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普照,日頭如炎。
流求的確是很熱的。
如今的安平港已然建成,乃是天生的深水良港,安平鎮也已經建了大半,清一色的青磚瓦房,整整齊齊,丐幫衆弟子還修了院柵,到時養些家畜,正是得益。
軍校場上,一隊隊士兵正在一個個殘跛之人的指點下排演軍陣,這些士兵赤着上身,這些日子的大魚大肉已讓他們越發地壯實起來。遠處,一衆丐幫弟子還在修新型的船塢。
在陽光下的不遠處,立着一頂涼棚,下面卻是立着一隊人,這些人一共二十許人,多是侍衛,一身發光的錦衣鐵甲,俱是內外雙修的高手。兩個白麪人正在棚裡喝着涼茶,等着解悶兒。這兩個人一個一身華服,面白如玉,細眉大眼,一張嘴脣更是紅薄,長長的睫毛不住跳動,說不出可愛動人,不時搖動手中那麪糰扇,只一扇,香風浮動,卻是一身男裝的打扮。另一人四十許的年紀,白淨的臉上卻是沒有一絲細紋,明明是個男子,卻是塗了紅脣,一雙手細直修長,那兩道眉,也比別人要長上一截,特別是於眉心處,更是多了一點紅痣,雖不說話,卻是自帶着一股威嚴。
魏英功兩步來到陳長髮的身邊道:“段大俠還沒來?”
陳長髮道:“我如何知?唉,也不知道段大俠能否勝過這兩個怪物……”
忽聽那眉心帶痣人道:“大膽,無禮,掌嘴!”也不見他動作,魏英功卻是突然出手,“叭”地便是一記耳光抽在了陳長髮的臉上,陳長老大怒道:“你……”
魏英功急急道:“不是我……”方纔忽然間,他身上腰肘肩三處穴道吃了一道細勁一激,竟是不自覺地就動了手,當真是說不出的怪異,現下想想,分明是那怪人動的手腳,他耳目之靈境然到了如斯地地步,當真是如鬼似魅一般了。
那漂亮如處子般的白臉人道:“師父憑的好心……何不一發殺了,也好省心?”
那眉心帶痣之人道:“癡兒卻是不知,你道那銅先生是什麼人?他是目下江湖上一等一的高人,這且不可怕,便是他行事毫無拘束,不擇手段,想他曾於北地力抗過整個北地武林,若不是他真有本事,焉能活到現在!便是到了如今,那阿旋恆寺還有不住地高手找他的,非是吃了此人大虧,以他們一向避世的觀念,何以會如此?我們一旦下手殺了這些人,他定然不會與我們死鬥,到時,我大宋這廣大天下,他不是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了麼?誰又能奈何得他?便就是要留下這等人,讓他不好遁走,纔好拿他……”
那漂亮如處子般的白臉人美目眨動道:“若是他還是跑呢?”
那眉心帶痣之人卻是笑道:“能於咱家手中逃出的人,說不得也只好放過他了,這類人得罪不得,結個善緣就是了……”
身後一名侍衛卻是笑道:“能在公公手下挺過三五招便是偷天之幸,還怕他飛得出去!”
那眉心帶痣之人道:“不然,這人的武功能殺我竺兒,實是已經到了至道之境,天下武功能到這個境界的了了無幾,據聞他的年紀還是不大,除五十年前那人之外,實想不出世上還有這等人物,似這等人物又豈止是等閒的,至道之境的人,又豈有好對付的!春心,你的武功已經到了觀道的境界,卻不是至道之境,天下武學,到了這裡,纔算是登了門哩,咱家此次帶你出來,便是要你知道,這至道之境的重要……一日不能至於道,這一生都是白學的。”
春心起身道:“春心謝過師父的栽培,一定不會辜負師父的期許厚望!”
那眉心帶痣之人滿意地點點頭,手下一抄,卻是把個那春心的一雙柔夷握在手中,雙目閉上,發出一陣舒服的呻吟。
那些個邊上的侍衛一個個都側過頭去,便好似是什麼也沒發生一般。
這兩人是誰?便就是那宮內供奉第一人,米問心公公,及他的小徒弟,嚴春心。他雖收得兩個徒弟,但最是下心的卻是這個小徒弟,他雖不能人道,卻對美要求依舊,於這春心更是着迷,一應真功都傳教於他。
不知過了良久,米問心公公忽然雙目徒睜,人已立起,一身衣袍無風而動,淡淡道:“他來了……”
十數名侍衛頓時抽出了鋼刀。
米問心公公一揮手,那些侍衛這才把刀放回鞘中。不遠處,一個人影浮現,一身的灰袍,內裡青衣,身邊一左一右跟着兩個女孩,一個白衣靈動,清秀絕倫,一個活潑跳脫,機靈可愛,正是劉志恨一行人回來了。
丐幫弟子一片歡呼。那王元一和魏英功卻是叫過士兵退了下去,把個大大的校軍場給騰空了下來,這等絕世高人的比鬥,那可是非同小可,不是他們能插得上手的。
那嚴春心眼前一亮,不由道:“竟是個風流的種子……”
米問心公公站出來道:“爾就是毆打當今瑞國公主的江湖流人銅先生嗎?”他的聲音明明十分輕柔,卻偏偏一個字一個字地飄在空氣裡,震盪之下竟是越來越大,這分明是他的內力已然達到了極境,只消小小的聲響,卻能在空氣中引起震盪,足見他內力之精之濃。這實是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劉志恨心裡清楚,慢說黃藥師了,便是天地五絕中於內力最純最深的段皇爺也沒這等威能。
劉志恨道:“我就是……”他說着話,卻是亮出了劍,這些許年來,如此鄭重,尚是首次。
米問心公公面帶和煦的微笑道:“便是你了,聽你聲音年紀不大,卻是不想,竟是已經到了至道之境,”頓了一頓道:“武學中不滿四旬便有此成就,你是第一人,便是我那已經死去多時的舊友,也是在而立之年才悟出這等劍理……只可惜,早上二十年,我也不敢輕易說拿你,只是我偏偏比你早了一步……年輕人,武功之道,這至道之境,不外是登入大堂罷了,想要入室,還早着呢……若你今生能於五十歲前入室,也算得奇蹟了。”
劉志恨已然知道這人武功實是他所遇之中最強之人,但卻是不懼,他的武功與別不同,有人武功是爲了強化自身,如洪七公,有人習武是爲了磨練性情,如一燈大師,有人習武是爲了明心見性,如之黃藥師,然,獨劉志恨習武,卻是爲得殺人,他由刺死砍傷一語得悟自己的劍道,所求者——殺!這也是他能做出於北地武林萬人祭煉干鏚劍的原委。於這等功夫,先天上便是比之旁人多出一分威力,更何況他身負天下間爆發力最強,剛猛無鑄的先天神功,怕得什麼?若是不戰而走,反是會讓他種下心魔,於他修劍的道路上不利。
劉志恨道:“你想拿我?也好,只是我先說明了……打敗我不一定拿得住我,打不過我,你們可是一個個都休想生離此地!”
米問心公公笑道:“好好好,好個心如鐵石,不爲外物所動,你先行調息,咱家現在打敗你諒你也不會心服……便是要你知道至道之境和化微之境的區別!”他心中一陣的得意,自他修成這化微之境之後,便是鮮于與人交手,便如懷着巨寶,卻偏偏無人能識一般,這門功法玄妙非常,一經使出,天下無敵,正是要在這少有的高手面前一顯身手,好叫他知道自己的厲害,只可惜,他自從修成這化微之境以來,武功便沒了寸進,這一戰要是能打得好,哪怕是讓他看到化微之後的境界也好安心,便是一戰死去,也得安心了。
劉志恨也是不怕,對身邊人道:“一邊去,不用怕,他也許能勝我,卻是奈何不得我!”
這話頓時讓魯小玲和阿里克芒放下心來,當下,魯小玲拉着阿里克芒到了魏英功的身邊。那魏英功急道:“段大俠怎麼說?”
魯小玲還未說話,那阿里克芒已然搶先道:“大仙師纔不會失敗的……”她叫馬克白大巫師,這銅先生是大巫師的朋友,那自然是大仙師了,不然,何以法力無邊?只是她卻是不知,那個米問心公公纔是真正近乎於神仙般的人物。
魏英功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道:“這小丫頭是誰?我們丐幫先期上來的人裡有她嗎?”
魯小玲道:“她是大里按司的妹妹,段大俠帶她做客……”
魏英功心下一跳,暗道:“做客?真是見得活鬼了,分明是抓了做俘虜……只是這個小丫頭怎麼一點自覺也沒有?是了,定是看這小丫頭漂亮,段大俠動了心思,大俠也是人啊!”
劉志恨卻是心中如無物一般,就地坐了下來,他一身真氣勃勃而起,人一坐下,一片輕塵就從地上揚起,卻是向四周散去。劉志恨竟是真個於這外敵環伺之時打起座來,非是他託大,實是他一身玄門正宗,只要自己心中不支搖,便不懼走火入魔之虞,這正宗武學便就是有這等好處,又豈是一切外道可比的。更何況,他人是坐了下來,右手卻是不自覺動起功來,除蕩寇劍外,這一招所費真氣太大,是以不取,但諸如右中指折衝劍,右食指伏波劍,右無名指鷹揚劍,右小指祈連劍,左小指長水劍,卻是一股真氣儲於脈中,只得對方一出手,他便立時發出,便是不要對方老命,也足可叫對方吃上大虧。
米問心公公卻是一派平靜,雖是要動手,但這位老公公身上卻自有一派儒雅風範,他雖是一名太監,卻別有不同,便是他一身功參造化,由內及外。他自幼入得宮中,得遇天下間最奇之人,北宋真宗的皇后——一代賢后,劉蛾。
後人常以狸貓換太子一事評擊於她,但是事實上,除了這一點之外,劉蛾於宋氏無論哪一點來說都是最最賢惠的。她以貌姿而獲寵於君皇,由於自己不能生育,便用了那李選侍,由她替得自己生育,實是她原本就是男兒身,如何生得下孩子,可她卻有一身最頂尖的武功,逼利之下,那李選侍便替她行了生孩子之事。
得了孩子,劉蛾名正言順地上了皇后之位,她以德抱怨,大用曾針對過她的臣子,這一點上,後世對她卻是過苟了。成了皇后的劉蛾一反常日行徑,她和的宮女和侍從個個素裝淡抹。在劉娥的影響下,丈夫真宗和“兒子”仁宗都不敢圖享受,而是兢兢業業地做好治理天下的事情。例如,真宗能寬仁慈愛和抵禦北方外族入侵,保證了天下太平和經濟發展。仁宗能恭儉仁恕,有了旱災水災,他立在殿下,爲全國百姓祈禱。有一次,他晚上不能睡覺,餓了,很想吃羊肉。侍臣建議降旨破例索取。仁宗拒絕了,他說:“我那樣做,大家仿效,夜夜殺羊,天下還得了嗎?”
然而,她雖武功奪天之造化,明明已經到了至道的頂端,卻是由於急於求成,爲證得那不死神通,氣息走岔,功消人亡。她死時就得一個弟子,便是這米問心,米問心牢牢記住這件事情,一切修爲自在隨心,終於五十年後踏入至道之境,卻是直到二十年前,才一舉破入化微之境,當年劉蛾曾修到了同塵之境,卻在衝擊生死大關中於變天爲地中失敗,頓時功力全消,怎一個慘字了得。偏偏他雖資質不高,卻是憑着這一步步的苦修,以平靜無波的心態,竟是到了這步田地……常人已經不知他的來歷了,便是他救出康王趙構纔有得南宋這偏安一地的。此時,他兩百多年苦修下的內功,也竟不住勃勃而動。
記得五十年前,也有一個人,是個大宋的外室皇子,竟憑着一口劍,殺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他四十歲步入至道之境,後更是找上了傳說中的他,兩人於皇宮中大打出手,爭鬥了三千餘招,於那一戰中,那人終於步入了通微之境,竟是在內力明顯不及他之下將他擊敗了。米問心雖是敗了,卻也勝了。
那人雖是勝了,但他的內力卻是過於霸道,且不是玄門正宗,爲求威力,用得是速成之法,是以,他雖得武功上勝了,身體卻已爲他的葵花真氣凝練的陰極煞氣所傷,沒得兩年,舊傷積患下,終於去了。
可恨米問心一身神功卻偏偏救不了人,他的葵花真氣傷人是無敵,但卻只能於自救,卻是救不得他人,便因這門功夫太過於獨霸,這獨霸便是隻得一人用,便是天意,若是他受了傷,也只得自救,卻是求不得人。
可沒成想,這一回,卻偏偏又是一個年輕的高手,比之那人還要年輕,米問心一想到這人也要死在自己手上,心中卻是泛起了幾分的不忍。
便在此時,劉志恨忽然從地上飄然而起,一身衣袍裂裂作響,他已然功行圓滿,一身內力達到了顛峰狀態,舉手投足之間,自有罡氣流轉,與常人的罡氣不同,他身俱的,乃是玄門最爲正宗的先天神功,這門神功帶出的罡氣也自然是先天罡氣,可比之尋常罡氣強上萬分,便在於它的無堅不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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