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茶樓,段譽看着那聚在一起的二十匹高頭大馬,大感意外,有些不敢想象加明知故問的問:“這是怎麼回事?”
段易長低頭回道:“是高小姐留下來的,”
段譽的眉頭都擰到了一起,馬是好馬,但是,這不是馬,這又是大麻煩。
本以爲,我處理的方式稍微過激一點,但也算是徹底了了斷了這事,但看起來,這就沒了這個。
不是,你說你,割發斷情思這樣的事做了,“一刀兩斷”這樣的話也放了,爲什麼還要留下這樣的尾巴?
就不能乾脆點嗎?恨就恨個徹底?
他想象不到,誰能把這樣匹匹都能稱得上寶馬的二十匹馬,特意留給自己最恨的那個人。
“怎麼處理,還請太子示下,”段易長問道。
怎麼處理?
要好好處理的,不是這堆馬,而是那個侄女的心思。
“殿下,宮裡的馬廄很大,”馬平墊補了一句。
馮一平不由得看了他一眼,這孩子!
因爲管着我的庫房,所以這麼一堆馬,在你眼中,就是一堆又一堆的錢是吧。
“那就先都趕回去,”他搖搖頭。
除了先趕回去,還能怎麼着?
難道把這些傢伙,現在就送到相國府門前?
那倒有可能促使那侄女乾脆的恨起自己來,但也有可能讓她一急之下抹了脖子。
不然,怕是從今往後,她都沒臉在京城出現。
用那樣的軟刀子殘害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那是犯罪,那樣的事,他做不來。
“是,”不但馬平一下子高興起來,段易長也高興起來,自己應該也能從中挑一匹吧。
呆在車裡的高一茜此時也精神了幾分,太子既然收下了,那就說明,這事,還是有機會。
高瑤嘉這個尾巴,留得好啊!
明白這事肯定沒這麼容易了斷,段譽便也不在這上面糾纏,他站在街旁打量着這條京城之內最繁華的商業街,它寬約兩丈,本能輕鬆讓兩輛馬車並排同行。
只不過,和後來一樣,沿街的商鋪,從底商到空中,都在侵佔原本還算寬裕的公共空間,門前都因地制宜的擺上了架子,上面掛滿了各種吸引人的貨物,頂上,招牌、旗子,也是怎麼顯眼怎麼做。
結果就是,一輛馬車通行都要小心些。
也因爲如此,所以顯得十分的熱鬧,十分的有市井氣。
段譽關注到了兩點,路是青石面的,維護得很好,而且還很乾淨,因爲此時並沒有專職的維護機構,這說明,現在的這些商人,在一些方面,比一千年後的同行們,在某些方面,要更有素質。
至少,不但自家門口掃得乾乾淨淨,那些公共的區域,也都知道維護。
或者說,現在的這些商人,一些方面的意識還沒有覺醒,不知道既然自己交了稅,政府就應該提供相應的服務……
這個就有些遠了,他揹着手來回走了幾步:“挺平整的,我記得,京中尚有很多路,並沒有鋪上石板?”
馬平和段易長又一致的不知道太子爲什麼會問這個,反正只要實話實說就好:“是!“
實際上,除了御道,除了眼前這號稱三街六市的京城最繁華的商業區,京中就是權貴府邸集中的西城區,以及另一處集市,九街十八巷,都沒能做到路面全部鋪上青石板。
段譽在地上跺了幾腳:“好,那我們就轉轉,挑些熱鬧的地方,”
熱鬧的地方,這個就有些寬泛了。
段易長正準備問,段譽又補充了一句:“像董杭他們這樣的人喜歡去的地方,”
段易長這下明白了:“是,”
“太子,除了這幾條街,我們還可以去茶樓、酒樓、青樓,”他一邊建議,一邊好像隱隱的覺得,這是又要發生什麼事的節奏啊!
“走着!”段譽向前一揮手。
老實說,他這會也想像高明清一樣,手裡拿着把摺扇。
如果有,這時“啪”的一下打開,想來是極有派的。
好像,狗也可以有幾條?
或者,狗都不夠有派,乾脆是老虎……不,那就是自己擾民了。
…………
僅僅只過了一條街,段易長的猜想便得到了證實。
在一家胭脂鋪子前,一個穿着寫有詩詞的儒衫的傢伙,手裡拿着一把段譽剛纔念想過的摺扇,仰頭挺腹叉腰的站在那,左右幾個幫閒,正一起和他調笑着進出鋪子的那些姑娘媳婦。
其中有一個家丁,手裡牽着的,正是段譽剛纔同樣也想了一下的狗。
“喲,這個妹妹我好像在哪見過?”這個段譽心目中浪蕩子的典範,不愧是典範,說出來的話也很是經典。
對面是一個束髮戴簪,穿着湖藍色對襟窄袖褙子,應該是及笄之年的小姐,帶着兩個丫鬟。
但這位小姐,看起來也不是吃素的,丫鬟還沒開口,她就說道:“是見過,你娘小時候帶你去觀音廟裡進香的時候你見過,小的時候你見我下跪,現在見了怎麼不跪?”
“還不快跪着拜我?”
“哈哈,”店裡店外,頓時笑聲一片。
浪蕩子非但不惱,好像還來了勁頭,正了正冠,:“喲,妹妹真夠……啊!”伴着一聲驚叫,他一個狗吃屎的栽倒在地。
還真是向那姑娘行禮了,行的還是五體投地的大禮。
“哈哈,”在周圍的鬨笑聲中,他好容易把臉從地上拔出來,惡狠狠的回頭:“誰他娘……”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家丁和幫閒一衆人等,此時都手抱頭的蹲在一起,旁邊圍着挎着鬱刀(大理國最好的刀)的軍士,一個穿着紫衫,氣質高貴逼人的少年人,帶着一個伴當和一個大漢走了過來。
少年臉上面如寒霜,帶着整條街都安靜了下來。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段譽念着他衣服上的詞:“知不知道東坡先生這首詞表達了什麼意思?”
那人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非常不解的走過來:“太子,這是怎麼回事?”
喲,這還是熟人的樣子?
他看了下馬平,馬平還沒說,那人就已經叫了出來:“我是你堂哥輝耀啊,你忘了,去年過年時,我還去過府上……”
“拘起來!”段譽冷冷的說。
他也是真沒想到,這臨時起意抓起來的第一個人,竟然是皇室宗親,竟然抓到了自己人頭上。
但越是自己人,便越是不能放過。
“太子,我們是一家人啊,我也沒做什麼……”
“是不是要我修書一封給宗正?”段譽問。
段輝耀馬上收聲,只是,嘴還在動着,段譽分辨了一下,大約是什麼“親者痛仇者快”之類的。
親者痛?屁!
你這樣的浪蕩子,就是得好好管束管束。
“散了散了,”段易長帶人擠出一條路來。
在圍觀百姓的頌揚聲中離開的段譽,臉上沒有一絲高興的聲色,他對段易長說道:“明白了?”
段易長使勁點頭:“臣明白!這幾條街上如果抓不到,我們就去酒樓,這個時候,應該有很多人邀約去酒樓,”
但他們運氣不錯,在下一條街,他們在一家絲綢鋪裡,又逮到了兩個浪蕩子,一個來自趙家,一個來自李家。
在第三條街的收穫,讓段易長他們有些來勁,那是一個高家子弟,讓人抱走了茶葉鋪子裡最好的茶葉,卻只扔下了一貫錢……
段譽真是很爲自己之前的想法羞惱,我居然有成爲他們一員的念頭?
瞧瞧這些貨,做的都是什麼屁事?
紈絝都紈絝不出什麼花樣來,真給他們的爹孃丟臉!
這樣一路走,一路拘,等到了京中有名的酒樓會賓樓時,被侍衛們拘起來的紈絝,已經有好大一串。
已經有一隊衙役聞訊趕了過來,不過,他們的主官,卻一個沒有露臉。
“殿下,會賓樓,是他們最喜歡的酒樓,”段易長介紹道。
侍衛們此時已經把住了前後出口,段譽看着迎出來的掌櫃夥計,示意他們去應對,自己擡頭一看,看到樓上此時已有不少人在看熱鬧,二樓猝然和自己對上眼的那兩位,好像有些眼熟的樣子。
咦,頭縮得這麼快,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