁的那兩百多位讀書人,此時俱都瑟瑟發抖,感覺那些百姓放在手臂,就要擼起袖子來收拾他們。
“我大理國,不過按朝廷法度,懲處了一些懷着各種目的,聚衆要挾朝廷的讀書人,就被你說成是有亡國之兆,憑什麼?”
王顒:……
“你一不是我大理國臣民,二不能代表宋朝官方,一開口,卻要求我父皇赦免他們的罪過,什麼還他們一個公道云云,憑什麼?”
王顒:……
“哦,就憑你是一個讀書人?哈哈哈,”段譽大笑了起來,“原來,讀書人不但不能被懲處,就連他們的意見,任何人都不能有一絲忤逆,”
這一次,好多人同時和段譽喊出來,“憑什麼?”
在巨大的聲浪中,王顒當然更說不出什麼來,不但說不出什麼來,他還踉蹌着後退了幾步,那看起來,就像是不敢面對段譽,要離他遠一點一樣。
宮牆之上,高升潔緊握了一下段正淳的手,挑了挑眉,眼中滿是得意,怎麼樣,我這兒子厲害吧。
段正淳拍了拍他的手,譽兒不錯,記得一直在維護我。
黃昊、段壽昌等老懷大尉的撫須微笑,高泰明暗暗歎了口氣,心說,以後要是和他辯論什麼,一定不要在大庭廣衆之下。
也許是父子同心,他身旁的高明順,此時想的,恰好也是這個。
臺下,董佳都想唱起來,“我在等一分鐘,或許下一分鐘……”
切,你還等着他說完了你再辯,怎麼可能?你就沒機會看到他閃躲的眼,會閃躲的,只有你。
柳芸此時一會看着段譽,一會看着熙川先生,太子說的,是對還是不對?
她有些迷惘。
河那邊一直緊張的關注着臺上的王安文,此時非常的慶幸,萬幸啊,萬幸我不在臺上,也不在臺下的那十五個人裡。
徐熙川,我真得謝謝你。
熙川先生此時忍不住搖頭,我說什麼?我讓你不要第一個衝上去,你不聽啊,還以爲我不想讓你出風頭,現在好了,第一個上臺的就這麼大敗虧輸。
他那邊贏得了那麼多人的擁戴,而我們這些讀書人,則從人人唾棄的基礎上,成功的升級成了人人喊打。
你真是,丟盡了伊川先生的臉。
但他卻不得不再一次出面替王顒打圓場,“太子殿下,子明兄着實是替我大理國擔憂……”
剛纔還說打斷人說話不禮貌的段譽馬上打斷道,“我看,他還是去擔憂宋朝的事吧,不,宋朝的事,都輪不到他擔憂,要擔憂,那也是他老師伊川先生等宋朝大員的事,”
“沒有幾分才學,卻着急替朝廷擔憂,到頭來,不但於事無補,還會讓很多事雪上加霜,”
熙川先生耐着性子聽他講完,說好的不打斷呢?
“總之,子明兄真是一番好意……”
他這話又沒能說完,段譽又打斷道,“如果只念就同門之誼,卻罔顧他們的行徑,是否是觸犯了朝廷法度,那麼是的,這是好意,”
“哈哈哈,”聽懂了段譽這話中反諷之意的民衆,頓時笑聲四起。
在這樣的笑聲中,王顒的臉色,成功的從猴子屁股,變成了豬肝色。
他此時恍惚進入了四大皆空的狀態,眼裡、心中只有那一張張帶着好不掩飾的嘲諷的臉……
熙川先生走上臺,扶着王顒,看着段譽道,“殿下,”
你總得給人一個臺階下吧。
在旁邊四處巡視的高智昌也意識到,臺上的那個草包,此時需要一個臺階下。
真是一個草包啊,竟然連裝暈都想不到嗎?
段譽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一樣讓他倆下去,還道,“休息一刻鐘,你們再好好準備準備,不要一個個都自以爲是的登臺,結果在徒增笑料的同時,還浪費這麼多人的時間,”
王顒聞言,頓時想一頭撞死在這臺上,原本想好的載譽而歸,現在只能是貽笑大方,怎麼能這樣,我準備的那麼多話呢。
他掙扎起來,“太子所言非但大謬,還牽強附會之至……”
“子明,”熙川先生手上加大了力氣,拖着他往臺下走,有臺階就趕緊下的好,難道還真要像個潑婦一樣,越是有人拉扯,你就越來勁?
誰都看得明白,你完全沒有扳回來的可能性。
“還有,”段譽又在後面說了,“這一位所談的問題,並不是這次辯論的主旨,其它人記住了,不要再說和這次辯論無關的問題,”
這下,徐熙川的臉色也變了,我們精心準備的那些,豈不是全然沒有用處?我們這兩天,不是都白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