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12月8日,機關暫不開支。?
“第二,近期財政資金調度如下:拿出800萬,還‘花花世界’欠款。注意,僅還一半,其餘的一半,等監察局查清問題再說。但是,‘花花世界’接到這筆款子,必須足額完稅。敢欠一分錢,以抗稅論處。然後,拿出600萬,保證離退休人員工資;剩下的600萬,一半用來救濟棚戶區的特困市民,要保證他們過年能吃上團圓飯。另一半,保障政府日常花費。希望稅務局的同志加大工作力度,按時完成消增兩稅的徵收任務。?
“第三,通過這一段時間的調查研究,我發現,薊大勢所趨主要問題是兩個‘不’。一是政府用來辦事的錢不多;二是老百姓的氣不順。錢不多的原因是企業經濟效益不好,企業經濟效益不好又導致了政府財政和老百姓生活困難。企業改制了,爲什麼效益還不好?我認爲是政府營造的環境不利於企業發展。一些政府部門吃拿卡要損傷了企業家的積極性。所以,下一步,政府的主要任務,是要營造有利於企業發展的社會環境。首先,要減輕企業和老百姓的負擔。13個億的財政收入,要養活五萬名機關幹部,誰受得了哇!別說現在經濟形勢困難,就是將來形勢好轉,養活這麼多人也是個大問題。薄弱的經濟基礎已經支撐不起龐大的上層建築了。封建統治者還懂得要老百姓‘休養生息’呢!我想,我們政府機關,應該減一批發號施令的人。有些人,我們寧可養起來,也不能讓他們天天打着政府旗號給企業和老百姓製造麻煩。對於那些以權謀私、卡油撈好處的人,要處理,要下崗。這樣才能降低行政成本,扭轉社會風氣。當然,這樣做有風險,但是,不這麼幹,政府就要垮臺……另外,爲了防止年末突擊花錢,本市長決定,要取消一切表彰會,禁止任何物質獎勵的公款消費活動。小金庫的錢也不行。必須的要搞的,?經我簽字才行。?
“第四,根據目前的特殊情況,市財政局工作由我直接分管。其他副市長分工不變。希望各位分兵把口,支持我的工作,共同渡過目前的難關。拜託了!”?
一聲“散會”,新市長帶頭站立起來。?
會議秘書將門打開,新市長第一個走了出去。?
餘下的人肢下卻是黏黏的,不想動彈。這個乾脆利落且又饒有餘味的會議,撩撥得人心裡癢癢的,總想說點兒什麼才能滿足心中想要表達的**。只是,這呂‘強人’呆呆地‘死’在那兒不動,人們也不好張嘴了。?
“走吧走吧……”人們看到這情形,只好結伴而行,把議論的地點挪到了走廊裡。?
“這新市長挺胸厲害呀,一個會議,就把呂‘強人’的財政大權沒收了。”?
“早就該這樣,再讓他管下去,政府大樓都得賠光。”?
“可是,政府不開支,還要減人,這影響……新市長要捱罵的。”?
“這正是人家的高明之處。現在,老百姓生活困難,社會不穩定。人家一個不開支,一個減人,就把老百姓的氣兒順過來了。”?
四?
“啊唷!”呂強待人**了,終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那副卸下一副重擔的輕鬆感和丟失一大塊權力的失落感同時涌上心頭,此時,他不知道是歡喜還是悲傷??
這個庾明果真厲害。趁他呂強陷入泥淖中不能自拔的危難時刻,體面地將他“解救”出去,隨後,又讓他乖乖地交出了手中的東西。?
新市長毫不客氣地對他使了這一招,說明兩個人的關係要惡化下去了。?
自打兩人見了面,心中油然而生的那種互不服氣的感覺,是不言而喻的。不過,這些日子,他們彼此畢竟還能維持着表面上的親善和禮貌。?
可是,今天,這種表面上的一團和氣也難以爲繼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哦,想起來了。一個星期之前,這位新市長要到財稅系統調查研究,秘書長通知他陪同。那一天,因爲省城一個鐵哥們兒在醫院手術,他連個招呼也沒打,就擅自離開了。唉,後來,手術很成功,那位鐵哥們兒要他請大夫吃飯,他藉機和一幫子狐朋狗友在省城賓館鬧騰了一夜。第二天酒醉不醒,一直到中午才起牀。等他回到薊原,新市長已經結束了財稅系統的調查研究,跟着鐵玉往企業裡跑了。?
也許就是這次失禮,輕慢了人家。才讓新市長挑了他的禮。官場官場,互相之間最重要的就是禮節。自己關鍵時刻失禮,千年挽不回的失誤啊。?
這事說起來,真的是怨自己,沒把新市長當回事。要是省長來調研,就是他親爹動手術,他也不敢離開半步呀!?
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事情既然鬧到這地步,後悔也無益了。當你的無禮惹怒了別人時,千萬不要低三下四地去道歉,求其原諒。那隻會讓對方瞧不起你。這是他多年來處理人事關係的一個準則。?
“好吧,既然如此,你庾明就自己幹吧,你不用我,我還不伺候你呢!”此時,他心中的痛立刻提醒了億身上的皮膚病、嗯,明天就去醫院,開一個高幹病房,泡上半年再說。?
主意打定,他自負地站立起來,接連舒了幾口長氣,擡腳離開了座位。?
“等一等。”突然,背後一個聲音輕輕喝住了他。?
誰?他一楞,怎麼屋子裡還有人哪!?
轉過身去,一瞧,不由地吃了一驚。?
“彩秀,你沒走?”?
“你呂‘強人’不走,我哪敢走?”?
“啊哈哈,什麼他媽的強人,我這不,剛剛被人家踹了一腳。”?
“自作自受。”?
“啊,是啊……不過,我得祝賀你,你心中的英雄出現了。你呀,要衝上去,勇敢地衝上去!”?
“別那麼無聊!”彩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找你談正事。”?
“正事?”?
“那8000萬,你趕緊給我弄回來!”?
“嘿,8000萬,好大的數目,我可不知道什麼8000萬。”?
“別裝糊塗,難道你要讓這8000萬的繩子把你勒死不成?早點解脫出來對你有好處。再說,年末正是花錢多的時候,我要用!”?
“你要用。哼,你是誰?不就是個財政局長嗎?我這個副市長還沒撤呢,現在還輪不到你給我下指示。”?
“呂市長,你要這麼說話,我也不客氣了,你別忘了,這筆錢是誰弄來的。”話不投機,鞠彩秀拎包要走。?
“哎,彩秀,別別……”?
“還有事?”?
“看在老交情上,你可別逼我。”?
“逼你?”?
“是呀,落井下石的事,你可不要幹呀。”?
“誰落井下石了?”?
“我看,今天他這些個決定,像是你的主意。”?
“我的主意?”彩秀聽到這兒仰臉一樂,“我,我才認識他多大一會兒。告訴你,今天是我第一次和他見面談工作。”?
“那,是誰呢?”呂強懷疑地望着這位部下,困厄地搖晃起了腦袋,“纔來一個月,處理事情這麼果斷?”?
“哼,呂‘強人’,別以爲這個世界上的人誰都不如你。哈哈哈……”?
一串笑聲似一片水花,在他耳邊散開來,片刻又消失了。這水花潑在他心上,像是撒了鹽,讓他疼痛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