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等我疲憊地趕到家中,將賣棉花的錢交到美蓉手裡,省長已經等了我兩個小時了。
“省長!”此時的我,不知是由於委屈、勞累,還是久久不見領導的面,嗓音潮溼如咽,幾乎就要哭出聲來。
“好了好了,庾明同志,我知道你心裡委屈啊……”省長看到我渾身上下的泥土和淋溼了的衣裳,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膀,顯出一副無比慈祥的面容。。
“庾明啊,我時間緊。咱們有事快說……”省長一屁股坐在我家的土炕沿上,端起美蓉遞過來的一大碗白開水喝了一口,“我這次來,不是代表組織宣佈什麼事情的,也不是純粹的私人探望……嗯,怎麼說呢?啊,還記得你在國外寫給我的那個建議書吧?”
“建議書?噢──”我一下子想起來了,我是寫過一份建議書。。那時,看到國外的大公司對我們這個招商團不屑一顧,很爲自己這些不知名的小企業汗顏。人家的中小企業還能幹 幾十億美元的營業額,我們有幾個億的資產便驕傲的自以爲就是“特大型”企業了。於是,我有感而發,就正式寫了一份組建特大型企業的建議書交給了省長。
“這個建議書啊,我提交給省委省委常委會討論了。。省委常委會一致通過。”省長說到這兒,眼睛裡泛出了興奮的光彩,“最近,國家發改委批准了我們的方案。嗯,一個真正的特大型企業就要在我省誕生了。”
“那,好哇!”我禁不住高興地拍起手來。
“可是,企業好組,人才難覓呀!”省長說到這兒嘆了一口氣,“庾明啊,不瞞你說,對這個企業的總裁人選,我一直是看好你的;可是,你現在出現了這樣的問題,派你去當總裁,省委組織部那些人,不會同意啊。。”
唉!接下來的一聲長嘆,意味深長。
“不過,最近事情有了轉機……”省長說到這兒,臉上露出了笑容,“那些個外國董事啊,不贊成省委直接派總裁,他們按照國際慣例,要求面對社會公開招聘。庾明啊,這一下,你的機會可就來了。。我這次來,就是問你一名話:你敢上嗎?”
你敢上嗎?這無疑是省長的激將法。
可是,如今的我,身上的政治包袱還沒有卸掉呢!
“省長,省委對我的問題到底是怎麼想的?”
省長料到我會提這個問題,先是搖了搖頭,然後感嘆地說:“庾明啊,我知道你一直惦念着薊原市工銋的事兒呢!不過,省委內部,對你的問題爭議很大,一時怕是做不出結論了。。現在,那個呂強,已經代理薊原市的市長職務了……”
“什麼,呂強,代理市長?”我聽到這兒,霍地一下站立起來。“這是誰的主意?”
我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庾明,我知道,你對這事肯定想不通。。”省長說到這兒,嘆了一口氣 ,“不過,有句古語你記得吧,‘君子之道黯然而日章,小人之道黯然而日亡’。作爲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遇事要拿得起,放得下。”
“省委這麼用人,我怎麼幹?”我悲哀地搖起了頭,“如果我的身邊再出現幾個告黑狀的,我豈不是要再蹈薊原覆轍……”
“哈……”省長聽到這兒,開懷大笑了,“庾明同志啊,難道你還不明白,這是現代化的國際大公司。。官場那一套,在這兒可不好使。你要是有能力,能讓股東們拿到可觀的利潤,官方就是想整你,也整不掉;你要是沒有能力,就是想幹,人家也不用你。除了董事會,在人事問題上誰也沒有權力隨意變動!”
省長這樣一說,我徹底明白了。
“庾明啊!“省長豪爽地拍拍我的肩膀,充滿激情的勸誡着我,“‘虞舜不逢堯,耕耘處中田。。太公未遭文,漁釣涇渭川。’組織辛辛苦苦培養你這麼多年,你總不能把學到的知識都扔到這窮鄉僻壤吧?!”
是啊,儘管仕途艱險;總不能因險而退縮。再說,我這一生的抱負,就敗在呂強、楊健這些小人的手裡?我還真不認這個帳。
省長的話,點燃了我心中的希望之火;這一次,我真正看到了自己人生前進的方向,聽到激動人心的衝鋒號聲。。
“省長,請問,這個公司的名稱?”
“中國北方重化集團有限公司。呵,簡稱‘北方重化’吧!”
“主營?”
“跑不了我們的優勢:石油、化工、機械、電子、鋼鐵……”
“主體企業?”
“目前暫定了南河油田、長白機械集團、北方熱電、還有你們薊原的北方煉油廠……哦,這只是暫時的組合,將來投資擴張了,總裁有權建議董事會再兼併一些企業,甚至可以到股市上收購一些企業……”
“太好了。”一聽這幾個企業的名字,就讓感到振奮,“總資產大約……”
“初定八十四個億。如果省城那兩個企業進來,一百多億吧!”
“省裡要求的收益率?”
“這,標底……我不能告訴你。庾明,你出多少?”
“九,九到十吧。”
“哈……庾明,你呀……”
省長臨走時,再三囑咐我:七日內必須去報名。外商很講究效率。
在報名期間,我得知了一條信息:
德國埃森公司董事長格林把我的應聘視爲投資條件之一,若我應聘成功,埃森公司將增加40%的投資額。
大概,這就是省長不惜千里顛簸,親自動員我參加競聘的真正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